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满地 第十七章

  「姑娘,你看看她们那样子,不像吗?」宣蔻说得模棱两可,但更有挑拨之嫌,把自家主子的火撩得更旺。
  本就疑心生暗鬼,现在越看越像,方玉蝉心中有了认定。「给我过来磕头赔罪,让本姑娘消气。」
  给我……她指的是谁?春芽、夏笙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方玉蝉在指谁,她们互视一眼后当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的立于一旁。
  可是她们不作声不代表事情会过去,遇到被宠坏的刁蛮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没事也能惹来一身腥。
  「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别以为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就会饶过你们。」见她们无动于衷的漠视,方玉蝉更加生气,迁怒她们的主子。「你的下人是怎么教的,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
  「咦,你在跟我说话吗?」苏轻怜姿态优雅的端着茶碗,眼神如烟似雾地抬起头。
  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方玉蝉更气了。「不是你难道这里有别人?你不要在我面前装蒜。」
  「哪里有蒜,我只闻到很浓的脂粉味,这位红脸姊姊,你打翻了胭脂水粉吗?这味道浓得呛人。」她拿着只繍了朵半开荷花的素面帕子在鼻子前一挥,好像受不了浓呛的气味。
  「你得罪我还敢反讽,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作对?」她今天不出这口气不行。
  和齐府的财富一比,方家就真的不算什么,他们虽然有钱,却是小虾米中的大鱼,有点小势力,可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
  可是傍着齐府这座靠山,又有方氏私底下的撑腰,在众所宠爱下长大的方玉蝉就养成娇蛮的个性,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齐府就是她家的,就算闯下大祸也有人收拾,完全是肆无忌惮,仗着齐府的势,摆足高人一等的架子。
  「你才是哪来的胆子,竟敢对典史大人的千金大呼小叫,民不与官斗,你一个平头百姓也敢在官家小姐面前叫嚣,真以为自己长脸了吗?」春芽气势汹汹的往前一站。
  典史再小也是官儿,和平民百姓比起来,那可是遥远而不可及的。
  被人当众甩脸子,方玉蝉的脸色憋屈的发紫。「典……典史了不起呀,你能以官压民吗?」
  「是没什么了不起,但要以无中生有的小罪名,捉你去关大牢却是不成问题,人呀,是不能比较的,一比较就伤心了。」苏轻怜嘴里说着劝慰人的话,可句句戳人心窝。
  「你……你……」方玉蝉很想回嘴让她难看,可是想到对方有个当官的爹,那念头就熄了。
  「你什么你,原来你有口吃,邻里乡亲的,我也不为难你,我看你那些箱笼还要搬一会儿,那并排的马车就先驶到一旁停放,别挡了人家的出入。」蛮横的占道惹人怨。
  「我偏不,我为什么要让道?你要看不惯就闭嘴,我也就一些首饰、衣服。」她有些炫耀的说道。
  看她自认为扳回一城的张狂样,好笑的苏轻怜神情轻懒地吃着夏笙剥好皮、去了籽的葡萄,嘴角噙着笑。
  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小丫头罢了,理她干什么,现在不知收敛,以后有她受的了,齐府的亲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们在吵什么,一大群人围在门口还让不让进出?这齐府可不是庙口,由着你们喧哗吵闹。」代主子出言的二条严词厉色,架势十足,一摆起脸来像个威风的小管事。
  一瞧见站在小厮后头的挺拔身影,先前耍横骄矜的方玉蝉脸色变得极快,娇娇柔柔地像受了委屈的贤良姑娘,矫柔作态的挤出两滴眼泪,「表哥,我被人欺负了,你要为我做主……」
  方玉蝉错愕地看着与她错身而过的表哥,那两滴眼泪欲滴不滴的挂着,她羞恼他的不识趣,但更多的是怨慰,气他居然不给她面子,视若无睹地从她身旁走过,但是更令人气愤的事还在后头。
  冷着脸的齐正藤对方玉蝉不理不睬、神色冷漠,可是面对苏轻怜却是另一张脸,不仅软言温语的,还百般讨好,一张笑脸如春天的花盛开般灿烂多姿,令人迷眩。
  「小小,你要出门?」看她这身简单的打扮,去的地方必定不近,行走上多有不便。
  「被人堵住了。」她娟秀的下巴一努。
  「你等着,我来赶。」齐正藤朝小厮打了个手势。
  意会的二条有模有样的赶起人,将挡路的马车赶到旁边。
  「表哥,那是方家的马车,车上还有我的东西。」方玉蝉气得直跺脚,拦着不让人动。
  齐正藤听若未闻,当她是吵杂的麻雀,对着苏轻怜问道:「小小,你要去哪里,人手带足了吗?」
  「出城。」她想出城去走走。
  「虽然县城近来平静,并无猖狂盗匪,可是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还是不宜单身出游。」匪徒不一定有,但谁知会不会遇上登徒子或采花贼,她出落得像朵花似的,娉婷生姿,容易遭人觊觎。
  「听起来有人在自荐做护花使者。」她轻笑着睐了他一眼。
  齐正藤心中的一根弦被她的眼波轻轻拨动,震荡不已。「唉,舍我其谁呢,谁叫我刚好撞上。」
  「啐,还装委屈了,能让你随行是你的荣幸,我可是典史大人的千金,可不是小老百姓。」她故作张狂的说道。
  「是是是……苏大人的千金小的不敢开罪,小姐请上马车,由小的一路护送。」她爱玩就陪她玩吧,齐正藤的眼里有宠溺,黑眸深处映着一抹清灵倩影。
  她忍笑,把下巴抬高。「齐府的少爷是吧?我会跟我爹提一提你,若有跑腿的活不会忘了你的。」
  还真玩上瘾了,「是,小的齐府老二,小姐别弄错人了。」
  一上了马车,苏轻怜忍不住捂嘴闷笑,在人前扮生疏他们不是没做过,但顶多装互不相识,从没有像这次这么好玩。
  「表哥,你要去哪里,我才刚来……你要陪陪我。」方玉蝉拉住正要上马的齐正藤,面色胀红。
  「我要去哪里,需要向你报备吗?」他挥开她拉着衣服的手,神情漠然的跨上马鞍。
  「可我是客人。」他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是我请你来做客的吗?」他说得气人。
  「你……」她气闷地想给他一巴掌。
  「离我的马远一点,踩伤了概不负责。」他一拉马缰,马声嘶嘶的扬起脖子。
  马车驶远,坐在马上的儿郎尾随其后,跟着走远。
  「不过是个破相的,要不是姑姑极力撮合,我才看不上他。」
  「嘘!姑娘,轻声,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这攸关姑娘的终身大事。」竟蔻在一旁提醒。
  方玉蝉忿然,却也噤了声,让下人把东西快快抬进齐府,自己在丫头们的簇拥下进了门。
  出了城,向北走了约二十里,在湛蓝的晴空下,满是砂土飞扬的道路像蒙上一层水雾,反照出刺眼的日头。
  绕过小路又往西走了约五里路,入目一片郁绿,几棵高大的树木挡住阳光,带来一丝丝凉意。微风轻送,让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觉。
  出了林子,远眺是一块杂草丛生的山坡地,颇有高度,行走的路被杂草淹没,到处是芒草和蔓藤,其中隐隐可见几棵结果稀疏的果树,很是寂寥地与野草共生。
  「这里是我爹当年分家,我小叔分得的果园,当时的果树收获甚丰,我小叔看中现成的利益不肯松手,我爹看在自家兄弟的分上不与他争,便让给他了。」爹他退让了很多,为了儿女的将来,他把吃亏当磨练。
  「怎么会荒芜成这样?」放眼望去,除了杂草还是杂草,荒废地了无人烟,只有兔子、松鼠穿梭其中。
  「这几年,我小叔一心放在铺子上的经营,对果园就不太上心,前年和果园管事因理念不同吵了一架,管事一气之下就走人了……」
  小叔以为只是果树而已,放着也会自己开花结果,根本不需要人来管理,时候一到派人来采收就是,他还能省下一笔银子另做他用,既省事又不用听人在耳边唠叨。
  谁知那一年特别炎热,虽不到无水可用的地步但也几乎快热死了,疏于看顾的果树因无人浇水而枯死了一大半,另一小半也蔫蔫地,开了花却结不成果,有也是小小的一颗,和以往丰硕的果实不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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