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闻言,二话不说地将她推出房门外,额靠在门板上,思忖了下才回头道:「于姑娘别介意,舞叶不过是瞧爷衣不解带地照顾于姑娘,有点吃味罢了……于姑娘,你睡着了吗?」
走到床边,就见于丫儿闭着双眼像是已沉沉睡去,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心想等她睡醒时,她要不要再解释一遍?
还是……干脆别让舞叶过来好了?
于丫儿半梦半醒之间,有人紧握住她的手,她也犹如抓住浮木般地反握住。
不想被抛下,但是太多时候是由命不由人,她的手伸得再长,也始终抓不住自己最渴望的。
「怎么哭了?药太苦了吗?」耳边是男人低哑的呢喃,她想张开眼,倦意却沉重地拖着她往下坠。
周奉言瞅着她苍白小脸挂满泪水不舍的抹去,却怎么也抹不尽。
「爷,祝大夫来/.」门外,戚行低声通报着。
「让他进来。」他头也没回地道。
戚行领着祝大夫入内,周奉言却压根没起身的打算,戚行只好拐了张椅子搁在床边,方便祝大夫诊脉。
祝大夫聚精会神地诊脉,好一会才抽回了手。
「如何?」周奉言瞧也没瞧大夫一眼,将于丫儿的手给收回被子,又被她紧握住,他不禁心疼地柔了目光。
「姑娘心脉郁滞。」
「毒的关系?」他眼也未抬地问。
祝大夫摇了摇头。「不是,是姑娘内心郁抑难解,所以虚乏无力,食不下咽。」
周奉言缓缓抬眼,眼神冷鹅骇人。「祝大夫上回过府诊治时,并未提起这病症。」
「那是因为那时姑娘尚未有这病症。」
「既是如此,为何在袪毒之后反而有了?」正因为他随侍在旁,才发觉丫儿的身子虚弱依旧不见起色,才会差人再将祝大夫找来。
「这恐怕得问周爷了。」
「我?」
「姑娘服了老夫所开药方后,毒既已袪,怎会无故有了心病,这恐怕得要周爷寻出病根才成。」
周奉言听完,垂眼沉默不语。
换言之,她的病症是因他而起?因为她不想待在这里,所以才生出了心病?
这两日照料她,每每她清醒时,总是防着他避着他,他看在眼里,苦在心底,明明该是最熟悉的人,如今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可才几天,怎积成了病症?
他很清楚,再一次的重生,她已经不再是仰承他而活的于丫儿,但怎会生分到这地步?
「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拂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皆起于郁。」
祝大夫的沉吟声打断周奉言的思绪,他哑声问:「要如何解她的郁?」
「这恐怕得要先将她的心结打开再用药物,才是根本之道。」
打开心结?周奉言疲惫地托着额,半晌才道:「我明白了,还请祝大夫先替她开药方试试。」
「是。」
祝大夫移到桌边开药方,周奉言垂眼瞅着床上人儿良久,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外。
「戚行,差人上医馆抓药,熬好了药,就让舞叶和双叶送过来。」
「是。」
「要是缺了什么,不须经过我,直接添购就是。」
「是。」
周奉言又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道:「替她准备一些文房四宝、绣布和书籍,书就找些画册和绣本,或者是兵书。」
戚行本要应是,可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疑惑问:「兵书?」
「嗯,最好是找些两朝间的兵略战册。」
「咦?」戚行下巴都快掉了。
「还有……」周奉言笑得苦涩而自嘲。「如果她想见我,差人通报。」
「是。」
戚行目送着周奉言孤独的身影离去,眉头不禁攒起。爷怎会对于姑娘这般上心,一个来自东江村的农户姑娘又到底识得多少字,跟人家看什么兵书啊!
于姑娘他虽是头一次见,但早就从爷的嘴里听过上百回,教人不解的是,爷根本不曾前往东江村,怎会如此懂得她?
要说绣布,他能理解,毕竟是姑娘家,女红多少是有点底子的,备文房四宝和画册就已经够教他惊诧了,更遑论是兵书……好,兵书是吧,他就多找个几本,看她能看出什么花!
「她没看兵书?」周奉言微诧地道。
「听双叶说,于姑娘没碰书册,也未碰文房四宝,倒是跟双叶要了绣线和绣架,然后……」戚行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锦囊,月牙白底色,绣上了四色芙蓉,绣线穿挑使得花朵跃在绣布上,随风摇曳似的。「我只能说于姑娘的绣工真是一绝,就连这锦囊的作工也极为精细。」说着,将锦囊递上。
周奉言接过手,轻触着绣花,思绪翻飞着。他很清楚,因为不同的环境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情,绣花也曾经是丫儿的好本领之一,哪怕再次重生,她依旧能将绝活习好。
然而,她不碰兵书,不碰文房四宝,却绣了个锦囊交给他……
「谁让她以为她欠了我的情?」周奉言垂睫低问。
戚行面色无奈地低垂着。「听双叶说,是舞叶跟于姑娘提及她吃了一颗百金解毒丸,哪怕想离开周府,也得要先还百金才走得了,所以于姑娘做了锦囊,其实是想卖钱的。」
双叶还传了她的意思,说锦囊卖了钱后,扣除绣布绣线等等成本,剩下的才是还债的,这一丝一毫她算得可清楚了。
不过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想,这点小事就不用说了。
「往后别让舞叶伺候丫儿。」
「爷?」戚行抬眼,难以置信周奉言竟为了于丫儿而将舞叶撤下。
周家经营的是牙行,哪怕是战火不断的世代里,牙行依旧吃立百年,财大势大,加上神官身分,深受皇室照拂,在富贾重臣之间游走,任谁都得给几分薄面,可惜的是周
家子嗣一直单薄,所以才会培养家奴为帮手,主从间的情感深厚如手足,让家奴情愿世代侍奉周家主子。
他敢说,他们这一代的家生子侍主如亲,忠心不二,可爷却如此轻易将人撤换?
「在我这儿,不需要多嘴且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爷,舞叶只是——」
周奉言抬手,径自说:「收了丫儿的绣布绣线,她的身子刚好些,不适合费眼力在这事上头,她要是在屋子里待得慌,就让她在园子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但不准走出主屋的范围。」
「是。」
「让府里的护卫跟着,舞叶也跟上,但别再让舞叶和丫儿打照面,毕竟舞叶那张嘴利如刀,能不被她伤着的不多。」
听到最末,戚行才松了口气,要不真以为主子要为了于丫儿将舞叶赶出周府。
「爷,我会安排。」
「还有其他事吗?」
戚行扬笑。「那么,爷可有打算如何处置匡县令了?」爷在匡正府上发怒的事被嘴碎的奴仆给流传了出去,宫中有不少大臣频频试探,等着抢功劳,就为了讨好爷。
「不急。」
「我以为爷该是想极早处理这事?」看于姑娘在爷心里的分量,就算爷大动肝火地摘了匡正的乌纱帽也不为过,毕竟匡府里里外外的人都问遍了,直说那砒霜是于姑娘自个儿带进府,意味着她不愿屈就为妾,因而寻短的。
虽说于姑娘给人感觉不讨喜,但莫名被带来这儿,成了爷的未婚妻,他想,依一个会寻短护贞节的烈性姑娘来说,她的防备是正常的,不讨喜倒理所当然了。
「戚行,你不认为在恐惧里等待别有一番滋味?」周奉言哼笑了声,将锦囊挂在腰间。
戚行回神,瞥见周奉言脸上一闪而逝的嗜血笑意,身上爆开一阵恶寒,头皮微微发麻,说不出话。
像是察觉视线,周奉言懒懒抬眼,不禁被戚行错愕的神情逗笑。「戚行,没别的事了?」
戚行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了。爷的神情分明未变,笑意和煦,教人如沐春风,可方才那一瞬间却教他莫名地心惊胆跳。
「嗯?」周奉言没好气地笑睇着他。
戚行再次确定,他确实是老眼昏花了,竟会将如此丰神俊朗的爷看出邪味,他真是太累了。干笑了下,想起府上几桩要事,道:「户部侍郎童大人和二皇子妃这几日派人持帖上门,最重要的是皇上也派了黄公公询问,爷何时进宫。」
周奉言不掩嫌恶地撇了撇嘴。「再过几日吧,确定丫儿的身子无恙再提。」
「可是皇上……」
「放心,眼下宫中无事,皇上不会刁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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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好忙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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