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掌家 卷一 第三十七章

  接到手中时,微凉的感触好似在心头一激,让刚看了一眼玉香囊的她旋即又抬了头,小心地观察席临川的神色。
  「你歇着。」他稍稍一笑,而后转过身去,半点不停地向外走。临经过杜若身畔时,驻了驻足,思量道,「她是虞司乐教出来的徒弟,交给虞司乐去办。」
  夜色下,各屋皆陆续熄灭烛火,众人安然歇下,乐坊归于平静。
  隐约听得有惨叫声从最内一进的院中传出来,红衣一惊,又细听了听,向绿袖道:「绿袖?你听,什么动静……」
  不远处绿袖的打哈欠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显然困得很。她也侧耳听了会儿,轻笑了一声:「虞司乐正罚杜若呢呗。你还不睡?」
  红衣翻了个身,沉吟了好一会儿,一喟:「心里烦。」
  「烦什么?」红衣听到绿袖好像也翻了个身,慵懒道,「不过虚惊一场而已,公子又为你主持了公道,安心吧。」
  似乎是这样,但红衣心里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因为这个说法而安心。
  整个席府,都太让她觉得恐惧不安。勾心斗角的事她不是没见过,但这般涉及谋杀的,当真是头一回亲历。
  还有席临川。他前后的转变让她觉得无可理解,偏他又是能主宰她生死存亡的人,这种摸不清路数的感觉让人很不安稳。
  总之,静下来时,红衣时常觉得周围危机四伏,她每一次细想都觉得喘不上气,无可抑制地想要避开。
  那玉香囊……
  她将手探入枕下,把香囊摸了出来。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泽,只能依稀看见个轮廓。
  这确实是好东西,但……绝不是必需品。
  翌日,听闻家人子入宫的时日提前了,宫中已差了女官去教礼数,是以不再来学歌舞,正合了红衣的意。
  看完孤儿们顺道就去了敦义坊内最大的当铺,她琢磨着把那玉香囊当了换钱。里面的药取出来缝到普通香囊里照样能用,这玉香囊与她而言可没攒钱来得要紧。
  这当铺门脸气派漂亮,两侧贴着两条规矩:兵器行头不当;低潮首饰不当。
  红衣迈进门槛,伙计正在两步远的地方擦着椅子,回过头来正好同她大招呼:「姑娘,您是当是赎?」
  「当个香囊。」红衣颔首,说着将那玉香囊拿给他。伙计低眼一瞧,顿时面露讶色,忙把她往里请,说是得请掌柜看看这东西。
  待得见了掌柜,对方把东西接过来一瞧,也滞了一阵子,犹豫着问她:「姑娘,这东西您打算当多少钱?」
  红衣一听,知道这香囊大概值钱得很,有心多弄点钱,却无奈实在对价格标准毫无概念。挣扎了半天,还是很没骨气道:「我……我也不知道,您看着办就是。只是我先央您一句,这钱于我有救命之用,您别压价欺我就是。」
  诚然,话虽这么说,但对方若真昧着良心蒙她,她也没辙。
  掌柜的掂量了一番,思忖着先问道:「姑娘是打算死当还是……」
  「死当吧。」红衣打得干脆,抿唇一笑,又说,「大概是没钱赎它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又看看那香囊,而后伸了三个手指头,犹豫着看她的意思。
  「……三十两?」红衣蹙起眉头,心说这数不算多啊,何必这么神叨。
  「不不不。」掌柜的连忙摆手,「三百两。」
  红衣就惊呆了。
  这么个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小玩意,直三百两银子?!
  她强定心神,多少清楚就算这掌柜的再良心,也还是多少会压价的。
  于是思了一思,自己也适当地抬了价:「四百两,您看成不成?」
  那掌柜的皱皱眉,看看香囊、看看伙计,又看向她:「四百两着实高了些,三百五十两如何?」
  「好!」红衣应下,爽快地签了死当的契子,拿钱走人。
  积蓄瞬间又多了一大笔,红衣神清气爽地往席府走着,心情大好。
  回到乐坊才知杜若遭了怎样的发落。听闻虞氏听完来龙去脉后大为恼火,吩咐小厮将她绑到廊下立柱上,直打到她昏厥过去。
  听说送回房时,浑身皮开肉绽。好在没人与她同住,若不然定要吓得难眠。
  绿袖描述完后打了个寒噤,转而又轻笑道:「现在打发去做杂活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红衣一声冷笑:「活该。」
  是以当晚的为聿郸所设的宴席,自是由不得杜若做什么安排了。虞司乐将各样事宜交由绿袖打点,弄得绿袖好一阵紧张。
  好在事不难做,绿袖照猫画虎的,安排得也像个样子。
  这场宴席小些,不用那么多人服侍,最终便只挑了六个舞姬三个歌姬,九人一并在厅中做着准备,余人各自歇着。
  敏症未褪的红衣当然得以偷个懒,绿袖才不至于压榨她这病号。
  无所事事地倚在榻上读着书,将近傍晚时分,门被叩响了。
  「请进。」红衣扬声道,目光却未离开正读着的书。
  听得门声一响,而后等了片刻,才发觉没有别的动静。
  她搁下书看过去,转而忙不迭地下了榻,颔首施万福:「聿郸公子。」
  「扰你看书了?」他的笑语听上去带着点尴尬。红衣忙道「没有」,又随手将书搁到了一旁,应说:「闲书而已。」
  聿郸低笑一声,自顾自地在案前坐下,又一睇她:「坐。」
  红衣微欠身,先去侧旁放着茶具的矮柜处沏好了茶,在他对面正坐下来,一壁奉茶一壁问道:「公子有事?」
  「嗯。」聿郸点点头,笑意不减,「还你个东西。」
  「……啊?」红衣一愣,仔细想想,确信他不曾拿过自己什么东西,不解地看着他,全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聿郸把手探入怀中寻了一寻,取了一物出来,搁在案上。
  是那个玉香囊。
  「这个……」红衣当即感到窘迫,猜测大抵是她当了之后他去当铺看见又买了回来。虽则二人算不上有什么情分,但把礼物拿去换钱的事被送礼之人抓了个「现行」,也委实别扭。
  红衣嘴角搐了搐:「我……」
  她正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打圆场,对面的聿郸「嘎嘣」地扔了几个字给她:「那当铺是我开的。」
  「……」红衣神情僵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有些停滞地看向他,心情无法言述。
  「昨天听旁人议论,说冠军侯大晚上的亲自抱着个姑娘去见郎中,救了这姑娘一命——我打听到是你,可是半分没敢耽搁地就着人配药了。」他的视线凝在那已空香囊上,眉心微跳,「结果隔了一夜,你就把这药拿走、把香囊当了?!」
  他质问的话语幽幽入耳,算不上地道的汉语带着三分调侃两分不快。红衣噎得不知怎么应对,强笑了一声,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只是……」
  「你就这么缺钱?」他问道,话中的不满更分明了。
  「是。」红衣垂首,这个字她倒是答得毫不心虚。
  聿郸挑眉看着她,显然不信。想了想,还是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红衣低眉,手在曲裾下摆衣缘处划拉着,嗫嚅道:「我要攒钱给自己赎身。」
  聿郸显有一愕,大觉不可思议一般:「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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