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幼陵回头看看宋衡，问道：「九哥，你和沈姐姐认识他？我总觉得他在看姐姐。」
　　后面半句话自然是问沈箬的。
　　「不认得。」宋衡面无表情，坐回到桌边，意有所指道，「茶要凉了。」
　　沈箬却意外地明白他的意思，回身坐到桌边，捧起他新斟的茶，附和着回应幼陵的问题：「见过两次，除了名姓别无所知。」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薛幼陵乖巧地坐了回来，莫名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然具体不同在何处，一时没有头绪。她从沈绰面前的碟子里拈了块糕点，碎渣子掉了一路。「不过隔壁雅间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抛玉坠子出去，说不准是哪家姑娘看上了他。」
　　沈绰白了她一眼：「八卦。」
　　「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听，自己把耳朵堵上。」
　　「我偏不。」
　　两个人吵得火热，相互扮着鬼脸，嬉嬉闹闹地倒是也开心。沈箬和宋衡也就这么看着，乐得见他们如此玩闹。
　　如此吵了片刻，玉剑便捧着卷子回来了，把糕点挪开，一一铺展在桌上。
　　宋衡依次看了，眉间愈发皱紧，阅至最后，不觉冷笑一声，问起玉剑：「只有这些？」
　　「吏部说原卷都在圣上案前，这些是先前誊抄了一半的。」
　　他放下手中的卷纸，这吏部的人当差越发好了，阳奉阴违拿着半卷答卷给他，还敢把圣上捧出来。
　　向来策论都是科举重中之重，给了这半卷不着边际的东西，如何能看出文章好坏。
　　「那就去圣上那里跑一趟。」
　　他把卷纸还给玉剑，也唯有他敢如此，圣上案上的东西说取就取，半点也不犹豫：「再去吏部甲库把徐眠的甲历取来。」
　　玉剑领命退了，沈箬见他此番动作，颇是有些大动干戈，故而问道：「这卷纸不对么？」
　　「无甚不对，笔法流畅，遣词精准，堪为上佳。」宋衡简单品评了几句，「不过立意差些，这样的文章做个探花已是顶破天，难免让人嘲笑大昭无人。」
　　沈箬方才偏着身子也看了两眼，其实她不大看得出文章好坏如何，只是觉得徐眠的一手字写得还算有些意思，此刻听宋衡如此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插上话。
　　倒是一旁的沈绰开了口，言语间多有轻贱之意：「立意深远向来难得。」
　　若非意外，今次他也该是赶考中的一人，如今也只能终日陷于轮椅，勉强度一日算一日。在扬州的那段时日里，薛大儒日日带着他钓鱼，算是磨炼心性，本以为不会再有起伏波澜，谁知看到状元游街，心中仍有不甘作祟。
　　他也并非自负之人，指天誓日地说这状元定是他囊中之物，可如今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何人又能甘心。
　　「难得并非不可得。」宋衡见他低头，便知心中郁结未解，开解道，「若因难得便轻言放弃，那才是愚不可及。沈绰，遇难而上，青云路并非只此一条。」
　　沈绰忽的抬头，在他认知里，宋衡高高在上，向来说的话也不多，今日却肯这么开解他。偏巧每一句话都点在他心里，轻易拨开了眼前迷雾。
　　「我……」
　　他想着说些什么，却见宋衡很快别开了头，望着手边的沈箬道：「时候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沈绰叹气，果然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才对他多有照拂。
　　队列入了宫门，下头的人也渐次散了，沈箬点点头，却想到宋衡或许有许多事要忙，不必再去永宁坊弯上个圈子。
　　「我和绰儿自己回去就好，何必劳烦你去绕这个圈子。」
　　宋衡似与她心思相通：「无事。」左右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先前沈箬缩在林间的场景时时隐现，倒让他不敢再轻易留她一个人。
　　谁知倒是被薛幼陵截了胡：「想来这段时日九哥案上堆满了事，我与许多话想和姐姐说，九哥别打扰了我们。」
　　连衣物都是现成的，不必再去府里去，她这是在永宁坊住出瘾了，活生生一出乐不思蜀。
　　宋衡还想再说，身边一周的人齐齐望着他，不大明白他今日为何这般执着，尤其是玉笔，似懂非懂，想着有空找方子荆好好探讨一番。
　　他摸摸鼻子，罢了，左右身边有人看着，他若是再坚持下去，怕是闹得也不好看，只得把人送上马车，分道而行。
　　☆☆☆
　　待回转府中，玉剑正好也捧着东西回来了。
　　「公子，这是卷纸。」
　　宋衡只挑了徐眠的仔细看，不多时便察觉出其中问题来。
　　文章流利有余，立意不足，其意太过留于表面，深究其理，却不能自证，这样的东西若是在他手里，怕是要落个卖弄辞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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