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日当真踏进青楼户,但是晌午未过,人家正在吃午饭尚未营生,被弄得一肚气的他便漫无目的随意地逛起小街镇。
傲君远远地跟着他,一声不响地,即使瞧见他大口大口吞着烧饼,肚子里馋虫不知吵过几回,而口袋又无半文铜钱,她依然咬着牙不求饶,继续跟踪。
渐渐地,他们转入小街外的荒郊野地。
五月初五,正是太阳毒辣季节,身强体健的大男人,都被热辣辣的日阳晒得头昏眼花,更何况是忙了一上午又经历心情大转折的弱女子。
虽然傲君不停的鼓舞自己,勉力跟上耀日的步伐,但虚乏的身子已渐渐不受强韧意志控制了。
当耀日矫健的登上崎岖登山肠道,磨尽最后一滴气力的她,便直挺挺的倒入野草田里。
耀日偶尔用眼角余光瞄瞄背后的瘦小身影,见不到她的踪影,以为她已死心折返回府,向上再登上一段小山路,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忿忿的扭头朝原路找寻。
「女人!真是麻烦精!」
动手拨开及腰草丛里寻到满面晕红的傲君,抱起不省人事的她,他仍是满嘴抱怨,但一颗不安的心总算稳定下来。
仿佛睡了一生一世,直到火热太阳西沉,大地一片灿烂瑰丽,她才伸伸懒腰,打个呵欠,张开眼。
「这是什么地方?」刚睡醒的她还迷迷糊糊的,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满目青翠凉荫,秀水凉凉,花香扑鼻,她好像有很久的时日不曾停歇下来享受周遭的好景色。
仔细打量自己休憩的地方,是一座由粗树干、木板与枯叶搭架起且支在两树合抱中央的木屋,三面开敞的屋篷,虽然简陋,却结实得让人相信可以抵挡风雨。
「我怎么上来的?」不惧高的她,心情愉悦的欣赏起这片世外桃源,直到一群野雁排成「人」字归巢,肚子很没气质的「咕噜」乱叫,她才记起似乎很久未进食了。
回东方山庄再用晚膳,肯定会饿死她的,还好,从山里找食物是她最拿手的,就先找些野果充饥……咦?屋角那堆野果是谁替她准备的?
饿得四肢酸软的傲君,老实不客气的大啖起野生食物,才剥了一堆野核果仁,就闻到扑鼻的烧烤香气。
精神大振的她,忙向香气来源找寻,只看见一名衣衫凌乱的男子昂首阔步朝小木屋方向走来,虽看不清楚他的五宫,但由他魁梧的外形来看,不必细想,她已喊起人来,「二少爷!」
男子抬起头,那双老是蹙在一起的浓眉,唇畔那抹讥诮之色--不是东方耀日,还有谁呀?
傲君看着这名属于山林的男人,轻松的踩着树干凸起点,轻巧的跃上树屋。
「二少爷,是你救我的?这是什么地方?这屋子是你搭的吗?我们得赶回山庄,不然,老爷和夫人会担心的……」
他硬是不搭腔,解开手里那包芭蕉叶,取块热腾腾的野肉块,自顾自的坐到面对山泉淙淙的那一面,吃着由自己双手捕获的猎物。
见他摆出一副臭脸,傲君也傲气的不再开口,动手将合适的果子调入野味,让食物更芳香后,就一言不发的吃着。
耀日吃完一块,伸手取来第二块,才咬一口就发现了不同,再吃第三块、第四块后,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讨厌肉上抹酸浆果,下回别做这种口味。」
「山核桃和山葡萄的呢?」她问道。
「核桃的最好吃!」
「还有鲜车草、芦荟叶的海鲜锅,那滋味鲜得很。」
「有机会弄给我吃,山庄那些厨子,只会做那些迎春蹄膀、猪肉冻,软绵绵、麻烦透顶又没劲道的菜,吃都吃怕了!」打破僵局后,耀日终于正眼瞧着她。「你还满不错的,懂得的事情挺多的。」
「穷则变、变则通嘛!谁要哥哥跟我都有一副挑食的嘴。」她迎向耀日的目光,脸上有顽皮的笑意跳动,「把我放在这么高的地方,是想教人出糗啊?二少爷的心肠真坏。」
「姑娘家天不怕地不怕的,会惹男人嫌。」
「反正我也不打算成亲了,不靠男人,怎么还会怕男人嫌?」傲君淡淡的一笑,难掩神色里的落寞。
「姑娘家还是找个男人靠才好,一个女人家再能干,终究也要有个归宿,有自己的家,小无敌需要爹爹嘛!」和善起来的耀日,其实是个谈天好对象。
「一个女人拖着个孩子,这种累赘谁肯要?」
「小无敌是个好孩子,你嘛……也不错,就是脾气不好,个性冲动又鸡婆过头……其他的,还可以啦!」
傲君问道:「这算是赞美人吗?」
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那模样竟让耀日的心口不由自主的抽动一下。怎么回事啊?
「仔细瞧瞧,你长得还不错,眼睛是眼睛,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刚才一定是错觉。耀日心安的想着。
「嘴巴是嘴巴,可以吃东西和骂人咧!二少爷,你捧人还是损人啊?还在生傲君的气啊?」他直率说话,傲君亦直率的回应。
「任何一个男人,被刮成男不像男的娘娘腔,心情都好不起来。」
闻言,傲君哈哈一笑,指着耀日说道:「你这模样,就算全身的毛都掉光,也没有人会误认你是娘娘腔。」
「女孩子家,讲话含蓄点,什么毛不毛的,没礼貌!」他嘴里虽是责怪,面上却有掩不住的笑意。「好像只有你和无敌不怕我!」
「其实,二少爷也是可以讲道理的人,不过,爱喝酒、爱发脾气,人家一见到就先吓软啦!谁还敢跟你多说话?」傲君诚实的打量他。
先前她以为他只是个爱酗酒、任性的少爷,和她大哥一般,是个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现在印象虽尚未完全改观,但他野外谋生的本能与爽飒风趣的笑语,已让她分辨出他和兄长是不同的。
再细瞧他的眼目,棱角分明的五官、充满阳刚的好身材……啊!她还见过人家的裸体呢!
对他的印象一改观,火辣辣的羞意便迅速烧红傲君的脸庞、嫩耳,所幸艳丽的夕照掩饰了她的不自在。
「我也想好好跟别人说话,可是,一看他们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的模样,火气就上来啦!说话就大声点……」
「简直像是打雷,谁不怕呀?」
「我瞧妳就不怕!」他衷心的说句赞美语,「你挺有勇气的。」
「见惯啦!也就不怕了,没什么了不起。」她已恢复淡淡的自在,刚才的羞意,就当作是个意外的错误。
「以后别管我喝酒……」他才起头,她就立刻截断--
「只要二少爷不喝酒。」
这么说,她还是管定了?「管家婆。」他揉揉她的头发,当她是小无敌。「我喝酒自有分寸。」
「酗酒的人都是这么说。」殷鉴就在没多久前。
「我听说了,小无敌把他爹的事情告诉我……你真的辛苦了。」他又揉揉她的头。
他的动作有些无礼,但是,傲君的心坎却有丝丝甜意,许久许久都不曾有人如此怜惜她。
干涸的心漾满多愁善感,让她一下子又泪湿眼睫,想躲藏,已被眼尖的他瞧见。
「妳看!还是个爱哭丫头嘛!小无敌可没说他姑姑是个爱哭鬼!喏!不嫌弃就擦擦吧!」
他把衣袖伸到她面前,她老实不客气抓来擦了擦眼,还擤擤鼻涕。
「嘿!现在谁才是脏鬼呀!」说完,他举着衣袖要抹还傲君,她自然不给他碰着,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玩了好一阵,才又嘻嘻哈哈并肩同赏夕照余晖。
寂寂的静谧,将两人的心一瞬间拉得好近。
「二少爷,你为什么非喝酒不可?」她问他。
「也不一定非喝不可……」耀日将双手枕在脑后,倒向平台,「除了喝酒,没有其他事可做,赌钱、上妓户也是偶尔为之的事情,玩多了会腻,但老爹又不肯让我一年到头全在森林混,烦!」
「可以做的事多着呢!二少爷何不学学理家?东方家只剩你一个男丁了。」傲君苦口婆心的劝道:「在森林里能混出什么名堂?只会徒让父母忧心。」
「在那个家……」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眼神里有无止尽的惆怅。
「那个家怎庆啦?二少爷,难道你有难言之隐?」傲君轻声问着,「是不是因为……芯姊?二少爷喜欢芯姊?」
耀日一跃而起,目光炯炯的紧盯着她。「从没有人敢这样问我,你还真直接。」
「是不是?」奇怪!她是吃了啥东西?为何唇齿间如此苦涩?
「没错!」他不隐瞒的承认,心头沉甸甸的重担有股被卸下的轻盈。「你知道什么?」
「我并不知道什么,只是觉得二少爷看芯姊的时候特别温柔。」傲君涩涩的苦笑。「但是芯姊似乎很怕二少爷。」
「我吓坏她了。」
「为什么?」她满面好奇。
「小丫头!别好奇!」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
「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傲君不死心。
「帮我?谁也帮不了我,只有叶芯可以。」
「芯姊或许是讨厌你喝酒。」她故意提出这个答案。「或者,她讨厌你不爱干净、喜欢四处流浪的性格。」
「妳不了解她!」耀日摇摇头。「更何况,她现在是我大嫂,让她改嫁给我,爹娘只怕不肯。」
「这是芯姊还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或着是二少爷自己想的?大少爷已经过世多年,难道芯姊就该守一辈子活寡?」她已从生活中改变当大小姐时的许多信念。「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苦苦的笑容泛上他的脸。「有的人偏偏认定自己的悲哀是幸福呢!连谈的余地都没有,该如何给幸福?」
「二少爷,把芯姊和你的事说给我听。」
「真是不死心啊!小丫头。」
或许是她的坚持松动了他的固执,又或者是秘密在他心底已搁置许久,长霉发臭,需要管道疏通。
而傲君提供了一个机会,更给他值得信赖的好感,所以,他侃侃说起兄弟两人与叶芯之间的纠葛。
照日和耀日是只隔了两刻钟出生的双生兄弟,哥哥照日打出生便体弱多病,而耀日却像得了两人份的活力,自幼便是个体力旺盛、淘气过人,会闯祸惹事的小麻烦,不过,他似乎有股天生使命感,好似照顾兄长是他的天职;照日也常在病床上说,耀日是他看见天下的通路。
两兄弟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几乎没什么事可以让他们起争执。
但兄弟俩的情谊,在叶芯加入后,起了微妙变化。
叶芯是在十岁左右被带入山庄当丫鬟的,先注意到她的是当时才十二岁的耀日,当时的她已是个美丽小佳人,而她又特别的温柔胆小,耀日总是忍不住要逗她。
「二少爷,这就是你的不对啰!人家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哪经得起你粗鲁莽撞的手段。」傲君忍不住说他的不是,即使挨了好些大白眼,仍不为所动。「你是怎么逗人家的?」
「没嘛!只是送她我养的一条小白花。」他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小白花?」傲君茫然的重复。
「一条小蟒蛇。」耀日咧开大嘴一笑。
「蛇?」傲君吓了好大一跳。「要死啦!那岂不是吓坏人了?芯姊肯定要揍人啰!」
「你以为全天下的姑娘都像你一样是泼妇吗?不!叶芯是直挺挺的晕死啦!」他扯扯她的粗辫子,继续说下去。
后来,叶芯被派到照日屋里,由于她细心温柔又和照日年岁相近,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初时,叶芯对耀日还有些顾忌,后来,仍是一直不习惯他奇特的幽默方式,但在照日的中和下,三个人变成青梅竹马游伴,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岁月。
后来,照日的身子越来越差,而大夫也渐束手无策,最后,有人提议冲喜方式,挽回照日的性命。
叶芯是照日唯一坚持的人选,而她始终没有声音,任由爹娘作主,于是,两家迅速达成协议,在叶芯刚满十五岁生辰,她就成了东方家的大少奶奶。
刚刚新婚时,耀日尚能压抑满腔的愤怒与不甘,但是,时日一久,看见叶芯与照日凝望彼此时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就再也忍不住,所有的不满怨恨全涌上心头。
于是,他头也不回的逃离家园,经过三年有余,满身疲惫的他,才一身落拓的归来。
「回家后,我才发现叶芯生了个女儿,大哥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他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叶芯,我无法忍受他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要这么说?」
「二少爷……」
「他撒手走了,什么都可以不管了,我却必须承受他所留下的悔恨,他要我照顾叶芯,其实不必他交代我也会做,但当他的交代成了遗言,叶芯就不由分说的躲着我。我想,她是需要时间厘清思绪,所以,我再次离家,可是,再回来时她还是躲,只有躲!」
铁拳一拳拳击打在粗粝的树干上,耀日心情的激动由此可知。
「到照儿四岁时,我终于忍耐不住,借着酒意闯进叶芯房里,只是要把话说清楚,她竟然误以为我--以为我要对她施暴,抱着照儿大喊救命……」
「不要说了,二少爷,请你住口!」傲君扑进宽大怀抱,想捂住他仿佛涌出鲜血的悲怆伤口,泪水滂沱的她,为这个伤透心的大男人悲泣。
「听完吧!已到了最后……」他喑哑的声音中有着无比深沉的凄凉。「闻声而来的家丁,在争执中被我揍了,碍于身分,他们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把『二少爷施暴大少奶奶』的丑闻传遍山庄,当然,也传进了我爹娘耳朵,为此他们还大病一场,所以,我又走了。小丫头,我是个孬种,你瞧不起我吧!」
「二少爷,这是误会,应该解释清楚。」傲君的眼垂着晶莹泪珠,坚定的看着他。
「我是编来骗你的,傻瓜!」
她看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抹光亮的神采,让耀日的心口又是一动。他绝对见过她,很早很早以前……
「不!二少爷没骗人。」
她的干脆,让他心情又是一松,脸上不自觉的挂上笑意。
「哪一句没骗人?人家都说我是不可靠的醉鬼,为了诱拐女暴君小丫头,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
「如果,连这种事都可以骗人,二少爷未免太可悲了。」
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唇角却有笑,那抹动人的神情,让耀日不自觉的伸出手,缓缓的抚着她的嫩颊。
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氛围环绕着他们,让他们的头颅慢慢的靠近……
「轰隆!」急遽划破大地的闷雷,让接近的身子迅速分开。
「恐怕要下雨了。」耀日转头看着天际颜色。「再不回去,今晚只好睡树屋。」
「那我们快回去吧!」
垂下眼睑的她面上一片潮红,耀日看在眼里,忽然对这个看似小丫头的姑娘产生一股难以克制的欲念。
拜托!他是哪根筋打结了,怎么可能对「小孩子」出手?一定是他压抑太久,产生幻觉。不行、不行!他得赶快找嫣红、绿绿消消火气。
原要碰碰她的头的手也赶忙缩了回来,他指着没有梯架的树干,催促着她一道离去。
对他突然变得急躁的行径,傲君觉得相当不解。
虽说爬树难不倒她,但这座树屋架设的树干过于笔直,让穿着绣裙的她相当困扰--不愿在他跟前撩开裙子嘛!
察觉她的尴尬后,耀日让傲君趴在背上,他要背她一同下树,虽然还是有点逾矩,总比露大腿强,她无异议的接受了。
行进间,紧紧贴在一块儿的两人,感受到彼此的气味和体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耀日更是用力的呻吟出声--
「要命!现在的小丫头发育得可真好。」
「我不是小丫头,我叫傲君,二少爷。」
「好!傲君,到地上啦!可不可以下来了?」
「哦……」难得糊涂的她,变得慌慌张张的,也不晓得在慌个什么劲,幸好,他的大手稳住了她。
「妳好小。」并肩站在一块儿,矮他一颗半头的傲君,的确显得十分娇小。「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已恢复常态,但手心火烫的她却仍恍恍惚惚、神思飘忽。
那条路究竟走了多久,傲君并不知晓,只知道当夜星高挂天空,闪烁动人的光辉时,耀日深邃的眼眸成了她眼底最亮的明星。
「到家了,进屋去吧!」
当他转身欲走,傲君才像是从梦里清醒,赶忙追问:「你上哪儿去?」
「小丫头别问太多。」眨眨眼,从容的他有股潇洒魅力,「那地方不是小孩子可以去的。」
「我不是小孩……」
「姑娘更是禁止进入。」打断傲君的强辩,耀日又恢复他大哥哥姿态的拍拍她的头。「明儿一早就回来,不喝酒,放心啦!」
「好!明早辰时二少爷不回来,傲君会亲自去请人。」
对于她的「宽宏大量」,耀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他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去。
而傲君却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依然宛如木石雕像,凝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如此坚定的告诉自己。
但是,真的没有改变吗?心坎里那股隐隐作痛的波动,又是从何而来?仰望星夜,突然飘来的黑云掩住天地明光,跟着,就是暴雨如小石子般的打在她身上。
淋成落汤鸡的她,快步的躲入山庄。
或许,她不该奢求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毕竟,二少爷爱的是叶芯。
从那一刻起,她决心亲手埋掉这株突然乍现的情苗,她要自己相信,一切都没有改变。
*****
敲门声持续个不停。
是谁这么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耀日翻个身偎向软软的身躯。一夜狂欢后,这女人的身体竟然变臭了?再翻回原位,他在半梦半醒间自我解嘲。才多久工夫,他已被傲君那个小丫头洗脑成功。才记起她,他就听见她那口喷火的言辞--
「二少爷!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敲烂!」
「东方公子,老妇求求你,老妇实在挡不住你家这位母老虎,您大发慈悲,快开开门呀!绿绿,好女儿,快把门打开!」
一阵混乱后,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
睡眼微微挑动,耀日拾起被褥,又把自己给密密实实的包妥。
「二少爷!」
蛮力十足的傲君,发挥傲人的气力,经过一场角力,她光荣的抢夺走薄花被,而被下是名仅着薄亵裤、笑到眼泪狂飙、几乎不行的臭男人。
「真是狠角色,好胆量,够勇!妓户也敢踏进来!」
傲君才不理会他的「阿谀谄媚」,鼻子净往耀日身上又嗅又闻。
「喂!干嘛呀!很难看耶!」被她嗅得又躲又闪的他,发出不平的哀鸣,她根本是听而不闻,光顾着搜索罪证。
对啦!她就是在寻找蛛丝马迹。
「喝酒!有酒味!你自己说过不喝酒的,而且还逾时,现在都快晌午了。二少爷,你何时才能当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在这种地方哪能不喝酒?可是,我有控制,才喝一小瓶……」真是的,一瞧见她哀戚的表情,他就无力辩解了。
谈话间,她已动作俐落的替他穿上长衫、扣上盘扣,再取出由家里带来的梳发用具,给他梳理纠结的乱发。
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花香的味道,他忽然有种幸福的错觉,一直无法从花户女子身上得到的松弛,竟由她的指尖传入他的身躯,令他的内心充满宁静舒畅。
以眼角余光看看她--还是一条油亮粗黑的辫子,一身宽松俐落碎花衣裙,明净五官仍是稚气、专注又刚强的。
她几岁?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叶芯十五嫁人,十九岁当娘,而她呢?她会不会排斥大她十来岁的男人做她的丈夫?她口口声声说不嫁人,但是对象如果是他,可否有通融的余地?
呸!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不对山庄人出手、不招惹小女孩是他的铁条,怎么可以破坏!更何况,他爱的人是叶芯,不是吗?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他得快快转移注意力,免得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傲君回答,「重赏之下就有可靠消息。」
「你舍得花重金?」她总是有着各种在他意料之外的对答。
「这笔帐挂在二少爷的花费里头。」她扬起唇角,一副斤斤计较的嘴脸。「你喜欢手镣脚铐还是铁笼?」
「做什么?」他看着她。这丫头又想干嘛?
「把你禁足啊!等二少爷变成可以信任的人,才放你出门。」她理所当然的抬起下颔说道。
「禁我的足?嘿!那得先逮到我才行啊!」说着,他一扭身就要溜……「哇!这是什么?」这是她的独门秘器……细麻绳!「什么时候绑在我身上的?」
一条细绳,两头各自绑上两个人,一端是他,一端是她!
笑得开心灿烂的她,愉快道:「回家!二少爷。」
「是啊!回家了!」耀日笑应。
应该愁眉苦脸的受绑人,竟然也是笑容灿烂,傲君觉得奇怪,但不容她细究,他已率先踏出花户门槛--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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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场不作戏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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