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简言之,只要任雍容没把她认出来,那么她跟他就会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魏子顿住话,有些话不是他能说的,只是他想不通,夫妻做到这分上,大街上面对面碰着了,居然一个没认出来自己的结发老婆,一个假装不认得自己的夫君,这也太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毕竟你们……」魏子忍不住想要说什么,头上却猛地吃了一记栗爆。
「你管得太宽了。」芮柚紫碎念了句。
魏子闻言哪还敢多嘴,立刻转了话题,「是小的多嘴,小的该掌嘴。」
芮柚紫一脸要笑不笑的。「你什么时候才掌,等到初一十五?还是要翻翻黄历看好日子?」
「公子,您就让小的欠着吧。」他哈腰求饶,心想,欠着欠着总是会忘掉。
「回去记得写欠条送来给我。」
魏子扁嘴了,他怎么会白痴的以为郡王妃可以随便糊弄过去,主子表面上看起来笑咪咪的,其实精明的很,他再没有半点小觑的想法了。凭良心说,太监称不上完整的人,有哪个主子会把他一个小太监的话当话听,主子却是有问有答,害他乱感动一把的。
「公子,您为什么不直接把偷儿交给官府就好了,这种诈骗的人干么信他?」他鄙视的扫了月牙一眼。
「他的眼睛很干净。」芮柚紫这下可以确定,魏子是个聒噪的。
不去看看,哪知道他说的是谎话还是实话?
她不是那种一味好心救助他人,不管自己的圣母,救人的前提在于她自己行有余裕,才肯伸出援手。
自然,这小乞丐要是所言不假,她会考虑不要追究他偷钱这件事,可要是谎话连篇,犯了错,便该承担后果。
走街串巷,最后在一条小巷子的一间低矮小屋停下脚步。
这是一条极其脏乱的小巷,坑坑洼洼的黄泥地,到处散发一种陈腐的气味,让人掩鼻。
畏缩着不敢进门的月牙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把芮柚紫往里面引。
屋子破旧不堪,触目所及尽是黑乎乎的墙壁,墙角有张破旧的木桌子,木桌子上放着破烂的水壶和粗瓷杯子。
木板拼成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如柴、面色蜡黄的妇人,如今时节已经入秋,她却只穿着一件粗布麻衣,单薄得叫人鼻酸。
月牙瘦得不成样子,他这娘,眼前的手臂压根只瘦得剩下一层皮包骨了,感觉就剩下一口气了。
「娘,您醒了,渴了吗?要不我给您倒点水?」月牙几个快步向前,放柔了声音,紧张的问着。
妇人仰着头看着月牙,眼神看向家里不曾有过的客人,过了半晌,眼神整个黯淡下去,声音嘶哑道:「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让人找上门来了……」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挣扎着要起身,露出破被褥的肚子和小腿却有着和胳膊完全不同的浮肿。
然而不管是体力还是破碎的话语,皆显示了她力不从心,要不是月牙用身子撑着她,她恐怕连支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
比火柴还要细的胳臂,却有着浮肿的肚子和小腿……芮柚紫蹙起眉头。
月牙浑身一震,犹豫和忽青忽白的表情在脸上轮流交替着。「娘,您没事吧,是饿了吗?牙儿去给您找吃的,您等等。」
那妇人眼眶泛红,颜颜巍巍的伸出胳臂往月牙拍去,却可怜连打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您别生气,都怪牙儿不好。」他最是孝顺母亲,半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已经准备领罚了。
芮柚紫想了想,抬头就笑道:「大娘,您误会了。」
月牙他娘困难的回过头看着芮柚紫。
「我呢,是个不晓事的,出门贪玩迷了路,遇上月牙,他好意领我进门讨口水喝,您可千万别为了这个动气。」
「我以为这孩子为了我……在外头闯祸,做……错了什么,这位公子……请……」泪蜿蜒的滑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力气用尽,竟然毫无预兆的厥了过去。
「娘……您怎么了……都怪我不好,今儿个什么都没找着……」月牙手足无措的摇晃着他娘瘦小的身躯,要不是今天真的不走运,一点吃食都找不到,他也不会下手去偷人家的荷包,都怪他无用。
芮柚紫的一颗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月牙,家里有盐巴吗?」她问道。
月牙抬起茫然又红肿的眼,摇头。
家里别说盐巴,连一片菜叶子也没有。
芮柚紫毅然转头交代,「魏子,找一家最近的饭庄,买一大碗热汤,要有肉有菜,多放油和稍咸的盐,尽快!」
虽然没头没脑的,魏子也知道事关紧急,拿了芮柚紫给的一串铜钱,赶紧出门,哪知道外头站着本来以为不会再见的三尊大神,一个一脸嫌弃,一个好像深受打击,完全不晓得在他父皇的国境里竟有这么贫困的人家,另一个比较让魏子畏惧的,还是端着那副令人冒冷汗的面无表情。
他掩着脸,虽然知道这个主压根认不出他这个小小太监,一颗心还是颤了颤,这是天生奴性,他自己也没办法。
至于这几个人,会不会太闲了,居然跟到这里来?不过他很快转念,对这些除了钱,还有大把时间都闲着没事的富家公子哥来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相信方才屋里的对话这几尊大神都听见了,既然如此,也不用他重述一遍,魏子匆匆行过礼,还是赶紧办事去要紧。
「小兄弟,这人都昏了,应该请大夫才对吧?人命可贵,不能玩笑。」谈观瞧着与他一起的两尊不动明王,一脚跨进矮房子,见芮柚紫正示意月牙将妇人放下来,不以为然的插嘴道。
这不是很普通的知识吗?家里人有个不痛快,不该请大夫,起码请个铃医也成,把把脉,抓个药方,才是正途。
芮柚紫实在不想承认她已经想起来这个谈观是谁。
他是谈府的嫡大少爷,也就是她的表哥,在老魁号酒楼一下没认出来,方才走在路上的时候反覆琢磨,这才想起来,因为这个表哥从十岁起就随着舅舅在外经商,几年难得见上一面,记忆里比较会来找她谈心事,送她东西的反而是谈家老二谈学。
既然是自家人,就算他没把自己认出来,也给不了难看的脸色。「你怎么跟着来了?」
「对小兄弟太好奇了,没办法。」他笑得温润如玉,令人无法讨厌。
芮柚紫瞪他一眼。
谈观心里一跳。他是怎么了,这位小兄弟的神情模样怎么这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但他很快截断心里那丁点揣测,一个是姑娘家,已嫁为人妇,一个是男人,怎么想都不可能。
「还未请教小哥大名。」
「小姓芮。」
「祥瑞的瑞吗?瑞兄弟,敝姓谈,谈观。」
祥瑞就祥瑞吧。「谈兄,这位大娘由于大量出汗,引起痉挛,你瞧她的小腿,身体部分浮肿,这都是因为身体盐分补充不及时产生的现象,这跟平时的饮食有关系,如果人长期吃不到足够的盐,会产生各种不良症状,轻则没力气去干活,严重的,就像大娘这样虚脱,因为电解质失衡,所以,她目前最需要的急救方法就是吃一粒米大小的盐巴,因为月牙家没有盐巴,若有一碗稍咸的热汤喝,也能缓解这情况。」
这时一碗热汤的功效胜过平时的山珍海味。
「你懂医?」他错愕极了。
「我是个门外汉,但是因为饮食不当造成死亡的例子我却见过。」这话不是胡诌,她在现代有个嗜甜的同学,因为住校,家人鞭长莫及,同学的劝说她也当耳边风,三餐、零食都把甜品糕点当饭吃,最后晕倒送到医院,却已经回天乏术,后来医师不厌其烦给他们上了这么一堂课。
「兄弟不才,请教瑞兄弟,何谓电解质?」
芮柚紫很想踹这表哥一脚,你会不会太好问了?
「简言之,就是身体缺乏盐分。」芮柚紫打马虎眼,她总不能在这当口给谈观上一堂化学课,把那些化学程式背给他听,再告诉他,能够熔融,或是溶于水中解离成为阴、阳离子,能帮助导电者,称为电解质。
幸好魏子回来得及时,他提着饭庄的食盒汗流浃背的跑进门,掀开盖子,把还热腾腾的大瓷碗和汤匙拿了出来。
「月牙,赶紧喂你娘喝点汤。」芮柚紫帮着把被褥、稻草枕头垫到妇人身后,又让魏子端着大碗公,让他国出肉汤一勺一勺的喂进妇人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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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说的是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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