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布料、这做工、这些刺绣,全是应她要求以金丝做底,再用她自绘的图样一针一针缝上她让皇上下令内务府打磨的金色珠子,并且一粒一粒串缝成成排珠炼,光是她一身的金制品少说三十斤,再加上密缝的金丝,这身密不透风的嫁衣快把人闷死了,让她汗流浃背,湿了里衣。
“公主不是喜欢金子,正合您意。”她自找的。
陶于薇闻言,水媚眸子一眯,“你在调侃本公主吗?”
“不敢冒犯。”他嘴上说不敢,可提起的嘴角有着可疑的笑纹,让透过车帘缝隙的某人看得很不痛快。
公主仪队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前有丝竹开道,百名童男童女沿途撒花瓣、丢喜糖及贴红的银锞子,数百匹骏马扬头嘶嘶,三公主不坐凤纹花轿,马儿拉的是宝盖华帷大马车。
华丽富贵的金灿马车后面跟的是五百名彩衣宫女、五百名身着大红太监服的公公,男女各分一边,手持孔雀扇和合欢棍,再接着是多到吓死人的嫁妆,一抬一抬看不到尽头的从宫中抬出,而且不知道要抬到几时。
不过这么大的阵仗并非要跟到水月族,坚持一切从简的陶于薇只带了信得过的心腹亲信,其他人谢绝厚恩,一等与城外的水月族千名勇士会合,这些人便会自行返回。
其实陶于薇也在防着陈皇后,如此庞大的阵容,谁晓得会被安插多少眼线,也许不全是对她不利,但是令人不快,她的人、她的事、她的生意为什么要由别人插手,想发财不会自个儿想办法吗?凭什么从她钱袋子里分一杯羹。
果然那五百艘商船还是太显眼,让人起了觊觎之心,以为一个女人家好打发,嫁了人便以夫家为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没什么心力分心在买卖上头。
好在她留了一手,一开始就挽拒“活物”的馈赠,金银珠宝、古董老玉她接受,送美婢、送壮汉敬谢不敏,她银子虽多可不养废人,何况是居心不良的黑手,收了他们她日子难过。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无视,瞧你骑在马上的潇洒英姿,不知情的百姓还以为你是亲自来迎娶的新郎官呢!”真不要脸,一身金红,腰直背挺,身上的金红巨鹰鲜明如真。
新郎官?马背上的葛瞻歪了一下身子,薄薄两片嘴唇抿得更紧,目视前方,神情更为严肃。
“听说水月族的金制品工艺相当精湛,你们真的习惯将一些叮叮当当的饰物挂在身上,把自己当成一棵会走动的金子树吗?”她喜欢金子,也喜欢金子打造的对象,但是绝对不会随时披挂一身,那太俗气了。
“水月族的风俗是将全部财产戴在全身,不分男女老幼。”据他所知是如此,饰物越多越显地位。
“那你们大王不是早就重死了,除非他是穷哈哈的族长,不然以一个大王而言,身家全打成金饰披挂上身得有多沉。”想想腰都酸了,感觉肩上很重,压得人腰弯背驼。
“大王有一千头羊、三百匹草原大马,以及五百头黄牛。”葛瞻面无表情的细数,事实上这些事是他先派人到水月族打探,再由信鸽千里送回,十之八九不假。
水月族并未派族人前来旭川国迎接将为王妃的长凤公主,此时是小麦成熟的收割期,怎么也要等到年末或开春后,地面融冰,春暖花开,春播梅雨前才空得出人手。
为免有被揭穿之虞,葛瞻事先仿陶镇武笔迹修书一封,告知水月族大王百里穆然,旭川国自会派兵护嫁,无须水月族费心,等到了水月族地头再接头。
接了信的百里穆然相信了信上所言,便率部分青壮男儿入林打猎,趁着冬天来临前先储备些肉食,水月族并不如外界所想的贫寒,他们也播种,种植春稻和秋麦,偶尔也有高粱和菘菜,只是集水区的地方不大,供水不足,因此收获不丰,仅供饱足而已。
但是一到春天百花盛开,美不胜收,满目的花团锦簇犹如人间仙境,少数的溪流里银鱼翻滚,铺在溪床上的石头有白有黑,花纹独特,甚至有着未经雕琢的宝石原石。
水月族夏季热得早,结实累累的果实也熟得早,水月族的妇人会摘下树上的果实酿酒、做果脯、晒干当干果,再把吃不完的野菜腌制,和风干、烟熏的兽肉收放在地窖。
其实他们有很多宝贝却不自知,这些自制私菜是可以卖钱的,果子、果子酒也相当受人欢迎,满山遍野疯长的野草堆里藏着叫人惊喜的药草,数百年未有人发觉,人参、灵芝、何首乌比手臂还粗,以及止血圣药川七和诸多罕见药材。
因为不识,所以错过真正的宝贝,否则水月族会是更富裕的部落,自给自足不虞匮乏。
“你让我把这些牛羊的皮剥了,做成皮衣毛鞋卖了好换金子吗?三百匹马是少了些,卖到马肉市场换不了什么银两,养着又费草料,我想想该怎么处理。”若是质量优就开辟几座牧场,多买几匹公马育种,日后和天耀城抢战马生意。
她满脑子是赚钱生意,全然无感葛瞻讶然一怔的无力感。
“不是。”葛瞻的声音很闷,眸光睨向说得兴致勃勃的小脸,心想她怎么变得这么市侩,张口闭口就是银子,她就不想那是她日后的家吗?她该做的是如何和夫婿相处,使其和谐融洽,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共度。
“不是什么,你是说贵族的大王很穷?”她这般有钱嫁个穷鬼太不划算,占不到好处还倒贴本。
“在水月族,牲畜代表财富,不轻易变卖。”那是冬天的粮食,银钱的主要来源,也是地位的象征。
“那你们养得起吗?草原放牧天宽地阔,可到了冬天寸草不生、银霜覆地,牠们吃什么,不连肉带骨啃了还留下来浪费粮食。”陶于薇想得比较实际,以商人的眼光。
“这是他们的生活习俗。”不会为她一人改变。
“他们?”咦了一声的陶于薇面露狐疑,感觉有哪里不对。
惊觉说漏了嘴,葛瞻脸色一沉的策马往前行,离开随护的马车,他表情是骇人的寒冽,不发一语。
【第六章】
“我终于解脱了——”
解……解脱了?!
愉悦的欢呼声传来,扭过头一见笑得欢欣的女子,面色冷然的葛瞻露出古怪神色,似是看不懂,又有些纳闷的盯着正在伸腰扭肩的身影,不太理解她口中的“解脱”是什么意思,她欢喜得让人很不安。
辞别了锣鼓喧天的送嫁队伍后,陶于薇如无人管束的野马般脱下重得要命的金嫁裳、凤冠,换上素净的藕白色缠枝水莲衣裙,脸上亦是脂粉未施、素面朝天,显得清雅素丽。
一摆脱京城压抑的氛围,她又笑又叫的下了马车,踮起脚尖原地转圈,要不是宫女金子的阻止,她还想褪了鞋袜luo足奔跑,把这些年在宫里受的郁气全给爆发出来。
此行她带的人不多,轻车简从,两名侍女金子、银子,赖在地上打滚非要跟她走的小宝,四名她自个儿培养,觉得身手还不错的前风雨楼死士,以及管东管西管家业的大账房孔方,她的家产捏在他手上,不带他走行吗?
不过,陶于薇可是立志要当天下第一财主的人,小小的婚事岂能阻碍她的凌云志向,离了后宫那个会吃人的深潭,她要做的事可多了,不带着大管事帮衬着她不安心。
“你……回马车去,这样胡天胡地的有失公主身分。”她知不知道她是女人,当着数百男子面前手舞足蹈成何体统,她不是有护短的赵家军袒护的陶于燕,可以不顾及名声,任意挥霍得来不易的皇家公主身分。
听葛瞻瓮声瓮气的摆出老古板神情,陶于薇笑颜如花的将手上的鲜花往他头上一撒,落英缤纷,“请问你用什么身分管我?你一不是我父皇,二不是我兄长,三不是我相公,你的话作不得数,白搭。”
一说完,她咯咯直笑,快活的伸出纤纤十指,让拧了湿巾的金子为她擦手,再接过小宝递来的果子狠啃一口。
不说是挑衅,也绝对是恣意妄为,她和宫中低调做人的长凤公主完全不同,放出笼子的鸟儿哪有那般被困住的蔫气,她张狂飞扬,活力四射,活似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牡丹花——艳极。
“我是负责护送你回水月族的护卫首领葛广之,你的安危至上。”眼看着她的“不听话”,葛瞻有很重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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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的财奴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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