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的罪臣女 第18章

  宁婉观他眉眼,笑着问:「你是小豆子的兄弟?」
  「姑娘真好眼力,奴才小安子给主子请安。」二总管眉眼都弯起来了,「小的嘴笨,比不得哥哥在主子跟前跑腿传话,领了伺候笔墨的差,只在书房行事,主子爷打北边回来,跟内务府点了小的来这府里听差。主子恩厚,只是少见了从前小主子们,主子爷也清冷不少。」
  陆家坏事后,从前伺候陆敬之的太监悉数斩了脑袋,巢倾卵覆,亲儿子尚不能避祸,更何况蝼蚁走卒之命。
  当今龙椅那位倒是像极了先帝,多疑善妒,即无雄才大略、人君之孚,又见不得旁人胜于自己,做些昏悖暴虐之行,使黎庶涂炭。
  陆敬之重情重义是好,然,正是这重情重义的性子,谪居自抑,不争不抢,任昏君当道,也不肯豁开头顶的污浊之天,杀出一片璀璨光明出来。
  宁婉心下唏嘘,指尖在平安袋上节奏敲点,「你主子恼着我呢,不过是顾着从前的旧交情,才护我一回,受人恩典,我也不是那得寸进尺的,自不会上赶着去招他不待见。」
  她话音一转,「魏家还留着我做了一两年的绣活呢,旁人我也不好开口,幸亏今儿个是遇见你了,又叫我不要外道,我便央一央你,好赖差个人,去魏家府上把我那些个做了一半儿的绣活给拿来。烈烈北风,猫在屋子里,我也好打发时间。」
  「这是小事,小的亲自给姑娘去取。」二总管乐呵呵应下,东西那来,脸上才见变颜变色。
  一怀大的针线笸箩里热闹极了,咧着嘴笑的丑麻雀,翻了肚的绿头蜻蜓,老竹竿子似的黑黢黢几根约莫着描的兰花图样,蝴蝶沉笨笨飞舞其中,竟比扑棱蛾子还要素净。
  宁婉从里头选了个头最大的一个荷包,递给他:「再烦你一事。头前我叫人给你主子送了谢礼,许是借花献佛,没能入他的眼,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至真至诚,可比那几个小奶橘有诚意得多了。你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我呕心沥血,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好容易做出来的。」
  「额……好。」
  二总管牵强应下,再看看手上那只绣了飞蛾力拔烧火棍的荷包,只盼主子瞧见的时候心情好些。
  陆敬之在顺安王府吃过晚饭才回来,林太保伤神,拖着他外甥吃闷酒,陆敬之作陪,爷几个你一杯我一杯对酌,推脱着说醉了,又生生灌了两壶下肚。
  坐肩舆里头路上冲了风,这会子酒劲儿上头,浑浑噩噩,只觉得天旋地转。
  「……给舅舅把酒满上,舅舅是长辈,我和老七可得……可得孝敬长辈。」陆敬之脚步踉跄,嘴里还不忘说着敬酒的糊涂话。
  几个小太监搀着,不敢捩了主子的意,又怕手劲儿松了,跌了人连累大家伙受责罚,兢兢业业虚张着手护了一圈,生怕出丁点儿岔子。
  好容易把人捧着送进屋,陆敬之懒洋洋大字瘫在山水罗汉榻上,揉着额头叫水,盯着头顶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到家了。
  他沾去眼角的泪,抬手敲了敲小几,「扶我起来,什么时辰了?」
  「戌时二刻了,各处查了巡夜灯。」小安子想了想,从斗柜里取出那只香囊,放在几上,「酉时那会儿,姑娘还叫人来打听,问主子回来了没?熬到方才,琴意阁那边才落了灯。」
  「又没人问她。」陆敬之不耐烦道,拿起那只香囊打量,翻了两回面,脑袋也清醒许多。
  「这丑玩意儿……」他吃醉了反应不快,两次想开口说话,也没斟酌出个词来。
  「姑娘说,这是给爷的谢礼,姑娘绣了一年呢。模样是别致些,胜在独一份。」小安子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一套词,终于说出口,心里也轻快许多。
  陆敬之叱责道:「叫她以后少劳神这些,她还该着本王的债,这些针头线脑的罗唣,她又弄不明白,再熬瞎了眼睛,不够费心思吃汤药的。」
  「主子说的是。」小安子探手想把东西拿下去。
  倏地又被陆敬之抓在鼻尖嗅,「谁又不是猫,用什么薄荷?」清凉劲儿钻进鼻息,倒叫他彻底清醒过来。
  「六月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您不是猫,猫可没您这阴晴不定的。」外头传来说话声,人影从窗户经过,进了屋,却站在外间隔着格屏说话。
  听见她的声音,陆敬之整个人怔住,抓紧了手上的香囊,嘴角不禁翘起,盯着外头看,映着烛火看见影子,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可又想起这坏丫头在青州的所作所为,黑心肝儿喂不熟的小狗,待她千好万好,也捂不热她一颗冰冷冷无情无义的心。
  「大晚上的不在屋子里睡觉,你还当自己是来做客的?」凉飕飕的语调像一千把刀子,不由分说的齐齐扎了出去。
  宁婉不恼反笑,「做客可没这么劳心劳苦的差事。可怜我一门官司,两袖清风,三餐不济,四面楚歌,五日京兆,六亲无靠,心里忐忑特七上八下,又没个九故十亲的由我投奔,思来想去,也只得卖弄了厨艺,做了碗醒酒汤,来孝敬债主子。也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赏脸受用。」
  「贫嘴聒噪的雀儿,你要效力,明儿打了笼子,就挂冲风堂的廊子底下,叫呼啦啦的风吹一吹,才知道糊涂脑子清醒。」
  外头人没回话,影子微晃,退后两步,看着像是要走。
  陆敬之清了清嗓子,递台阶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爷府里一粥一饭都是划出去的银子,虽是没胃口,好赖东西做出来了,也就纵着这一回。」
  小安子笑呵呵出去帮着打帘子:「姑娘快进来吧。」
  宁婉抿起唇,挤出笑走近里间,呈盘放在几上,甩着勒红的手指,觑他抬头,怕他瞧见,悄默默又给背在身后。
  「做的什么?」陆敬之以手支额,嗓子慵懒地问她。
  「解酒的酸汤。」
  小姑娘有意软下腔调,见他头疼,走到跟前,小声道,「你又吃多了酒头疼吧,我帮你按按?」
  陆敬之睁开眼睛,瞄一目打量她,淡黄滚边吉祥果刺绣对襟褙子,里头一件月色圆领袄,下身是件月素净的青色长裙,手上倒是干净,镯子戒指一个也没。
  「你亲自下的厨?」陆敬之笑着问她。正身揭了汤盅盖子,避了避热气,才看见是一碗菠菜肚丝酸辣汤。
  「羹藜含糗,魏家就是拿些东西团住了你?」陆敬之诘问,似笑非笑,捉住她盛汤的手,掌心柔软,指腹轻轻摩挲,有意无意,臊的她红了面。
  某人还要斥责:「盛碗汤都不会,爷府上粗使的丫鬟一个月二钱银子,旁的饶你,单那一件被盗的揄翟,你几辈子还的清?」
  「谁不会盛汤,你、你撒手。」她悻悻,耳朵尖红枫似的发烫,抽了手捏在耳垂,不抬面地嗔怨,「又不是没给你谢礼,嫌我做的汤食粗鄙,我端走不给你吃就是,何苦拿话掂兑人?」
  「也就是爷不嫌你罢了,这一日京都城里可是传遍了,已故宁太傅的嫡孙女落魄孤苦,叫一家上不台面的乡巴佬给欺负拿派,小可怜似的由着他们作践,就连爷这个合纵的帮凶,也挨了骂,林家舅舅借着酒意打我两巴掌,骂我是个凉薄无义的负心汉。」
  大手扯住她要逃的动作,将人拘在近前,满目讪笑:「爷倒是问问,哪一举凉薄无义,又那一举担得起负心二字?」
  宁家坏事后,他心急火燎,奈何上头皇命扣着不准他踏关内半步,四处求告着托了老宣平侯娘家的一个亲戚,出五服外跟宁家攀上些牵连,悄默默拿五千两运作打点,才把她们母女俩全须全影的从羁押候给救出来。
  后头宁家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恐她们孤儿寡母的再遭牵绊,又是他操作安排,辗转几处才将人接到了青州。
  老宣平侯府更是宽厚仁心,与她家素有情谊,拿她当亲孙女一般疼爱,阖府上下,哪个不视她做正经主子小姐似的尊敬。
  偏这小没良心的,肚小眼大,科考的书目都提不起的小身板,却有心忖量着要为家族翻案。
  京都传出点儿风春草动,她就等不及了,寡情少义的送一封‘诀别书’,退了他的珍珠簪,说什么算是她辜负了恩情,今生是没有缘分,只盼来世结草衔环,再报答他的恩。
  呸!谁要她报恩?谁稀罕她结草衔环?
  论‘负心’‘薄情’,她宁婉才是这天底下第一号铁石心肠的‘薄幸女’!
  「那会子情势所迫,你翻旧账,骂我打我,我也受着。」她绞着手,自暴自弃。左右他是主子爷,自己一个还债的,不敢顶嘴。
  彼时他才拼出了点子军功,骁勇善战的陆校尉连挫胡斯两员大将,锐意进取,威严赫赫,青州军表功,皇帝派了监察官下来,过了这一关,他就有凯旋归京的机会了。
  总角之好,清莹竹马,他与她,或做不成夫妻,那是命中没有的缘分,叫她因一己之私,为她宁家正名平反,积累害他终生苦守寒疆,她也是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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