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入庄，等在庄门前的洪福迎来，不掩满脸焦急，直道：「可回来啦！盼死老奴、吓死老奴啦……老奴日日夜夜上石壁中望远，一双眼都要望穿了，总算是把你二人盼回来啦！」老迈的眼微湿，不着痕迹将庄主上上下下瞧了一轮，又转向一旁的孙谅，对方一脸心虚，他却一反常态没发难，温声道：「小满阁里已备好热水，饭菜也让厨子热着，庄主先净身可好？」
　　庄主点头，洪福领在前，不入花厅，直接穿过长廊回小满阁。沿途灯已点上，他方才在石壁上远远见着庄主身影便差人点灯，此刻一路透着暖意。
　　然而在未点灯的地方，奉陵山庄多处阴凉空虚，能遣退的下人全都遣走了，用不上的楼阁深锁，白日看来已是荒凉景象，夜里更显阴森……在庄中一辈子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庄主短短几年内将三爷、四小姐卸职，赶了出庄，这回就连大爷都……
　　洪福走在前头，垂着头，袖子悄悄扫过眼下。
　　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洪颐纶看在眼里。洪福忠心，一生以守陵为任，能任他这般胡作非为还全心侍奉，真是难为了；多半是惦着答应过娘亲临死前的交托，必定要守着他们兄弟妹妹四人，才勉强为之。
　　三人回到小满阁，洪颐纶才问：「爹回庄了吗？」
　　「老爷的大闭关期限未满，自是尚未回庄，外人更不可打扰。」庄主明知故问，洪福耐心回着。依照传统，庄主每隔两年就会闭关三月以养血气，老爷任庄主的三十年间陵里极不安宁，几次小闭关都被打断，四位主子小时更发生了武林人士集结来犯之事，门人死伤惨重，老爷在那回差点放血放尽了，夫人也是在那时……老爷将庄主之位传给二爷之后便闭关去了，且还是封进三道石门后的大闭关，这些年庄中发生的事当然无从得知了。
　　洪福看向走到屏风处解衣准备净身的庄主。
　　庄主不就是算准了老爷大闭关期间时日充裕，才做出这等惊天骇俗之事？怕是老爷出关后，山庄已不复存在了……
　　「老奴先告退。」他老了，无力阻止庄主一心欲成之事，但他仍能全力守着答应过夫人的话。洪福掩上门前，正巧见到庄主褪尽衣衫，烛光在侧，四肢有明显的疤，当中有利器所划出，也有其它似是粗糙物磨出的不明之伤。
　　门掩上了，二爷跨进注满热水的大木桶中；孙谅收拾完了衣物，走进屏风内，熟练地松开他长发以手指梳顺，再以木梳轻梳，蹲在他身后，以木杓舀起清水冲洗。一会，他道：「本以为免不了福伯一顿训诫，这回真是走运了……」
　　他语带侥幸，窃笑几声，洪颐纶侧过脸瞥了眼贼头贼脑的孙谅。这次出庄，九死一生的场面也历经几回了，怎么他竟还怕福伯凶人吗？他笑道：「他老人家若看不过我的作为，大可将我绑了，他明知我是绝不可能跟他动手。况且那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停了停，笑容微敛后又再勾起，「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福伯不亲自训人，大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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