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掌家 卷三 第四十四章

  他说着直起身子,跪坐在地望向皇帝,笑音未变:「但儿臣还是想说一次——儿臣谋反是母后逼的。她以为儿臣在查她的罪证,便容不下儿臣了。可实际上,儿臣查那些也并无别的意思,甚至没想过要呈给父皇……」
  他苦笑低哑,短舒口气,神色坦然:「儿臣只是想把事情弄明白而已。关乎生母的事,儿臣想知道得清楚一些,不应该么?」
  竟是并未因此想与皇后翻脸?!
  席临川心生讶异,连皇帝也神色一震。久久无人应话,殿西侧一支碗口粗的红烛烧出一声裂响,如同刻意的嘲弄一般刺入三人耳中。
  皇帝睇了他一会儿,终道:「可你还是反了。」
  「母后让儿臣觉得这太子位保不住……不是等同于把刀架在了儿臣脖子上?」太子眼眸低垂,却掩不住眼中的自嘲,须臾,一喟,「罢了。总归是儿臣自己识事不清,才落得如此地步。」
  又是一阵安静。这一次静了许久,才又有了些响声——是宦官入殿时的脚步声。
  席临川循声看去,见那托盘里只有一只酒盅,惊得一吸冷气:「陛下?!」
  「朕只能这么做。」皇帝面色平淡,话语末音却还是没能克制住那份颤抖。阖上眼强沉口气,又缓一缓,他才再度睁开眼,「还有什么话?」
  「我……」霍予祺颔首思忖少顷,道,「儿臣想见见母后。」
  「不行。」皇帝的回绝干脆得近乎残忍。顿了一顿,却又问他,「为何?」
  「这十余年,到底多劳母后照顾。」霍予祺蕴起微笑,「其实儿臣早知道母后不喜欢儿臣,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难堪大任……许多事,多亏有母后担待,儿臣想道声谢。」
  他的口吻平淡极了,寻不出任何面对鸩酒的恐惧。
  停顿片刻,又自己摇了头:「不去也罢。但……父皇,儿臣想知道,您是不是也一直不喜欢儿臣?因为儿臣的生母、或者因为儿臣自己不合父皇的心意?您是不是当真如外人所说,觉得这个儿子……实则还不如骠骑将军能堪大任?」
  「殿下!」席临川忍不住口气一沉,后面的话却因皇帝抬手示意噤声而生生噎住。皇帝只睇着儿子,未行作答,淡声道:「你若想去见皇后,就去。」
  「多谢父皇。」霍予祺神色黯淡地道了声谢,继而看向席临川,问他,「仍是骠骑将军‘押送’?」
  皇帝点了头,目光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而过:「去吧。」
  「父皇……」霍予祺的目光倏尔落寞,凝视了父亲好一会儿,又笑意森冷地看向席临川,「可否有劳将军,先行去禀母后一声,我迟些去。」
  席临川点头,继而向皇帝一揖,告退离去。
  足下未停地一直行到殿门口,隔得远远的,背后传来的话语显得不真切,却犹能听得完整,森森凉凉的,激得他浑身一冷:
  「父皇,来日不论儿臣的哪位弟弟继位,还劳父皇告诉他一声,除掉席临川的那天,必要写封信烧给儿臣。」
  席临川踏出宣室殿,朝着长秋宫而去,一路都觉寒风刻骨。
  那般可怕的冷意,好像夹杂着太子多年来积攒的嫉恨,汇成风在耳边呜咽着、又刮进骨缝里,冻得浑身留不住一点温度。
  他最后听到的那句话……
  只怕霍予祺是对的,位高权重的将领素来易遭新君忌惮。目下自己已然官位显赫,如若没有像上一世时那般早死、而是活了很多年,待得皇帝驾崩时必定势力会更大。
  故此……不止是积怨多年的霍予祺,换一位皇子登基大约也是一样的。彼时绝不是要他的命就可了事,而是要斩草除根。
  又一阵寒风刮过,席临川蓦醒了神,将思绪从这离得尚远的担忧中抽离出来。望一望已在眼前的长秋宫,举步上前,向门口的宦官道:「有劳中贵人禀一声,太……废太子想见皇后娘娘,陛下准了,晚些便来。」
  那宦官一惊,连忙进殿去回话了。席临川便也未多作停留,提步折返宣室殿。强摒着各样思绪不作多想,眉心却越皱越紧,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样,觉得心里一片空洞。
  宣室殿和片刻前一样,还是安安静静的。
  殿中的宫人早在他与霍予祺来前便尽数被遣了出来,见他折回来也未作阻拦,躬身一揖,请他入殿。
  席临川沉吟着踱步进去,走过前殿又踏入正殿,下意识地抬眼一扫,登时目光狠滞!
  「陛下……」他愕然看着皇帝,皇帝仍半蹲在地未动,身上的轻颤根本克制不住。
  「陛下!」席临川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皇帝抬手制止。皇帝有些无措地挥手扫开掉在身边的酒盅,空洞的视线四下看了许久,终于迫着自己看向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儿子。
  霍予祺双目未闭,尚未褪尽光泽的双眼仍死死地望着皇帝方才所坐的方向。席临川看到皇帝牙关紧咬着,嘴唇颤得厉害,眉头紧锁,虽则无声无泪,却掩不住那份痛苦。
  「祺儿……」终于听到这样两个字,低哑的声音中压制着万千情绪。皇帝无力地握住长子的手,手上一紧再紧,却仍阻不住那份温度逐渐失去。
  席临川一个字也劝不出,喉中微哽地安静候着。不知过了多久,再听得皇帝说话时,那声音已然平静下来:「临川。」
  「臣在。」他忙是一揖,便见皇帝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然则未及他上前搀扶,就已径自站稳,「代朕写道旨意来。」
  皇帝话音落下时一声叹息重得仿佛有重石压下,席临川拱手应了声「诺」,遂去侧旁笔墨齐备的案前落了座。
  他展开一卷明黄丝帛,执笔蘸墨,静等皇帝旨意。
  「传旨……」皇帝再度深深一喟之后,口吻生硬,「皇长子霍予祺谋逆,已于宣室殿赐死。此等……乱臣贼子,家国不容,着以庶人草葬。太子府近侍、近军枭首示众,太子妃史氏赐死,子女皆贬为庶人,无旨不得再入长阳。」
  那原带颤抖的话语,越说到后面便越淡漠,淡漠得仿佛只在发落一个毫无关系、无关紧要的乱臣。
  语罢,皇帝转过身去,不再多看长子一眼,扬音道:「来人,收尸。」
  席临川回到府中时已是深夜。心中仍止不住地发空,驻足思量了一会儿,向红衣所住的维祯苑去。
  因二人尚未圆房,他从不曾这么晚来找过她,下人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以整个维祯苑都黑漆漆的,站在院门口,只能看见正屋中有一缕微微的光。
  他走进去,见侧屋也有微光,她的卧房却全然黑着,只道她今日睡在了侧屋。便提步走了进去,离得近些了,借着那烛光一看,才发现并不是红衣。
  席临川便要转身离开,榻上睡着的人却很惊醒,蓦地睁开眼,迷糊中借着光线一看,登时坐了起来:「公子……」
  席临川停下脚,回头看着她思量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睡这儿了?」
  「奴婢……」小萄一时不知从何处解释为宜,踌躇间,他已点了头:「知道了,睡吧。」
  说罢便朝着红衣的卧房去了,在门口停了脚,望一望伸手不见五指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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