想来,她是个自私女人,宋怀丰喜欢上自己,真是倒霉。
「娟娟,跟你讨论一件事。」
「好啊。你说。」
「听说你那个纸雕铺子生意越做越好?怎样,能不能让我参一股?」
「我没问题啊,但是得问问皇上的意思。」
「奉劝你,以后有事没事少提皇上,二哥会吃醋的。」
「瞎说什呢,别胡扯。」
「你都可以对辛茹云嫉妒了,二哥为什么不能嫉妒皇上。」
蕥儿一面吃一面说,吃得津津有味,这厨子可是二哥专门请回来替娟娟做海产料理的,二哥待娟娟不是普通好。
「不一样啊,我和皇上是合作伙伴,何况现在铺子里管事的也不是皇上,我们难得见上一面。辛茹云却是你家二哥的姨娘。」重点是,皇上不会算计她,辛茹云却会算计。
「唉,我说你怎么就看不开,二哥哪儿把她当成姨娘啊,把她当成囚犯还差不多,我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吃的喝的都比她好。」
「怀丰这样做,难道不怕把她逼急了?」娟娟忧心忡忡,那个女人不能等闲视之。
「也许二哥就在等着她跳墙吧,这样子,一逮到她的错处,就能立刻将她给撵回娘家!」蕥儿夹起一颗河蚌细嚼,这厨师做的炒河蚌比起天香楼的师父,半点不逊色。
「可这样一来,她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啊,她凭什么认准二哥愿意吞下暗亏?当初二哥从湖中救她起来,她不闹的话,难不成我们还会到处去破坏她的名誉?
「偏偏她非要演戏,一出一出接一出,弄到最后二哥不得不娶她。哼哼!别说是小妾,就算她是正妻,二哥也有本事教她后悔,她是没见过二哥发狠的模样。」
「怀丰会发狠?」
「没错,二哥发起狠来,谁都挡不了,当初在京城的饭馆打小工,有个老板很坏,欺负二哥年纪小,到月底竟敢赖他的月银。当初那笔银子,二哥是要赚给我奶奶看病的,没想到奶奶等不到救命银子过世了。
「二哥一怒,发狠在大街小巷到处张贴布告,说那老板给客人吃的是死鱼死虾,官府派人来查,果然查到厨房里摆的都是些烂肉菜,不多久,那间饭馆就关门大吉,那时二哥刚满十二岁呢。
「二哥说,那才是他本来的性子,只是这样的脾气容易惹祸,经常让云姨忧心忡忡,云姨过世后,二哥在云姨坟前立誓,要改变自己的脾气,绝对不再让云姨担心……」
故事说到一半,蕥儿脸色古怪,娟娟发现了,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耶!嗯……肚子好像有点……」话到这里,她额头冒出豆大冷汗。
「吃坏肚子了吗?」娟娟扶住蕥儿,看着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惨白,手脚不断抽搐,心里大惊,扬声道:「来人,快请大夫!」
小丫头进门,见状况不对,连忙狂奔到外头请大夫。
「我不……」蕥儿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得娟娟满头满脸。
不对,这不是吃坏肚子,所以是……中毒!
她看一眼桌上的鱼鲜,瞬间明白,原该中毒的人是自己,蕥儿是殃及池鱼……
急转身,她端来先前来不及喝的牛奶,哄道:「蕥儿乖,先把牛奶喝下去,它可以保护你的胃。」
她喂蕥儿喝下牛乳后,跑到外头大声叫喊:「来人,煮绿豆水、找大夫人、快去把吴爷找回来……」
床边,吴卫握住蕥儿的手,盯着她渐渐微弱的呼吸,他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说着,不要死啊,薙儿,别死……张开眼睛看看我,论论想娘了……
他的胡须长满脸庞,双眼布满红丝,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的泪水早已经哭干。
蕥儿已经昏迷三天,大夫说,她再不醒来,就不会醒了。
可不是吗,蕥儿那样爱吃,这么多天不吃东西,会饿坏的。
「蕥儿快醒,醒来我们天天上天香楼吃饭,你不是最爱那里的炒河蚌?等开春,我便寻人在池塘里放养河蚌,到时,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好不好?」
吴卫的话没说出口,句句声声全搁在心头。
他不是多话的男人,只是,不说话的他更教人感觉凄凉。
娟娟和关关只能轻拍着他的肩,不断安慰。「蕥儿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可她们也都明白,吴卫根本没把话听进去,他所有的心思全用来细数蕥儿的呼吸。
下毒之人查出来了,是个叫月白的丫头,她收下辛茹云一千两银子,铤而走险,她趁人不注意,把药投在厨房里养着河蚌的水桶中。
真大的手笔,一千两呢,一个大丫头月例也不过一、二两银子,而寻常百姓家里,一年用度也不过三、五两,辛茹云一口气就给一千两,谁不心动?
辛茹云知道,料理海产的厨师是宋怀丰特地为娟娟聘请的,若是全家不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林师傅会单独替娟娟准备三餐。
她确定宋家兄弟都不在家,便挑选在那日行事,她以为事情天衣无缝,以为自己足不出户,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至于那个丫头拿了银子,便漏夜逃跑,没有人证物证,谁都不能赖上她。
可辛茹云没想到,宋怀丰心横,他才不管有没有什么人证物证,不管辛茹云是否离开过屋子,他一进门便直接命人捆了辛茹云,再下令搜屋。
这一搜,当初辛夫人离开前留下的毒药,全成为呈堂证供。
周嬷嬷把院子里的丫头、小厮全聚在一起清点,名字逐一点过,月白不在,便令人往月白老家逮人,只差一点点,月白就带着家人逃之夭夭。
宋怀丰咬紧牙关、青筋毕露,心中翻江倒海。
他痛责自己大意,还以为已经把辛茹云可用的人全数收拾掉,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敢为银子铤而走险。
于是他亲手杖毙了月白、将辛茹云送进官府,他发誓,她再也无法走出大牢。
直到辛茹云被官差带走那刻,她依旧不肯相信,宋怀丰竟对自己如此无情,她口口声声诅咒涂娟娟,认定所有的事都是她在背后一手谋划。
宋怀丰看着辛茹云,目光乖张而孤傲,然后转头对娟娟说道:「看清楚了吗?就算你处处替她着想,她也不会感激,你真要我和这种人过一辈子?」
娟娟的心情低落,眼底浮起深深悲凉,抿着唇摇摇头,握上宋怀丰的手掌心,轻声道:「对不起。」
没有多余的字,可是他全部都听到了,听到她的歉意、听到她的痛苦、听到她的自责……她恨着自己吧。
宋怀丰叹口气,轻轻勾起她的脸,柔声问:「看着蕥儿那样,你不心痛吗?如果我们因为骄傲而错过彼此,日后我们会不会遗憾终生?」
「对不起。」
他没有骂错,她确实是胆小鬼,在爱情方面,她怕受伤、怕受累,如果她肯与他携手并肩,一起面对重重困难,或许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投入他怀里,她需要依靠,她会慢慢学习勇敢,她会努力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她再不让他孤军奋战。
「娟娟,我知道时机不对,但,请你嫁给我好吗?」这是蕥儿要的,蕥儿没有机会了,他要一件件把她的心愿完成。
点头再点头,她明白的,她同意他,她要和他一起,把蕥儿想做的事做齐全!
她的泪水沿着颊边不断淌下,湿透他的衣襟,宋怀丰轻抚她的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缓声慢言。
「娟娟,不要难过、不要自责,蕥儿中毒不是你的错,大夫说你处理得很好,不然蕥儿早就熬不住,你不知道菜里有毒,你不是故意让蕥儿吃下那些河蚌,你如果知道辛茹云还有机会使诈,一定会小心翼翼避开所有可能,所以不是你的错,懂了吗?」
他的话,敲上的全是她的心情,原来他懂她、懂得这样深。
「我们再想想,蕥儿还想做什么事?」
「她想入股纸雕铺子,想开班授徒,将这门艺术发扬光大。」
「那么,替她办到好吗?」
「好。」
「她肯定还希望我们好好照顾论论和吴卫。」
「我可以帮上忙,我可以当论论的老师……」
两人话说一半,屋里传来关关的惊呼声,他们相视一眼,快步走进蕥儿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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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雕闺秀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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