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够烦恼的模样了，还分神对自己解释，容老板忽地笑开，「行了，我知道你当我是朋友就够了。」相士为人算命总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友压了许多秘密其实也谈不上秘密，只是还不到说的时候，说了未必对事有助益。「既然你无意帮任何一方扭转乾坤，不如就别烦了，就让大皇子、二皇子使尽浑身解数去斗。你师父身为濮阳掌门都无法阻止大燕衰亡，你更无需将事情揽上身……还是，你烦的是旁的事？」
　　阮寻里又陷入沉默。
　　容老板细细观察老友紧锁的眉头；他在考虑，他在犹豫。「你担心什么？担心谁？只要你开口，我能为你办到的事很多。」临别前还是想把欠他的情还清，否则往后就算真到肃州找他喝酒也不痛快。
　　那问题的答案他心知肚明却答不上话。阮寻里起身来到窗边，窗外大雪依然，他拧眉道：「我担心宫里……不安宁。」
　　「你挂心谁的安危？」话问出口，容老板摇了摇头。若老友会担心宫中谁的安危，也就不会一心一意想着离开蟠京了；那么，不属于皇宫之人可能在宫中蒙难的只剩……「你担心洪四爷？」他问得万分不确定，只因初见以来，老友表现得对洪四爷主仆诸多不耐，怎会在这关头忽然担忧起来？
　　阮寻里没有回头，但他终于松口道出心中所想：「大皇子的帝王之相远高于二皇子，太后却一心要扶亲近的皇孙上位，以便更加壮大陈家在朝中地位。二皇子是将相之才，懂战略、具霸气，然要比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大皇子始终棋高一着。大皇子怀疑过洪四爷是假，仍将之送入宫中，定是胜券在握……眼下德妃转醒是一次天赐良机。」
　　德妃起死回生，皇上定会龙心大悦。如今的二皇子若无法揭穿洪四爷是假冒，让他皇兄受连带之罪，只能暂时先扣住洪家主仆为筹码，伺机杀害德妃再拿人问罪。二皇子也为自己留了条后路，若杀害德妃不成，他仍能放出风声与大皇子争功劳，是为两全之计。
　　然而如此的瞻前顾后看在大皇子眼中只怕是惧敌的表现，成王败寇自古便是争江山的道理，要成大事，又岂能畏首畏尾为自己留后路？
　　阮寻里不是两皇子肚里的蛔虫，只是星斗命盘显露出一个人的命与运，也成就人的性格、思路；他不过是比一般人更知道怎么猜测他人心思罢了。
　　反覆推敲两皇子的想法，阮寻里没有一丝能将两人摸清的自豪；越试图摸清，他越不安。
　　寒风由窗外拂进，带了几片雪花落在颊上，他拢着眉，眼前景象回到初雪那日，樱林枯枝间那黑脸笑颜，手中递来的麻花卷被雪覆上，冻得手都白了却一直没收，执着向他示好。
　　那一幕烙在眼底、入了脑海，久久不去。
　　阮寻里骗不了自己。
　　那时的他欲伸手，然而究竟是想接过了麻花卷结束她愚笨的坚持，还是……还是竟不忍看见她泛白的手？他仍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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