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坐回去,苦着脸点了点头,「我娘和我说的话,被窗外的二妹妹听见了,回去告诉二婶。」
这下翻天了,冒氏那日积月累下来的酸意和不满,寻到另一个管道爆发出来。
「我自家不如人就罢了,算我命苦,生的儿女却有什麽过错?一样是你章家的骨血,做姊姊的是大家小姐,什麽金啊、银的都早早往嫁妆里塞,做妹妹的就是地上的草根,没人问、没人管,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长的尽管长,短的也短得太欺负人了!」
冒氏铁了心要闹,这回连章老太爷都不怕,拉着自己生的一双儿女在堂屋哭诉。
幼子桂哥儿才五岁,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吓得跟着直哭,把章老太太心疼得了不得,抱过桂哥儿心肝啊、宝贝啊的哄。
冒氏就更蹬鼻子上脸了,从自己嫁到章家来开始数落起,一路数到章母得的那根金钗,甚至问到了章父脸上去,「我今儿就是要问个明白,凭什麽大嫂有的我一样没有?一般的妯娌,我又不是做小的,在这家里怎麽就低人一等?」
贺霜娘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真问了?你爹什麽反应?」
「别提了,」章秀大大的叹了口气,「差点把我爹羞死,转身就走。也就是你我才不瞒着,换了旁人我都不好意思说。」
冒氏那话站在她的立场上其实没错——错在不该对着章父说。哪有做弟媳的问大伯讨衣裳首饰的?章父要真送了她,才是错了伦理呢,她该问章二叔要,或者哪怕是冲着章母,都显得正常些。
以前这种话冒氏也没少说,但只是在私底下讲。
章母是个温吞的性格,一般闲话都不往心里去,从来没和冒氏计较过,但这回她过了头去挑衅章父,章母忍不了了,站出来和她闹开了。
因为生平极少和人红脸,缺乏掐架的经验,章母大半时候都处於下风,往往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冒氏的大嗓门压下去。
冒氏越吵越得意,愈加以为自己有理,遂任性提出要求来,提了一二三,又提四五六,还要窥探七八九。
章母嘴上不如人,然而心里是极明白的,咬死了一条也不应,她自有一本账——章家本身家底微薄,供两个儿子读书读到几近赤贫。章父做官後,章家可以说就是靠章父在支撑,他的俸禄除了供养两老之外,还一并在养二房的四口人。
冒氏口口声声说两房的收入都应该交公中,可事实上二房根本没有收入。冒氏眼红章父有钱给妻女攒家当,但章二叔手头也并不紧,章老太太时常偷着补贴小儿子,只不过和章父不一样,章二叔生性跳脱,手头散漫,存不住钱,往往这手有了,那手马上就花出去。
章母认为大房尽到了该尽的责任,冒氏人心不足,还要求「公平」,对大房又何曾公平。
照冒氏的说法,章秀有什麽嫁妆,章二妹就应该也有,难道将来章秀嫁什麽人家,章二妹也要同等门第?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两房的差距现在已经十分明显了,将来只会加剧。
章父现在只是七品,似乎和贺老爷差不多,但贺老爷的最高学历只是举人,七品可能已经到头了,章父却是正经的两榜进士,清流出身,现在的官位只能算是起点,以後的前程不可限量。
「以前二婶心里不舒服,吵一下就算了,这次断断续续足足吵了好几天,」章秀苦笑,「我娘不会同人拌嘴,老是吃亏,我有心要帮她,可你知道,我也是个嘴笨的,哪里吵得过二婶,我一说话,她就说我人大心也大了,怕二妹妹占我的嫁妆,眼里只有钱,都没有姊妹情谊。」
「这是哪里来的歪理。」贺霜娘不由摇头,「你就算了?没再驳她?」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哪里敢再多话。」章秀道:「还好二叔还是个讲理的人,他见怎麽也劝不住二婶,就说二婶要是再闹,他就不读书了,出去做工赚钱去——」
贺霜娘没忍住插话道:「我要是你二叔,早该不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连个秀才都没取中,分明不是功名路上行走的人,再读也是白搭,不如靠着进士哥哥想法子干个别的营生去。
「可别说这话,」章秀连连摇头,「祖父说什麽也不肯。二婶闹了那麽些天,祖父看在二妹妹和桂哥儿的分上,都先忍了,结果二叔不读书的话一出口,祖父直接对二婶说,她既然在家里过不下去,就和离回娘家去吧,一下把二婶吓坏了,话都不敢说半句。」
能不吓着麽!夫妻两个吵嘴说和离、休妻之类的话还可能是因为赌气,可公公对儿媳说出来,那便真的不存在任何玩笑的可能,说要和离,就是真要和离。
章秀接着道:「祖父又把二叔骂了一顿,说他读了那麽多年的书,现在要放弃,前面的苦功岂不是全白下了,再讲不读的话,就是存心要气死他。又问我爹,嫌不嫌弃二房如今拖累他了,肯不肯一直供二叔读下去,我爹当然说肯了,亲手足兄弟没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话。这才大家都消停了。」
贺霜娘想了一下,道:「可是我觉得你二叔本身确实不太想读书,他说那话,像是在试探你家老太爷。」
「其实我也有点觉得,」章秀表示同感,「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为着二叔讲了一句不读书,连我爹都跟着被连累了。唉,不说我家的事啦,你这境况才要紧,就没别的法子了麽?」
贺霜娘无奈,「恐怕没有,至少我是想不出了,能搬出这个家,我已经谢天谢地。」
章秀呆坐了一会儿,也只能发愁,「我们女孩儿家说话都不算,只能由着长辈摆布,偏你家这样子,你一个依靠也没有,我心里一万个着急,想要帮你,却没有着手处。」
「不要担心,我原还打算出逃到外省去呢,」贺霜娘苦中作乐地笑道:「幸亏临时想了个新主意,不然恐怕我们这辈子没有机会再在一处了。」
章秀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真个胡说,外头多少骗子,骗了你,把你卖去做婢女倒算你运气好,要落到那些脏得我们都不好说的去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辈子就完了,凭你爹给你说个什麽人家也比这强呀。」
章秀极不赞成出逃,贺霜娘很理解她的想法,像她这样的小姑娘,虽然也会有和父母意见不合而抗争的时候,但抗争的最大力度仍旧在家庭内部,比如闹个绝食什麽的,说到为此出逃家乡,真的很少人会有这个觉悟和勇气,话说回来,要不是被逼到没选择了,她也不愿意呀,她的胆略过过种田模式还凑合,闯荡天涯的版本难度太高,她真有点寒颤。
「那是最坏的打算,现在想来用不上了。」贺霜娘说:「我觉着我的主意应该能成,现在就是要处理租房子的事。」
章秀问:「你想租哪里?」
「只能去外城了。」
章秀一惊,「怎地去那麽远?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你独自一人怎麽好过活,若遇上事,都难找个人帮手。」
外城是高祖迁都後在原本的旧城外又加建的半圈新城,要说远,其实并没有多远,只是像章家这样世代生长在老京城里的人家,总以为外城十分遥远。
贺霜娘扳了手指,一条条算给她听,「一则,我要离贺家远些,少些聒噪。二则租金相对便宜,我往後独身居住,再怎麽俭省,至少也要租个带院子的房子,环境还要好,不能同些地痞无赖做邻居。
「我这些天找了好几个中人,合我条件的一个月租金总要三、四百文,倒是可以承受,只是我如今不好出门太久,只实地去看过一间,却不怎麽满意,我还想再多看几间。」
「我和我娘替你看呀,」章秀终於找到能帮忙的地方,开心地露出了个小小的笑窝,「我们出门总比你方便,你都找了哪几间,告诉我,我回去同我娘说。」
贺霜娘听了觉得十分可行,忙一一把地址细细说给她听。
章秀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你安心在家养着,这几天我就不来看你了,等我选定了是哪一间再来。」
贺霜娘起身送她出去,连连道谢。
房子的事落定一半,她的心情又好了些,连贺雪娘之後回家来找碴吵了一架都没有放在心上,由着贺雪娘喊叫,她只埋头苦做针线。
以後生死荣辱都是自己的了,努力赚钱可比同便宜妹妹置气来得重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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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官女高嫁 卷一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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