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声未落,就听一人长笑。“蠢材,夜公子是何等人物,哪用得着你来多事,退开退开,本王正欲一识无帝教天下群雄折腰的风采。”
靖王!?轩辕的七叔,祈世子之前的前任暗流首领?夜语昊在听得宫人来禀时心下便已翻出了靖王的资料,暗叫了声苦。
天下有谁不知,靖王独女莹无尘是寒惊鸿的元配夫人。寒惊鸿负了莹无尘,死于无尘手下,而莹无尘也为此万念俱灰,剃度出家了。
靖王只得此一爱女,疼之有如掌珠,这一生变,不亚老年丧子之痛,这债怕是要算在无名教上了。
思忖未定,房门已被推开,一股真气迎面而来,刮地肌肤生痛。
夜语昊下意识地眯起眼,身子向右微退一步,袖一垂,不动声色间已将真气向旁侧扫了去。
“哈,好手法,好手法。”大步踏进来的中年男子只一试便鼓掌赞赏,紫罗袍紫龙冠紫玉佩紫布履,除了脸不是紫以外,周身上下都代表了皇族的紫气东来,气宇轩昂,高贵到只可高山仰止,不可平视。
昊有一霎间忍不住闭上眼,怕被耀花了眸。
靖王上上下下切皮挑肉地打量着昊,昊也在估量计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
“早以听闻夜公子才色双绝,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方知传闻并无虚假,公子确实当得入席评价。”靖王大抵是瞧得满意,连赞了几声好,夜语昊早已应付惯了这等场面,虽觉那才色双绝听来极是别扭,倒也不至刺耳,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靖王爷接了下去。
“果然只与这般人士,才配得上我家逸儿!”——夜语昊肯定了,皇族的都是一些不正常的人!
靖王喜孜孜地握住他的手,“夜公子……不不,本王该叫你一声夜贤侄,坦白交代,你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而住进皇宫一事,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用行动来表达,你选择了逸而,愿意入主后宫?哈哈,夜贤侄,你这一招,本王可佩服得很,想古往今来,成大事名列青史者不计其数,丈夫须眉,最重的就是一个名份面子,可是想想又何苦来着,大义名份一压,什么都压死了,这人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只成一个活标本。可是随心所欲而生活的话,又顾着面子,没几人肯承认自己的弱点。以夜贤侄不世之功业,竟不在乎荣辱毁谤,愿意用真诚的面目来面对世人,直接传达自己的感情完全无关性别之类的外在问题,是纯粹的,只是为了爱而爱的深情!如此厚意,本王岂能不知,岂不感动!?今日本王来这里,就是向天下宣布,本王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无论有多少人要与你们为敌,本王一定愿为你们扫平阻碍!”
夜语昊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反应不过来。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靖王大手一挥,以朝堂上无人敢逆横扫千军的气魄,继续道:“逸而将你安置在这里,或许是怕本王会反对吧,其实他想歪了,像夜贤侄这般天下无双的人才,愿意加入轩辕王朝,这是本王求之不得的事,啊说一声,本王一向爱才如命求贤若渴,贤侄若有什么好人才一定要向本王推荐啊!咳,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你们知道本王是支持你们的,应该可以放下心了吧,等逸儿回来,你可以先向他说一下,大家一起好好研究什么时候是个黄道吉日,虽然皇后无子就母仪天下是有点奇怪,可是如果是夜贤侄的话,就一定没问题的!”
夜语昊听到这里,不着痕迹地挪了下身子,眼神微微下瞄,非常庆幸自己的外表变化看来并没那么明显,加上衣袍宽松,即使以靖王之眼力,大约也看不出什么征兆来。才这样想着,小鬼就抗议被忽视地在他肚子里一踢。
脸色微白,手心尽是冷汗,再稍退了一步,手按在腰上。拜托你了小鬼,别再胡闹了!要是不小心被发现……
绝不可以让眼前这靖王发现自己怀有身孕!——那是连无帝·夜语昊也不敢想像的场面。
“其实夜贤侄与逸儿的婚事,就等如无名教与朝廷的联姻,是两大势力的合并,从此两家将水乳交融,坚不可撼,天下与武林尽收手底,实在是门当户对,再没有更加匹配的了。啊夜贤侄你眉毛皱得这么紧,是不是人不舒服呢?不是?哎,本王明白了,你是不是担心家人不谅解?放心,无名教那边本王会为你搞定的,本王早就说了,无论多少人,哪怕是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们为敌,本王也愿为马前帐下,替你们将所有的困难担下来!”靖王说得一个激动,“叭嗒”一声,身旁云母纹黑檀木茶几已被拍了个粉碎。
“不错,与天下人为敌!夜贤侄,你会不会觉得本王是个宁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瓜?虽千万人吾往矣。后世盛传,当与翼德长阪一喝,子龙百万军中探人首级并称的血战,却只是为了成全侄儿的不伦之恋……对了,本王想到了,如果真的守不住轩辕皇朝,贤侄可不就是以倾国倾城名留青史了?瞧贤侄这般容貌,当得当得,有何当不得……嘿嘿,本王随便说笑,贤侄莫要再瞪了。瞧,本王这一闹,你已经想不起家人反对的悲哀了吧。哈哈哈哈……”
生平第一次,夜语昊兴起了,自己或许是个大傻瓜也说不定的想法。这就是轩辕皇朝的栋柱!?这就是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皇族阁老!?这就是……当年他们为了避开与之正面交锋而不断将之存在列入危险级的人物!?
夜语昊觉得自己可能有一件事是作对了。就是让自己所有的下属都避开与靖王的正面交锋。不然今日无名教只怕得多出几名被逼疯了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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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来了。”独孤终于找到在湖边旁沉思的夜语昊,见他一脸若有所思,不知在想着什么,怕打断了他的思绪,只敢小声提醒一下。
夜语昊缓缓点头,眸子不曾离开水面缓缓飘移的枯叶。
“想什么?”好奇心胜过自制力。
夜语昊瞄了独孤一眼,眸光病怏怏一片无力。“我想离宫!”
“离宫?可是以你现在这种身体状态,外面实在不是平安之地,而且少了太医院的支持……”独孤当场反对。
“可是我受不了了!”夜语昊很平板很平板地说着,眸子直勾勾得瞪向独孤。“七次了!已经被靖王缠上七次了,你可知道每次与他对话时,我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完全作不出任何反应,说不出任何话来!这对本座而言,是莫大的侮辱你知否!?天下没有难得倒本座的事,连生孩子这个问题都有办法做到,可是就是靖王!这个可怕的家伙,本座在他面前居然蠢得像个呆子一样!身为无名教供奉的你,能够承受这种侮辱么!?独孤,你告诉本座!” “这……”独孤苦笑。“连轩辕帝都没法的事,昊也不用觉得那么丢脸了。要不是这样,靖王又怎么成得了朝廷一宝。所以独孤心安理得,不觉有什么丢脸。”
夜语昊上下打量了独孤几眼,放弃跟眼前这个不思长进的孺子朽木粪土之墙沟通。心下暗恨轩辕,听说要拖住靖王不让他来紫泉宫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爽快。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吗?
目光在独孤身上转了几转,不知独孤身上还有多少药或蛊可以拿来用用看。
独孤看到昊的目光,马上垂下睫来,雪白的牙齿不安地咬着唇,一脸自责无奈苦恼悲愤,十分楚楚可怜,教人不忍苛责。他自是不会说,他是想看好戏才不插手的。
一向八风吹不动,只有他算计人,哪有别人算计他的昊,居然能有如此人性的表情……
他是很敬佩疼爱这少年无帝,但,所谓疼爱,不就是又疼又爱么?
夜语昊再横了独孤一眼,岂看不出他心下打着什么主意,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暇计较。送了独孤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感觉腹中不适越来越强,小鬼近来好动过度,似乎又在练八卦拳,只得捂住腰,准备回紫泉宫去。
两人还没走近宫殿,就觉不对,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宫人侍从们都不见了影子,再走近点,来到绿荒悠径,只见守在道边的侍卫倒了一地,小径尽头,一人白衣锈金边,负手而立,清秀的娃娃脸上尽是怒意。
昊一见便心下叫苦,恨药师什么情报都没与自己说,又想无名教目前都在此人掌握下,要阻止情报的传送,药师的确是无可奈何。
自知是避不开了,当下先下手为强,笑吟吟道:“煌何时下了昆仑……”
“我不能来么!?”娃娃脸的少年怒意直冲眉梢,玉冠似都在颤抖,按住昊的肩膀就是一阵晴天霹雳。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为什么会住到皇宫里来啊!我只当你在这儿待几天就会离开,没想到你却一住就住了好几个月!就算有什么打算也不能待这么长时间!跟你说,你跟轩辕的事我是不管了,可是你如果真要如靖王所说,嫁给轩辕当皇后,我就不得不替爹娘好好教训你!”
“靖王?”夜语昊马上知道煌为什么会气成这样。同时也想到,今日没被靖王缠上,原来是煌当了替死鬼。心下一松,安抚地笑笑。“煌啊,你觉得他的话能信的么?”
“你要是再留在这里,他的话就能信的了!”煌冷笑了声。“哥哥不明白你为何要留在轩辕身边!以前可说是为了伊祁那个小鬼,现在呢?你不肯留在无名教,却肯留在皇宫,你要教哥哥怎么想!?难道我们对你的吸引力及不上那只色鬼?昊,只要你肯离开这,你要多少男人,哥哥我都会帮你去找!”
独孤在旁“扑哧”一声。这两人外表怎么看都是昊比较年长,煌以前也不会口口声声抬上兄长架子,现在却是一句一个哥哥,实是很有娱乐效果。
夜语昊白得透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青气,笑睨了独孤一眼,睨得他从脊背直冷到脚底,本来找煌来是有事要商,可是照这趋势下去,岂不成了大闹剧,到时昊一定会将帐都算在自己头上,莫要好心被雷亲,出师未捷身先丧了。
清咳了声,正想打岔,煌已一脸正色地直逼夜语昊:“一句话,你要不要离开这里!?”
“胡说八道什么!昊当然是要留在宫里的!”清脆嗔怒的声音随着掌风一道袭来。自边关刚赶回来的少年没想到一路快马加鞭时想像了无数遍,久违数年,理应感人的重逢,居然被这白衣的毛头小子破坏掉,听他还要叫昊离开皇宫,是可忍孰不可忍,隔老远一掌就打了出来。
煌冷哼了声退开,上下打量突然挡着昊面前,对自己张牙舞爪的俊秀少年,马上知道他是谁。想到昊当初是为了他才留在轩辕身边一年,立觉得牙痒痒。“这是大人的事,小鬼闪开!”
“小鬼!?”伊祁倒吸口气,他最忌讳的就是在昊面前被人小看。“什么小鬼!本少爷看来就比你成熟得多,你才是对长辈无礼!还不跪下!”
这话连珠炮说出,独孤与昊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眼见煌也黑了一张娃娃脸,两人心下俱是啼笑皆非。
独孤暗自叹气,知道今日事了之后,自己哪边都讨不了好,炮灰是当定了。
“……不知天高地厚!”煌自牙缝磨出几个字来。“本座今日就代轩辕来教训你一顿,免得殆笑皇家颜面!”
“咦,本座!?”伊祁眨了下眼,突然捂住嘴。“原来你就是那位……”
煌脸色稍稍缓了下来,算这少年有见识。“……明明岁数一大把,却爱扮幼齿吃老草的无名教现任无帝?”……
昊与独孤闲闲地绕过烽火狂飑的战场,终于成功往紫泉宫走去。——那两小鬼心智级数一般,正常人都明白不宜介入。
进了寝宫,先前靖王与煌一闹,现在自是空无一人,夜语昊坐了下来,心忖近来腹中小鬼跳得激烈,莫要是要出世的前兆?
这孩子是拜虚夜梵那药效所来,生产时间是否是凡间一般却也是个疑问,他连月来被这般事那般事弄得头晕脑涨,又有独孤与轩辕在旁,一时都没想到此事,此时想起不知该如何生产,心下微微不安,正想向独孤问一声,却听宫轰地被人打破,劲气狂飙,二人如风卷进。
“昊,你随我出宫!”
“不行,昊要留在宫里!”
“不对,他要跟我走!”
“笑话,他一定要留下!”…………耳
朵轰鸣未已,肩膀已被人一边一个揪住。“昊,你说呢!?你要出宫还是留下!”
“我……”被摇地天旋地转,连怒气都发不出来,这两人是打斗里冲了进来的,手上劲道未消,透肩而入。
若在往日,这点小劲道根本奈不得夜语昊如何,此时却觉外来劲道逼得体内真气乱窜,小腹处的热度越来越强,手足齐齐冰冷。
“够了,你们快点放开昊!你们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么?”独孤方才去看后殿熬的药有没出问题,没及时阻止住这两人,回来一见昊被摇得脸色惨白,心下大怒,哪还会客气,两手一伸,也不知多少种药下在两人身上。
“快闪开了你们!”
“昊!”
“昊!”煌与伊祁平日里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哪会如此孩子气,只是回到昊身边,不知不觉就放开了心防现出人性一面。此时被独孤一提醒,才发现昊的脸色全不正常,边切齿抗着药性边问。“你(你)没事吧!?”
坐在椅上闭眸调整紊乱的内息,心悸不已,哪有力气回答他们,向独孤挥了挥手,示意他来讲。
“你们……昊怎么变胖了——难道轩辕想将昊养胖,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再次废了昊的武功!?”煌大怒!
“轩辕才不会这么做!”伊祁当然马上为兄长辩护。“像他那种变态只会直接将情人杀了一了百了作标本纪念,哪会作这水磨功夫!”
“这倒也是。”煌赞成,两人一齐看向独孤。
独孤咳了一声,心跳加速,手心微汗,想到期待已久的烽火将在自己舌尖下一秒燃起,兴奋地连话语都要抖起来。“昊帝座,怀孕了。”
“怀孕是好事啊……”煌直觉反应就是叫好,话到一半,声音卡在咽喉间,脸部肌肉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白皙的额角一霎间暴出了十几条青筋。
“怀……怀……”伊祁两眼发白直勾勾地看着夜语昊隆起的小腹,学了十几年的话,居然不知该如何拼凑。
“怀孕。”独孤很好心地教他如何发音。
“轩辕逸那王八蛋!我要宰可他!!”煌终于想到自己该干什么事了,手掌一挥,偏殿的两根朱漆木柱轰然中断。身形已是如孤鸿掠波,骤然离去。
伊祁呆了一呆,再瞧着夜语昊一眼,咬咬牙,脚一跺。“等等,轩辕现在应该在养心殿休息,我陪你去!”
独孤看刚才还打得不共戴天的两人前嫌尽释把臂言欢一齐找轩辕算帐去,心想免费好戏哪能不看,吃吃笑着,也跟了去——他大老远将煌请来,不正是为了这场养眼好戏么!
夜语昊睁开眼,看着一下子空洞安静起来的宫殿,思忖不可能会有宫娥太监们前来时,叹了口气。“一群笨蛋呐!”
缓缓按在了小腹上,痛青了苍白的脸,汗珠不断自鬓角眉宇滑落,渐湿了月白色的长衫。“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真正需要时,一个人都找不到呢?”
——————————————
养心殿内,轩辕调息方定,正由尚衣更换便服,准备往御书房行去。
听得外面乒乒乓乓打得热闹,夹杂着太监们的哀求声及重物坠地之声,守在附近的暗卫们似乎也挡不住来人的片刻,任着对方长驱直入,轰然一声击毁养心殿装饰性大过实用性的镂花桧木门。
每人扣薪三个月!这是轩辕第一个想到的念头。看到意料中的和意料外的两人,红润的唇角毫不费劲地弯起。
“煌小兄,好久不见了,昆仑一别,至今已快十年了吧?朕与昊常常提起你耶。还有小伊祁,什么时候回来的朕怎么不知……”
“我杀了你!”煌一见轩辕的嬉皮笑脸就气得不打一处,按在左腕龙镯的龙首上,机簧一扣,一柄一指宽,三尺长,薄如秋水的软剑应声而出,剑罡长达数丈,横扫之处,几毁榻倒。
殿内一时鸡飞狗跳,不幸还留在烽火场里的侍从们全都抱头躲到墙角去,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哎哎,你忍心让昊守活寡么?”轩辕没想到煌一出手就是从不轻用的降龙镯,天知这上古神兵威力有多强,轩辕再自大也不敢徒手接招,嘴上说着,脚下也不慢,云步缥缈展至极致,顿时光影渺渺,一室黄影,身形快得几乎难以肉眼捕捉。
“放屁放屁!”煌长剑横扫竖切,俱是大开大阔的招式,打不中轩辕,也要将他这养心殿毁个差不多才甘心。气到眉梢处,煞意直入剑气,大有遇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架式。
轩辕一来理亏,二来没有兵器,一开始又落了个下风,只能被长剑赶得满场兜转,虽还保持个姿势风雅飘逸若仙,不至被说穷途末路,但四面高墙耸立,门口又被独孤和伊祁两人抱臂冷观,有心无心地阻住,想来离走投无路也是不远。
高贵庄严不可侵犯的养心殿内,只听得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物件坠毁之声、粉碎之声,还有宫娥的尖叫之声、太监哀嚎之声,偶尔夹杂一两声闷哼,换来守在门口二人的闷笑。
暗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现身去救自家主子。得到消息赶来皇宫的祈世子远远听着便是心惊胆颤,虽有心护主,却无意出头,当下心中默哀几声,也陪着独孤和伊祁看热闹——嗯,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是很有心救架的,不过人家是大舅子,是家务事,他小小一介下属,怎么敢犯上呢——
(独白:狐狸的笑话哪有那么容易看到,难得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将他扁得不成人形日后也没借口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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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哗闹,夜语昊苦笑了下,小腹由原先的炽热突然转为痛楚,胎儿的脉动比往日里任何一刻都来得更加清晰,扑通扑通,与自己的脉动偶尔合拍,偶尔跳节,彰示着自己的独立存在
。现在要如何才好!?医书看得再多,还不都是女子的资料,就算了解了一切程序,真的能够执行么?
夜语昊手心里慢慢泌出了一层冷汗,又粘又腻,心跳也在不断加速,一阵阵心悸在此时现出了效果,连动个身都觉得恐怖,生怕孩子就这样从不知名的地方掉了下来。
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及时阻止独孤的离去,至少也该唤些宫娥们回宫……
腹间痛楚正以胎儿为中心快速扩散开,夜语昊冷白了一张脸,汗水迷朦了长睫,恍惚中,似有一道人影站在自己眼前。
看了眼,昊微微松了口气。“你来的倒很准时。”
来人一笑,笑中带着尴尬。“你放心……我刚刚问过了,这孩子……咳,应该,能平安生下来……”来人声音越来越小,昊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白——所托非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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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受摧残的养心殿在第十一根柱子也被煌破坏之后,终于不堪重负,轰轰烈烈地为主捐躯了。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除了国破人亡,改朝换代,还没有哪一朝的皇宫曾遭过如此灾难,尤其是内宫重镇的养心殿,居然就这么垮了下来。一时间宫内外齐齐惊倒,御林军从四面八方赶来,后宫嫔妃们也谴太监赶来探听消息,整个皇城都炸了握。
从乱灰中辛苦逃得性命的轩辕冠乱发散,确定煌暂时也是自顾不暇后,眼尖地看到正想趁乱溜走的祈世子。
“祈!代朕传令,让御林军各归其位不得妄动!然后自己上宗正寺跟宝亲王认罪去!”
“为什么是微臣!”祈世子本想装聋作哑,一听要上宗正寺就哀嚎起来。“这明明不关臣的事!”
“你护架无功就已经是罪了,朕有冤了你不成?这些事总得有个人顶下,难道你要朕自己去顶?还是这边这位?”
看着煌连皇帝老子都敢打,还一脸不解气的狰狞容色,祈哪敢再多嘴,想到这一去宗正寺,不但得削掉诸多薪俸,说不定还会被宝亲王逼着萧光头思过,心下便是唉声叹气——果然,狐狸的笑话不是那么容易看的……
轩辕打发了祈世子,确定剩下的事祈与宝都会处理完毕,不用自己再操心,这才笑眯眯地看向煌,袖中掉出一柄玉扇,扇了扇衣袂发际的尘埃,没片刻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佳状。
“煌小兄,现在事情是木已成舟,朕这养心殿都被你毁成这样,朕也被你砍了不少头发,你也该解解气了吧?小心闹得太大,惊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妙了。”
煌尽情发泄了一顿,想到昊现下的状况,心下也有所顾忌,只是想到昊居然怀了孕,而且怀的还是眼前这个痞子的孩子,便觉全身无力,沮丧地眉毛都塌了。右手将降龙镯卷回手镯状,也不顾身份,就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哀哀叹气。
“拜托,朕的孩子,将来非王即侯,没糟到让你这样一张脸吧。”轩辕有些不爽了,老婆不一定是别人的好,孩子却一定是自己的好,虽然他还没出生,但连名字都已经请了近百个算命师来算过了,这般娇宠的宝贝,却被煌这样一脸嫌弃相,实是忍无可忍。
煌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叹气。昊能有宝宝,虽然很奇怪,但只要是昊的,绝对是好事,小小昊耶,小了昊几号的娃娃,一个能让自己弥补以前一切过漏的孩儿,他一定会将他宠上天的……
只不过,一想到那孩子身上有一半血来自这痞子……小小轩辕!?煌深刻怀疑自己到时会不会将那小鬼海扁一顿。这种事情只会越想越悲惨,煌决定不去想了,咬咬牙,终于问道:“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预产期?轩辕看向了独孤,不料独孤也向自己看来。两人目光一触,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询问,齐齐大惊。
轩辕先发制人。“药师难道不知道么?”
独孤更没好脸色。“我是药师,不是产婆,这种前无古人的特例,我怎么知道!你身边人多,你自家孩子的事,难道你自己没准备!?”
“太医们都说不知道!”轩辕脸色更惨,声音高了几度,“朕瞧你天天在昊身边抄抄写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四人面面相觑,煌跳了起来。“就知你这家伙不可靠!居然连这么大的事……”
“这怎么能怪朕,独孤一脸阴阳怪气,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朕一问就是冷嘲热讽的……”
“轩辕你这王八羔子居然敢让昊帝座怀孕,还想要我什么好脸色……”
“这么说你们全都没搞清楚昊什么时候生产……”四人七嘴八舌齐齐开口,没有一个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轩辕手一挥,喊了声停。
冷静下来的四人怒目圆瞪,轩辕脸色又惨青了点。“现在才几个月,或许还有时间……”
“你能确定这小孩子的生产过程跟正常孕妇一样?”煌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这几个月我都在研究……”独孤被其他三人瞪得心惊胆颤。
“小孩到底存在昊身体中的哪个地方……”伊祁瞪着轩辕。“你也太笨,居然会信任这种只懂得研究的笨蛋!”
独孤待想抗议,瞧了瞧三人想杀人的脸色,还是吞了下去。
“那现在该怎么办?”轩辕终于有点准爸爸症候群,只急得团团转,一向明智过度的脑袋一个主意都想不出,嘴里只是念念有辞。
“你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这小孩要怎么生出来……”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来越白。“如果变成难产……”
“闭嘴!”又是三个人齐喝。
“魔箫!对了,药是虚夜梵给,他总该知道……”轩辕的脑袋在转了十万八千里路之后,回到了最基本的轨道上。
众人乱成一团,听得有个主张,纷纷叫好,管他是不是正确来不来得及,先用了再说,轩辕叫了声“祈!”,正想传令,却想到祈方才已被自己命令到宗正寺去代罪,如果宝亲王定了他的罪,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出不来,心下大急,高声道:“银,速去将祈召回!”
煌来来回回踱步,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用场不大,便想出宫让暗羽去查找虚夜梵的下落;独孤走不得,留下也又觉没多大用处,正自烦恼;伊祁跟在轩辕身后转来转去,不小心撞到了煌。
众人皆是手足无措,就在此时,隐隐听得一声婴啼。
轩辕手顿在半空中;身后的伊祁一头撞在柱子上;独孤右脚踩空,陷入花圃;煌施展轻功方要离去,闻声真气一泄,摔了下来。慢吞吞地扭过头来,依稀可以听到骨骼嘎吱作响的声音。
轩辕一脸恐怖地瞪着其他三人,声音微颤。“……不……会……吧……” “我……我也这样希望……”独孤脸色白得像学,想到被猎在紫泉宫中的昊,喜事才后知后觉地省起。
“那边只有他一个人……”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少年意气最盛,哪想到众多顾忌,说做就做,揉了揉撞痛的头,起身赶了过去。众人纷纷随之其后。
“哇呀呀呀……”青衫人站在帐帏旁,手中用床单皮袍之类混乱地包裹着个婴儿,婴儿很有元气地嚎哭个不停,手足不断挣扎,似在抗议着自己降临人间的事实。
怀抱着小小软软的生命,青衫人一身僵硬,脸色快要与衣服媲美了,一见轩辕他们冲进来,急急就将婴儿交到他父亲手上,如同甩开一个烫手山芋般。
轩辕下意识地伸手,接是接过了,却也是傻眼了。
他前几个孩子,都只是靠近看着,从未抱过,感觉到手中又轻又弱小的温热存在,似乎稍一用力就会融掉般,一时间手足无措,力道重了不是,轻了又怕摔了,双手紧张地都颤了起来,比抱着一堆霹雳弹还恐怖。
求救般往旁人看去,却看到一张张呆滞的脸,估计和自己的表情无二。
再往床榻上看看,夜语昊双眸微闭,看来虽是倦惫,但呼吸平缓均匀,大约没什么大碍,眼见着青衫男子摆袖欲走,急急拉住。
“等等……”梵挑眉看了他一眼。“要我恭喜你当了父亲?”
“你怎么会在这……”轩辕脑海乱成一团,在没有意识下居然就这么有了孩子,虽然跳动的生命已经在自己怀中,却还是有着疑幻疑真的迷惘。
“没有我,你当这个小鬼能生得下来啊!?”梵右眉挑得更高,“好了,你问这个不嫌烦么?还不如好好看一下你苦苦求来的宝贝。我还没看过,也不知是像你还是像夜。”
轩辕被这话提醒了,想到梦想中白白嫩嫩,可爱到没有天理的小小昊,眼睛都要闪出星光来了,小小昊,你等着,父皇来看你了——
煌僵在一旁,有心上前看看,又怕看到一个小小轩辕,成了完全的噩梦。
独孤已经找出纸与笔,凤瞳圆瞪毫不松懈,准备将第一手资料记下。
伊祁趴在轩辕身后,轩辕存心小小昊第一眼看到的只有自己,仗着自己身高,遮住伊祁的视线,任他在身后跳来跳去,满足地撩看半遮住小小昊脸蛋的床单。
哭得通红通红的小脸,皱巴巴的皮肤,稀疏疏的毛发,凸凸的额头,细细的眼缝……
哐啷一声,轩辕依稀可以听到,自己心中,可爱的,怜人的,粉粉嫩嫩的小小昊,正慢慢碎成了一地。他一心要娇宠的宝贝,他请了百来个算命师来算命的宝贝……
“朕不要啊——朕的小小昊啊……”
这一天,皇宫中频频传来异响,先是紫泉宫哗声成片,接着是养心殿轰然倒塌,事态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紫泉宫再次传出惊天动地的——
夜语昊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左右打量,自己也觉得与想像中差得太多了点。不过……轩辕你这笨蛋,怎么会傻得将话说了出来呢?
看着因为一时失言而被众人痛扁的奉天帝,还有被挡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靖王及德妃,昊笑了笑,逗逗婴儿下巴,打了个哈欠。
小家伙也是可累了,早就沉沉睡去了。被你这小鬼折腾太久了,都没法好好睡个觉,现在先睡一觉,有什么感动,什么秋后算帐的念头,都等醒来再说吧……
那天轩辕的惨叫声,据说,连远在惊雁阁的柳大少都听得到,笑歪了一张老实端正的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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