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能让我们的大设计师眉开眼笑?”我即刻整理表情,回复一个浅笑,“来,正好有些文件需要你拿去研究一下,现在,你只剩五分钟的时间用来叙述你的好消息。”
詹姆斯习以为常地接过厚厚的文件夹,脸上仍挂著兴奋:“刚刚我接到一个电话。”
“我们天天都接到电话,詹姆斯,我拒绝猜谜,大脑一早上已经被这堆图纸轰炸得短路。”
“好吧好吧,我不兜圈子。”他顽皮地眨眨眼,“是玲达噢。”
他成功吸引住我的注意力了:“莫华?”
“不错,她昨天已经正式从波士顿搬过来了,我想你很快会见到她。”他故作神秘地说,“别告诉她是我透露了她的行踪,玲达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是想,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也可以还她一个惊喜,你知道,女人都喜欢惊喜,我很了解我这位学妹,无论她嘴上有没有表示过什么。”
我摇头打发他:“谢谢专家的提示,我会非常珍惜这次表现机会的。”
“那还差不多,也不枉我多管闲事。”
詹姆斯离开后,我松了松领口望一眼钟点,丢下手里的笔,倒在座椅上盯了会儿天花板。莫华已经在旧金山,某种程度上说这事是我触成的,现在,我又预备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她?几周前,我替她找房子,替她购置家购,替她安排好行程,那时候我可是有坚定打算的,可是短短几天,发生了一些我认为非常棘手繁琐的事,因此非常想再理一理头绪,这样对我对她都好。
从内心深处来讲,我并不是一个非常乐于承担感情责任的男人,我可以付出激情和浪漫,但同时也很怕被束缚住,我希望得到的是一种默契的交融,而并非刻意雕琢出来的体贴,或是被歉疚感包裹而成的所谓的爱情,我要的是感情上的释放,那不是形式上的,我知道这么说,很少人会理解。
正因为在感情观方面近乎天真地纵容自己的规划,导致我好几次与婚姻擦肩而过,莫华是最后一个为我留守阵地的人,因为她预料到我终有一天会屈服于时间,杜震函再超脱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虽然有点事业,但感情上不可能永远保持著没有终结的空白。
超时工作的日子刚得到缓解,公司一直潜伏著的那群爱家族,每到收工时间就都有些蠢蠢欲动了,只有我这当家的义不容辞地守著设计部开夜车,今晚有些特殊,八点左右与丹尼尔去会见完一位广告客户,我又折回公司。
走进办公区,助理汤米正好也在现场,一看见我就扬手示意:“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过来拿点资料。”我解释道,眼睛无意中向伊森的位置扫了一眼,却没有看见他。
汤米察言观色的本事谁都不得不佩服:“噢,大约翰和伊森今天有事,詹姆斯让他们先走了。”
呵,也难怪,谁会愿意为工作放弃伊丽莎白?我点一下头,没有表示什么,转到办公室取了资料就开车回去,我今天精神不大好。
一到家发现客厅灯火通明,我诧异地看进去,只见三五个漂亮的年轻人围站在沙发旁边,伊森正用半熟的法语讲解著什么,一桌子的英式点心一看就是张姨的慷慨杰作。我的闯入即刻引起了众人的回眸,然后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大方向我招手说Hello,一个看起来极精神的法国男孩还对伊森说:“不介绍一下吗?”
透过人群,伊森的眼睛首次漫不经心地看向我:“他是我的房东。”虽然我的法语也不怎么样,但这句话我是听懂的,最好的反应就是识相地上楼,不打扰人家的讨论。
当凉水冲下来,渗入四肢百骸,我的脑子还是有点懵,觉得真有些弄不懂霍昀森这个人,时近时远时亲时疏,像阵不羁的风。不过扪心自问,自己也不见得是个性格多稳定的人,人有点小成功之后就会更自恋,严重的直接养成些古怪的习性,常常以为伤害别人是应该,被别人伤害是最大难堪。
了解一个人又怎样,我照样不会想著要去研究他的交际圈,他的私生活,他的兴趣爱好,我是个除了自己以外,对别人没有太多探究欲的人,不好奇,通常也是一种缺点,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干涉谁的生活,我也是凡人,也会怕被人拒绝。
洗完澡,到走廊往楼下看,人已经都走光了,灯还亮著,我用大毛巾擦著湿头发往楼梯口走,想到一楼厨房找些宵夜吃,刚穿过中厅就望见门外的树阴下,两个修长的人影靠得很近,那个男孩在伊森右脸颊吻了一下,在他耳边亲密地说了几句话,伊森笑而不语,转身把他带出去送上一辆车,一群精彩的红男绿女开著跑车呼啸而去。
他在铁门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手插口袋慢悠悠往回走,一抬头,正好与我四目相交,他的脚步没有停,直到在我面前立定,灯光映射下,他的脸俊美得动魄惊心,怪不得他能成为时尚界竞相争夺的宠儿、大师级舞台上鲜有的东方面孔。
“有工作?”我只想说点什么。
“再过一周半,结束手头的设计稿后,我可能要去趟欧洲。”
我的确已听闻他被邀至Galliano的新装发布会上走秀:“刚刚那几个是模特?”
“这次准备启用一些新人,所以需要沟通一下,不过,他们确实对我的临时住所很好奇。”
怪不得他要介绍我这“荣幸”的房东,表情一敷衍就转身准备上楼,也压根儿忘记下来是干什么来的,才走两步就被伊森拉住,他的手指延著我的手腕下划,掌心相触,他利落地将五指插入我的指间紧紧相缠:“再陪我坐会儿。”
我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面对他,我总感到一股失力感:“哪有房客半夜拉著房东聊天的。”
“你还真会记恨呢。”他突然笑了,炫若夏花,“你该幸庆我是个不欠租的好房客。”
试著挣脱他的手,但没能够,因此不怒反笑:“你女朋友男朋友那么多,怎么会寂寞到要同房东沟通?伊森,之前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可能还是不可能,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你根本不必在乎我是怎么看你的。”
“你错了,我在乎。”
我用另一手捂了捂额头,眼前升起一片朦胧:“世人乐意追捧你,那是因为你很优秀。”
“就这些?”他的表情恢复惯常的玩味,“你在同我说笑话吗?你以为我想听的是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 他简直让人无所适从,能把我这种拥有深厚涵养功夫的人逼急,也是他最特殊的本领之一。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地想要一个人,震函,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动你?”他的口气突然有些痛苦似的。
“你不是打动我,你是打乱我,乱七八糟!看著我为你烦恼你会觉得过瘾还是怎么?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跟你发展下去。”
交缠的手指猛地使了使力:“你可以不给我任何反应。”
“你要我给什么反应?你觉得我该有什么反应?”我不能再同他同处一室做这样的对话了。
“我觉得我应该说些更浅白易懂的。”他又固执起来,“我想你能表现得自然些。”
我非常郑重地看著他:“其实你一直觉得我活得很不真实是吧?那你错了,我不认为纵容自己就是真实,如果你什么都有了,你就应该想想别人还缺什么,昀森,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完美。”
他渐渐松开手,倒退了一步:“杜震函,说这样的话,你到底了解我多少?”然后甩头往外走了。
我没有心思关心他到哪里去,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为什么除了僵局,我和他就没有别的更理想化的相处模式了?这可有够糟糕的,那一夜我又失眠了。
第二天顶著黑眼圈到公司办公室,还没坐稳就发现桌上放著一个中型礼盒,绸面包得很漂亮,我抽出小卡片,上面写著:我最爱的秘密──莫华。
我拾起盒子,还觉得挺沉甸甸的,一打开,不禁失笑,居然是法芙娜产的加勒比巧克力,我想莫华是花了心思才找到它的。
就在那天中午,她来了,就靠在会客厅的门边等著我发现她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笑著上前主动拥抱了她,结果引来周围一片起哄的笑闹声。
“欢迎你来旧金山。”
“这句话我可是等候多时啦。”莫华揽著我的手臂看向同事们,“凯文刚刚有带我去参观工作室,非常棒。”
凯文正乐呵呵进来:“玲达一来,可是帮了我大忙,《风行》要扩版,我正愁找不著适合的人手呢。”
于是我说:“如果玲达不介意给你打下手,我没意见。”
“噢,算了吧,说老实话,我愿意给她打下手。”凯文很绅士地上前来行吻手礼,“女士,愿竭诚为您效劳。”
莫华朝我温柔地一笑,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就这样,她跟著阿默和凯文、堂娜做杂志这一块,而没有去行政部发挥她的管理天才。
下午四点,莫华走进我的办公室,一脸愉悦的样子:“真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他。”
“谁?难道还有什么人比我更吸引你的注意力?”我放下手头的事笑著抬起头。
“伊森霍,我刚刚看见他走进设计部。”
听了这句,如果我的心还能保持匀速的话,那我可真是圣人了,我没想到莫华会对伊森感兴趣,我差点忘记她也是在时尚圈打转的女人,这方面,她们的嗅觉通常是很灵敏的,她当然会知道伊森。
“他在这里工作,你自然看得见他。”
“这我已经向詹姆斯取证过了,我真佩服你能把伊森说服。”
“谁说是我说服他的?”
“他自己提出来风行的?哇,面子不小嘛,震函。”她笑著绕到我椅子旁边,“说吧,晚餐去哪儿?”
“你是不是想在最短时间内全面了解我的行情?”
“这回你对啦。”豪爽地拍拍我的椅背笑起来,等莫华要回去熟悉业务,却跟刚跨进我办公室的伊森迎面撞见。
“嗨。”他冲“新同事”打招呼。
“嗨……”我从未见莫华对别人这样矜持腼腆,“我去工作,你们谈。”然后迅速消失在门口。我有点惊奇,看来只有伊森霍能让全体女性不忍苛责,并轻易产生莫明其妙的好感。
实在没想到他这时候会出现在我面前,也许这是他表示妥协的方式之一,他总是暴发一阵后又重新若无其事地恢复常态,我知道这对他来说不那么习惯,我又何尝习惯呢?如果说对他的忍耐我完全不动容,那也是骗人的,因为,他毕竟是被千人宠万人爱的伊森。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冲我挑了挑眉,口气酸溜溜的:“连我也有呢?波罗的海琥珀石,还真是个体贴的女朋友。”我知道莫华为风行上下所有同事准备了不同的小礼物。
我说:“收了东西就要懂得感激。”
“我正在尝试这么做,所以我有打算晚上请她吃晚餐。”
“不好意思,我已经同她约好了。”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
“你想捣乱吗?”真的觉得啼笑皆非,伊森霍要求跟著我去跟女友约会!这可能是史上瓦数最强的灯管了。
“我可是你的特级房客,对于将来有可能会在半夜你家的走廊上撞见的女人,应该事先熟悉一下吧?”
“你想太多了。”
“你没有任何意思要勉强你。”他最后说一句,“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会同你计较什么,我不会跟你算账的,任何时候都不会。”说著就出去了,“就这样,拜拜。”
他把一脸震惊的我留在办公室自己想通上述那些话的意思,他的大度就是为了反衬我的自私自利?他可以把一切矛盾在事后抛开,而我不行?他是想我也一样将一切视作平常,大而化之?我们的关系有到达这么亲近了?我想我真是碰到了命中最大的难解之题──霍昀森。
我和莫华烛光晚餐最终并没有其他人参与,她将红酒优雅地举起:“震函,合作愉快。”
早几个星期,也有个人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合作愉快”,原来这句话不同人说出来是有不同涵义的。
“震函,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莫华映著烛光的脸显得有些神秘。
“怎么说?”
“我说不清,总之,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
“是好是坏?”
“改变总是好的。”她把手探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脸笑了,“还是告诉我怎么与伊森结交吧,我有事想拜托他。”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刻,莫华会提起他,这对我来说,像被无缘无故施加了压力,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
12
我尽量平稳地切著盘里的三文鱼:“我帮得上忙?”
“当然,谁让你是老板。”
我停下刀叉笑道:“没人愿意在伊森面前端架子,那可没好处。”
“哈,要让同类也坦率地表达敬意,可真不容易。”
“说吧,什么事?”轻柔的催促,抵不过心底那股强烈的混乱预感。
“阿默跟我提起,伊森被应邀出席米兰时装周Galliano新装发布会的消息属实,《风行》因为要扩版,凯文急需时装周的第一手资讯,为此,我们必须有技巧地说服伊森,让他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关照一下同事,让我们能顺利潜入幕后取得独家曝料──那些我们需要的。瞧,是个完美的计划不是?” 莫华神采飞扬地勾勒完毕,然后期待地望著我,“所以,关键在于──谁去说服他,因为这毕竟不是顺理成章的事,编辑部一致认为我是最好的人选,因为他跟我不熟,还有,他出于对你的尊重,至少不会直言拒绝我。”
“现在的女人可真精明。”
“多谢夸奖。”她笑得很灿烂,“And so?”
“要我去说项可以。”我取出那串黑珍珠交到女主人手里,“但你得先收下这个,也好让它不辱使命。”
她一脸意外地打开看,然后换上无比温柔的表情:“它可真美啊。”
就这样,我又一次得去主动找霍昀森谈,其实我是很希望有一天面对他不再有心理障碍,甚至完全不必去想他是谁。我觉得现在他成了我心中的阴暗面,让我不忍去揭穿任何伪饰和假象,总之,我不知道如何处理与伊森的问题,也许,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问题。
正要送莫华回她的住所,大卫一个求助电话过来:“老大,无论你现在在哪里,都请速到伯德曼酒吧来救我,人命关天。”
“又怎么了?”我笑出来。
“戈尔已经决定与我们签下一年的广告合约,过了今天这最后一道拍板交际程序,就大功告成,所以我需要你来坐镇。”
我很满意他的战果,知道大卫为此事花费了很多的精力,我当然有义务与他同甘共苦:“我一会儿就过来。”
这边莫华已经在说:“我自己回去吧,你去忙。”
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外套摇头:“不,我先送你回家。”
再次见到戈尔,大卫已经与他称兄道弟,看来,他是想让我最后出面以示慎重。戈尔看见我很高兴,并且真的用五十年醇的洋酒来考验我,那一天我喝醉了,这是我回旧金山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醉酒,也许是我太卖力了,也许是我自己想醉。
那天是大卫送我回去的,第二天他对我说,看见伊森出来扶我,并向他道谢,他真的很吃惊,因为他以为的伊森霍是被神化过的,从没显得这样真实和生活化。
“居然能把自己灌成这样,你可真能干。”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震荡,令我有那么一瞬的恍惚,接著一只有力而强健的手臂扎实地托住我的腰,将我揽到他身上。
我胸口阵阵恶心,头沉得只能靠在他的肩膀上,脑子并没有很模糊,只是脚底如踩绵,出口也如梦呓般不清不楚。
我感到自己的领口被解开,然后温水兜头兜脑地淋下来,等反应过来,低吼著挣扎开,为时已晚,不过倒真是顷刻清醒不少,视线也渐渐清晰。
“你干什么……”我按住额头,狼狈地坐倒在浴缸边缘,抬头看向立在面前的霍昀森。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追逐醉生梦死的感觉了?”
我站起来,举步艰难地往外面走,头重得要著地了,想回到房间的床上狠狠睡死过去。终于摸索著回到专属领地,四肢如烂泥般瘫软,大脑可以接收声音却不能正常运转,只要稍稍动一动念,就如同炸开一样,涨痛得近乎麻木。
隐约间,感觉一阵冰凉敷面,异常洁净柔软的触感,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挠我的心,安抚体内狂窜的激昂因子,让我获得短暂的舒坦。我缓缓睁开双眸,一块软柔的白毛巾从眼前略过,直往肩脖处去,那动作是如此轻薄,好像我急促的呼吸就是诱发它犯罪的援引,我用尽力气抬起手按住了它,将它固定在胸口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别碰我,昀森……”我感谢我当时的意识尚存,“我很好。”
“我只想让你舒服些。”他不听劝,继续实施他营救醉鬼的计划,慢慢松开我上衣的纽扣,拉开我的裤子拉链,他的动作是那样慢,慢得已经显得有些圣洁,我想不出那时用什么办法对付他是合适的有效的,等我能够有所反应时,已经被他脱得只剩黑色内裤。
胸腔闷热难挡,眼皮异常沉重,酒气似乎又要翻涌上来,我侧身将自己裹进薄床单里,将头埋入枕心,我只是不想在霍昀森面前显露太过脆弱的一面。我一醉酒就会变得宁静,什么都不想说,所以适时地蜷缩成一团包进床单成了最好的自处方式。
突然,我感到身边一沉,有火热的手指轻抚过我的眉心,沿著我的鼻梁、嘴唇下划,直至在我的喉结处停住,然后耳际传来一阵低不可闻的叹息,柔韧的发丝伴著沐浴后的清香一点一点被我吸入,像是可以净化身体内的浊气,让我有那么一阵倾心的放松,我跌入梦境……梦里有一只手臂揽著我,带著熟悉的悸动,那源源不断的热从身后传来,化解我的寂寞和抑郁,像渗入水的一滴墨,就这样悠然地朝一点一点荡漾开来。
第二天逐渐醒来的过程依然痛苦,眼还未完全睁开就撑著要坐起,但头部传来的一阵顿痛还是让我重新跌回枕头,接著我发现了腹部上压著一只手臂,我眯著眼往左看──头更痛了,简直要裂了。
他已经被我刚才的动静弄醒了,对著我笑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笑,坦荡温和如旭日,好像每天他都应该在我旁边醒来似的,我当时愣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嗨……”他慵懒地打声招呼,把胳膊抬起来摸了我的脸一下,就翻身下床,那一刻,我的心里发毛,产生一丝不真实的错觉,我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又躺著发了会儿呆,坐起来,掀开被子看了看,没有异常,昨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我醉了,霍昀森进来照顾我,然后……他在我旁边睡著了,呵,这个故事可真没有说服力。
看见自己的浴室被人临时占用,只好先披件衣服走到门外的走廊上,轻叹了口气,目光往楼下的客厅一扫,结果发现一个此刻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倩影。
“莫华!”
“早啊。”她抬头笑,“虽然现在是上午十点,但还可以道早安。”
“该死。”我低咒一声,还真是从未因为睡过头而迟到,现在,我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些,“Sorry,昨天失策了。”
她边说边走上来:“广告部大卫说你昨晚醉得厉害,今天又没见你到公司,有点紧张起来,上午没什么事,我就过来看看。”
我上前顺势牵住她的手:“没事,我一切正常,不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打算再重温宿醉的感觉。”
“那可好。”她妩媚地甩甩我的手臂,“行啦,先准备一下,下楼吃早餐。”
!一声,我房间的门被拉开,只围著浴巾的霍昀森正好赤著脚从里面出来,莫华与他打个照面,双方都是一怔,我一回头,阻止已经来不及。
“呃──伊森他暂住这里。”我试图说明这一点,正巧低头看见自己一身衣冠不整,顿时感觉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的水管坏了,所以过来借用一下浴室,不好意思。”他突然开口接话,语气很随意平常,“我就快去上课,你们聊,拜。”点一下头,就与我们擦肩而过。
莫华大度一笑,并没有想歪:“他可真是可爱。”
如果不是我耳朵出毛病,莫华说他“可爱”,我是想都没想过,男人可以用这个词汇形容。
“你跟他提了吗?”她突然问。
我想起来:“取通行证的事?”
“对。”
“我还来不及说,抱歉。”
“限你24小时内敲定此事。”
“Yes,maˇam.”
那天白天我没有机会找到霍昀森谈这件事,前一晚的亲密共眠令我产生无由的心虚,只是不想再对他有所表示,无论公与私。
最后,决定在晚上公司的办公室里拨电话给他:“伊森,想跟你谈谈米兰时装周的事,凯文他们需要有内部通行证,希望获取一些独家新闻,或是能采访到设计师,这可能影响到杂志扩版后的第一轮销量,你可否帮忙打通些关系?”
那边沉默了三秒钟:“嗯,我尽量。”
我没想到这么容易过关:“那……麻烦你了。”
“好,其他没事了吧?”那边已经在挂电话,“三天后我会给凯文答复。”
盯著听筒怅然若失,我感觉与他的距离又突然拉远了,他总能让我感觉到矛盾。我其实不想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完全不想,连同他这个人我都在尽力视其为等闲,但总是在我以为快要成功的时候,他又突地出现,左右周围人的意识,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存在,不允许我轻率淡忘。
因为刚刚投入新环境的缘故,莫华没能和我走得很近,但她在竭力加多我们的相处时间,她常会在清晨或傍晚来我的住所转一圈,为我细心地添些必需品,她知道我常在用的一些品牌,也知道我爱什么口味的牙膏,当一个女人从无意到有心,绝对具有力挽狂澜的功效和实际意义。
为了时装周的事,伊森作为首席model也不得不匀出大量时间参与前期彩排,先行了结风行的设计稿,提前三天飞去欧洲。最终,他为风行争取到了三张通行证,采编经验丰富的凯文、阿默、堂娜首当其冲,我和莫华最终决定垫底随行。
行程安排得很密集,我和凯文先赶到伦敦向另一位同行采集信息,再转战米兰,等与阿默他们汇合,离时装周开幕只有两天了。堂娜获准能够在战前得以见到伊森,本来我只是打算送堂娜到达目的地就原地折返的,但堂娜一个电话把我从停车场又招回去,最后出来接我的是伊森霍本人。他有些疲劳,但是气色不错,我知道他始终能保持很职业化的竞技状态,他非常专业,一身休闲的淡色系布衣衬得他整个人俊逸挺拔。
超大的化妆间被分划成一块块固定区域,来来往往的模特,有些记者在采访设计师,伊森带我穿越人群,来到他的专属区块。
他的化妆师伍迪向我主动问好:“布莱恩?伊森提起过你。”
伊森笑了笑下逐客令:“现在我还不需要你,伙计。”
伍迪举高双手识相地退场:“我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在他旁边坐下,随口问道:“一切都好吗?”
“看情形是不错。”他将头侧过四十五度角看牢我,我赫然发现他耳垂上镶著一小粒耀眼的红宝石,这令他整张脸突现出丰润的华贵和异样的丽,这个男人的确有一种特殊的不同于常人的味道,任何小小的不经意的点缀都能使他惊四座,他那充满男人味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融合了那么多种特质,令观赏者欲罢不能。
看我安静下来,他说:“你来是为了看我?”
那个“不是”怎么也没有说出口,我更安静了。
“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我终于说话:“没有了,都交由阿默他们在跑。”
“再五分钟我要去彩排,你可以留在这儿。”
“半小时后,我送堂娜回酒店。”
“嗯。”他站起来,“到我了,你可以坐这里,也可以走动,他们知道你是我请来的,不会干涉你的行动。”
我点一下头,伊森的试衣助手已经给我送来一杯冰镇拿铁。
十分钟后,我还是准备去外面,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有两个工作人员正用意大利语和英语大声阻止屋内的模特走出去,然后我看见伍迪从我旁边焦急地跑过去并随手拉住一位法国男孩问:“出了什么事?”
“舞台灯架倒了,砸到台上的几个人。”
“噢,天哪!”伍迪抱住头大吼著冲出去,“伊森在台上!伊森──”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杯子在脚边碎成一片片,咖啡弄脏了我的裤角,我心慌得厉害,粗鲁地甩开椅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去紧紧跟住伍迪,我想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13
保安人员和现场的警察已经在隔离现场,禁止其他人靠近,以免再发生不测,伍迪疯了似地冲破重围想要打听状况,我也疯了似地跟著他挤进去,并且开始冲著前方高声喊:“伊森!霍昀森!”
看见那个庞大的铁家伙压塌了舞台,高热的灯管还擦出吱吱的火花,灼焦了近旁的护栏和木梯,妈的……我的声音都变了。
扑出去拉住一个警察,他的个子不高,可能被我的气势吓到,答话时有点口吃,当我反复问他伤员名单时,他只说:“先生,事情很糟,我知道这里都是重要人物,但您必须冷静,我需要过去问问,好像是伤了几位走台的模特。”
我放弃询问,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急性子,完全不顾他的阻挠,猛地推开人就往里面闯,警卫的口哨在我耳后统统失效。
救护工作很到位,医疗人员已经在现场检查伤者,有一位重伤已经送往医院。而我,只希望他就安全地在某处待著,还没有上场,我希望……Shit!我要见到他,现在,马上!
前方急救中心人员正为一名伤员包扎,我的眼睛越过人群,迅速落到那只单架外的胳膊上,不是伊森,我知道……呼气,心无法自持地颤抖起来,我茫然地四处张望,我不愿相信被送往医院的那人是他,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我到处瞎转,直到后台左侧那道落寞而倔强的身影落入眼帘,我的神经才彻底像散了的花架一样松懈下来。他就那样低著头坐在水泥地上,搁在膝盖上的右手臂沾著已经干涸的别人的血渍,像个打输架被抛弃的孩子,脆弱无助的表情,他此刻的样子令我无由地心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隔著十来米的距离,压抑著心中剧烈的起浮,我一直这样沈静地望著他。感觉到我专注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仿佛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几秒钟,我已经走到他跟前蹲下,他的失神令我有些慌,我想去抚摸他的脸,但是手却终究没有伸出去,确认他并没有受伤,我轻声道:“没事吧?”
他看著我的眼神异常温柔,几乎要将我的灵魂也吸进去,他没有回答,慢慢站起身,走到边上的饮水管上冲洗被血染到的皮肤,然后转身往化妆间走,我默默跟上。
伍迪也看见了我们,兴奋地蹦过来拼命在胸口画十字:“噢感谢上帝,伊森,伊森你安然无恙!”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无波:“转告杰克,我要回酒店休息半日,明天会准时过来彩排。”
“没问题,在那该死的台子没搭好之前,我根本不想你再冒险。”伍迪大声痛斥主办方,“我要看他们怎么收场!听说凯瑟琳伤得很重啊。”
我吃惊地回想,原来是她,那个凯瑟琳,那个美丽出尘的名模,那个在楼下等伊森的时尚女郎,竟然是她。
他没有再讲什么,执起我的手就道:“跟我走。”
在伍迪和同行们一路惊诧的目光中,他拉著我的手走出去,他很使力,捏得我的手掌几乎生疼,但我第一次没有想要挣脱,即使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流言四起,可谁在乎流言呢?伊森霍应该比我更在乎这些才对,所以偶尔我也要试著“不在乎”。
到停车场,他才放开手,拉开吉普车的门,我干脆地坐进去,他的油门踩得飞快,一路上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到达指定下榻的酒店,从车上下来,他才对我说:“打壁球吗?”
我略一颔首:“嗯。”
这家酒店附有非常豪华的运动馆,也开设室内壁球,我跟他换上运动装之后,执起球拍就开战。
也许是太久没有练习,力量和技术都不及他,但由于他的心不在焉,勉强可以打个平手,我在第两局扳回三分,整个练球室只有击球的回响和鞋底磨擦地面的声音,呼吸越来越重,汗流浃背天昏地暗,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轮到我连连失球。
在取得最后一场胜利之后,他走到球室的角落沿著幕墙滑坐在地,体力透支的我丢掉球拍也到他旁边坐下,把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护腕摘掉,拾起手边干爽的毛巾擦了一下额头又随手递给他,我们就这样并排坐著,一直粗重地喘著气,直至胸口能够完全平息,脉搏基本恢复稳定,他才开始把头扭过来看我:“我没事。”
“我知道。”
“我本来可以推开她的。”
“不,你做不到的,所以──”我向他靠过去,“不要自责。”
他轻笑,有些凄凉:“那东西压到了她的腿,我想把她拉出来,我离她那么近……”
“昀森,她会度过难关。”
“但也许再也回不了T型台,那里曾是她的舞台。”他颓废地把后脑贴到墙上,我从未觉得他这样感性过,“这就等于夺走她的生活。”
我突然说:“你爱她。”
他朝我一瞥,摇了摇头笑:“不,我爱你,你忘了?”
我用手捂住脸,一下语塞,他总有办法让我患得患失,可是今天的他,有些陌生,像藏著很多秘密和心事似的,让我更加无法猜测和预料。
“我的手指沾到别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你懂么?这种感觉真是……”
“那只说明你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我想说些什么缓解沉重的氛围。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流血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像两团火,“刚才我想,如果被压到的是我,你会不会因为我而难过,我无所谓能不能再走台,但凯瑟琳不同。”
这样的假设令我心里发虚,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在他头发上拨弄几下:“我不想你出任何事。”
“这是对长辈有所交代,还是对员工表示起码的关心?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意义?”
“都有吧──”说出这种暧昧的话,自己先笑出来。
“我怎么敢惹你这样狡猾的男人……”他一边低语一边将微微潮热的身体贴上来,那个紧实的拥抱让他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他突然动情地低头吻住我的嘴角,然后大力吮吸我的唇,像要把他所有的感情都发泄出来,这是个很认真的吻,我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我只想让他和自己好过些,哪怕只有几分钟。
一个我很长时间以来都无法承认和接受的事实,一个盘踞辗转在自己心底无数回的情愫,若隐若现地轻擦过感官和触觉的瞬间,尖锐而充满柔情的暴戾,使我避之不及反复无常,侧过脸想避开他的吻,却遭到更激烈的追索。
他的舌尖舔过我的耳垂,在我喉结上来回游历,气息开始急促,我闭上眼睛,无法正视自己的需要。他又吻上来,由浅入深由轻至重,我的呼吸几乎窒住了,被挑逗的舌也有些僵硬,像一个从未接过吻的人,被对方的步调牵引,浑噩之间已让他压到墙角强取狂夺,独特而清爽的男性气息直扑面颊来势凶猛,我胡乱揉抓著他的发丝,压抑著满腔翻覆的情潮。就在这时,他将手从下至上探入我的球衫……
我一直以为男人间的做爱是不伦和羞耻,也从未想过自己能这样投入而坦然地迎接他,只是今天的这场意外令我看清了一个事实:我有多么在乎这个人,无论他曾带给我多少迷茫和挫折感。
也许明天,我又会缩回壳里,恢复所谓的“正常”,也许我会因他而冒一次险。但不管我是不是承认,这一回,我是陷进去了。
14
我以前从来没有枕著别人手臂醒过来的体验,老实说,平常戒心很重,也不太习惯与人同睡,所以目前这种新鲜的感觉已经近乎刺激,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适应还只是一时的恍惚。
肚子感觉到饿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做传媒的人,生活无规律,胃病很寻常,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尽量不让自己挨饿,加上身边这个从不打算节食敬业的霍昀森,我们一致决定打酒店总机询问夜宵供应情况,然后被告之三楼餐厅在十一点前都有提供点心,于是我们匆匆洗完澡就毫不犹豫地直奔主题。
那个晚上,我们其实没说多少话,他也只是专心地吃著面前那盘加量的印度咖喱炒饭,并且时不时抬头望我一眼,嘴边噙著一抹不明所以的浅笑。我则因为刚才的激情,心生出异样的澎湃,与他的眼神交汇时闪过刹那的动情,我觉得这一次,真的没能把持住。
如果第一次的性爱充满矛盾的屈辱,那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算是成全后的享受?我忘了前次经历的苦涩,也许我一直以来都在试著忘记那一段,而现在,我却投了了这一瞬的奢侈感觉,专注于属于我同他之间难得的温馨气氛,回味著与他十指相缠气息相交肌肤相贴的亲昵。
我没能拒绝他的吻,即使我从不习惯与人碰唇;没能拒绝他露骨的表达,即使我并不是一个纵欲的享乐派;没能拒绝他给予的每一寸热情,即使我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欣然接受一具同性的身体。我为他破例,为他动心,为他痛苦,甚至为他做我一切从前不会做的事情,就算我一直以为自己不算是那类容易投入感情的人。
站在一旁的两个服务生引我回神,其中一个向我颔首示意,我抬头四下一望,才意识到夜宵时间已过,餐厅客人已经全部撤退,只剩我们还突兀地坐著,昀森还在一边优雅地舀著手边那碗玉米浓汤,一边对著我笑,我突然一阵面红,这经历是很久没有尝试过了。
等和他返回房间,查看搁在客厅里的手机来电,发现未接信息已爆满,我也觉得不妥,于是立即回了一个过去,刚一接通就听见那头堂娜姐的咆哮:“要死啦,我以为你在米兰街头遭绑架!”
“Sorry堂娜,下午出了事故,所以……”
“你现在在哪儿?”完全不允许我说胡话。
我看一眼昀森:“在酒店。”
“那怎么没在自己房间?”
我正要开口,堂娜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声音降调:“我在1426,你现在方便过来吗?”
“嗯。”我挂掉电话朝他撇撇嘴,“我过去了。”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表情有些有趣,然后慢慢上前轻柔地抱住我的肩,倾身在我嘴唇上来了一记响吻,像对待宠物似地摸摸我的脸:“那明天见。”
“再一个小时就是明天了。”我后退两步往外走。
“震函。”他在身后说,“我想我是真迷上你了。”
“别说这种奇怪的话。”我叹笑著开门以掩饰内心按捺不住的激动,霎时间,浑身上下竟有种脱力感。
敲开堂娜的门,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轰炸:“阿默和莫华都急疯了,凯文也满场找你,为什么不接行动电话?!霓虹灯架倒塌后,主办方向全体工作人员致歉,甚至还有官方人士出面调停,可要命的是──我找不著你和伊森了,而且之后也完全联络不上,你是怎么回事?”
我试著说明:“当时的状况──你知道,伊森他……情绪不太好。”
堂娜已经打断我:“你们是手拉手离开的是吧?这要怎么解释,震函?”她走过来用镇定的眼神安抚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走后,伍迪问我……你们是不是情侣,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吗?居然──居然有人问我这样诡异的问题,而且还是伊森的造型师!”
我本可以竭力否认这是场误会,或托说这不过是伊森情绪受挫时的一种本能反应,不代表什么,就算是拉著一个男人的手从众目睽睽之下溜走也不代表什么,但我却没有开口,在经历那番激情之后,我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不然就太假了,就算是演戏,也太假,我不想一再地失去自我。
“震函?”堂娜这么敏感的人,当然已经觉察到异样,“伊森他……没事吧?”
“他很好。”我快速接上,试图以更粗糙的说法解除她的困惑,“下午的突发事件──伤害了很多人,我们应该尽快忘了它。”
“震函。”堂娜在这时候最像大姐,那种质问式的威仪令我很难蒙混过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总不在状态?和伊森有关吗?”
“这跟任何人都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坐下来掩面叹息,情绪有些坏了,“堂娜,我希望你别再问下去。”可能是我现在的憔悴吓到她了,她没有作声,只是看著我等我平息下来。
“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但是……”此刻,她的脸上带著很深的顾虑,“如果是涉及伊森的事,我希望你一定要慎重处理,毕竟他是公众人物,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会对他或对风行造成影响,谁都不可能永远是业内的No.1,我不期望伊森霍真正完美无瑕,但是在众人眼中,他必须是完美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在替他隐瞒什么个人问题,但愿那些还没有到能够困扰你的地步。”
她停顿一下又继续道:“你也知道,在时装界同性关系非常普遍,你们怎么也会在大家眼皮底下像大孩子似地任性,这样很容易造成不必要误会的!伊森的行为模式一向比较西式,牵手接吻在他看来并非大事,他在情绪上比较依赖和信任你,所以会表现得比较亲腻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现在各大媒体都在伺机捕捉首席模特的花边新闻以充斥晚报内容,所以伍迪才会这么紧张,你们牵手的照片要是被记者无意中拍到,免不了又成一个爆炸性事件,到时候不知道会被炒作成什么样子,在这种非常时期,对伊森来说很不利。”
堂娜的分析很令我惊心,我却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懂你的意思,以后行事会掌握好分寸。”
“我只是期待我们迷人的老板能够乘风破浪,兵来将挡,不要让绯闻沾身,在我堂娜眼里,可不只有伊森是完美的。”
“多谢鼓舞。”我叹息,“我们不是一直在勇往直前吗?”
她拍拍我胸膛:“风行整个团队的人都是你的心腹,你永远不会孤军奋战。”
我轻笑著伸手搂住她:“堂娜姐,你知道我爱你。”
“嘴巴这么甜,骗死人不抵命,唉,你对我好也不过是暂时的,我看我还是得尽快找个人嫁了,以绝后患。”边开玩笑边推我出去,“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大家还要汇总采编资料,你可别再闹失踪喽。”
“不敢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即使极度得疲劳,却始终没办法安然入睡,我想,要熬过这个阶段可能真的很难,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怎么对待霍昀森才是正确的才是不伤害周围人的,我只觉得这好像不是我们两个的问题,而是所有人的问题,头又疼了。
到清晨,我才浅浅睡了一个多小时,凯文急按门铃把我吵醒,然后免不了又是一顿例行盘问,不过凯文毕竟没有堂娜犀利,稍微几句便带过去。
“伊森下午要参加最后一场彩排,你确定他真的没受伤?昨天我听说当时伊森也在台上,吓的呀,幸好后来了解到受伤名单里没有他。”
人人都怕伊森出事,而他却不该属于任何人,霍昀森只有在做他自己的时候才耀眼夺目。
“阿默他们一大早就已经赶往现场,看看能不能对这场事故做后续报道,堂娜昨晚来汇报说你和伊森平安无事,我们才睡得著。”
“抱歉凯文。”心里想: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需要不断向大家道歉,也根本不必管是否能获得原谅……
这一天我没有去后台看昀森彩排,而是跟凯文去结识有实力的艺术家和赞助商,希望能够在大型项目上开拓合作契机。一个下午回收不下十张大人物的名片,成绩不错。
五点多跟阿默他们碰头,一对上莫华关切的目光,就有些难受,主动走到她面前:“采访还顺利吗?”
“加上发布会现场,够凯文填三五个版面,知足了。”莫华又笑著挽住我的手臂,没有发表任何关于昨晚失踪事件的议论。
“回程机票订在后天早上九点,明天最后一天征战,大家再拼一拼。”
阿默这时搭腔:“这个月的薪金不知是否可以再提五个百分点?”
“诸位只要稍加用力,应该可以实现大同。”我笑道。
阿默点头微笑:“看吧,付出就有回报,人生就是这么美好。”
就在这时,我接到昀森的电话,于是又退到一边去接。
“在忙么?”他很低柔地问。
“正准备跟凯文他们去商务中心,你收工了?”
“今天可能会留到八九点,正在敲定最后的上场顺序。”说完这句,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怎么今天没过来?”
“走不开……”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总觉得这样的静默很舒服,跟以往那种冷场的感觉不同。
“我又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我从来没想过像伊森这样的男人也会撒娇,而事实上,现在我连他的一句甜言蜜语也未能抵御,脑子一下子像灌入一勺岩浆,昏沉激荡,有些辨不清东西南北。
最后我只能说:“他们叫我了,我挂了啊。”
一转身,堂娜已经站在我旁边:“是伊森?”
我心中暗暗一惊,略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呃。”
“他那边都顺利吧?”
“嗯,他让我们不必等,今天可能没时间同我们碰头了。”
总觉得堂娜目光炯炯,像要穿透我一切伪装似的,我知道现在只有顺其自然,事情才能得到答案,中途的挣扎和辩解都是徒劳的。
之后的一天,人人都沉浸在紧迫的工作氛围当中分身乏术,各地名流、业界权威、设计大师、艺术家、传媒代表、资深编辑等各界人士都前来参与这场时尚盛会,大家都想从中汲取自己需要的养分,萃取高额利益。
当晚的Galliano专场新装发布会作为米兰时装周隆重的开幕,几乎吸引了所有主流媒体的眼球,而伊森首次担纲Galliano本季新装的首席模特,在这个T型台上又是唯一的东方面孔,这自然引起了轰动效应,此次春夏季展示的主题是“神秘的青春,诱惑的天性”,伊森震撼出场受到各方强力关注。
优雅的性感,天真的放浪,古铜色的身体充满力量和诱惑,神秘的气质忧郁的眼神夹杂著青春的萌动,深黑的双眸略过全场,王者般的气势令众人不能逼视,所到之处闪光灯迷眼镁光灯聚焦,他赋予身上服饰以全新的生命力,赋予设计师最宝贵的灵感,准确地传达出这一季的灵魂──青春。
这是我第二次看他做舞台焦点,真的,这次的冲击力太大了。谢幕时,设计师Galliano一手揽著伊森,一手牵著女模特的手走上舞台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他的创意赢得前排评论家的一致肯定,风光无限。
我起身随著人群一同鼓掌,场中有多少眼光锁定伊森霍,那个耀眼的男人在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中对我窃窃私语道:“我又开始想你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真不知拿他怎么办……
等到退场,还不见凯文和堂娜的身影,不用猜也知道是挤到后台去趁乱打劫了,我听见莫华在我身边感慨:“伊森真是不简单。”
阿默把收集的会场资料递给我:“老板,是不是现在打道回府?凯文他们会搞定后场,伊森有给他们特许证,《纽约时报》都只有一个记者挤破头才获准进入后台采访,这下我们是赚到了。”
我笑笑,往那头看了一眼,有点惆怅。一低头,手机又响了。
“嗨。”一声极温和的问候,“我表现得怎样?”
“九十分。”
“哈。”他低低轻笑,“这是我今晚得到的最低分。”
“他们怎能有我客观。”
“我只在乎在你心目中的得分数,别人的,我不稀罕。”
我又口拙接不上茬,终究还是不习惯这番似情人般的对话,幸好他接下去说:“我明天可能没办法赶回去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这个后续节目我早有预料,曲终人不散,有多少家媒体等著做他的专访:“邀请函拿到手软了吧?”
“那是杰克的差事。”我知道他在笑,“我四天后回来。”
“嗯。”
“你不想再对我说点什么?”
“什么……”我摸摸额头有点窘,“还有什么?”
“说伊森我爱你,你今晚真棒。”
“没想到,你还是个自恋狂。”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搁掉电话。
这时莫华向我招招手:“要不要现在回酒店?明早就要返程,我和阿默先回去整理一下稿件资料。”
“也好。”我走过去。
她那双温柔的眼睛正在研究我:“震函,你看起来有点累。”
“回去休息一下就好。”我微笑著推她向前走,“我很好,真的。”
15
回到旧金山,凯文还处在兴奋期,拉上杂志的扩版组成员连夜整理资料,搞得编辑室一片怨声载道,迈尔斯一脚跨进我的办公室前来举报。
“可不得了啦,对面办公区哀鸿遍野,我看凯文是运动过量引起的轻度强迫症。”
“敬业就是强迫症?那你一贯的表现绝对是晚期症状了。”
“你是少数的有良心的上司之一,还能肯定我敬业,我这心啊,顿时温暖起来。”他捧著胸口极夸张地念道。
为及时阻止他接下来可能会的可怕言论,我连忙说正题:“这几天的文件刚送过来,我还来不及细看。这次去米兰和阿默去拜访了《Vogue》的总监,下周可能会派大卫去跟他们谈广告合约的事。”
“真高兴我们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这还多亏有你这大智大勇的老板坐镇指挥。”他很适时地拍马屁,然后笑道,“丹尼尔去纽约之前联络过你了吧?”
“不错,范斯高公司的续约条款需要我定夺,可我来不及赶回来,所以让汤米跟他去纽约,不过他们每天都有反馈信息过来,看情形没什么难度。”我打开文件夹,“对了,莫德赛之后的反应如何?”
迈尔斯一拍掌:“一切顺利,只要求我们能定期派人去华盛顿与他们沟通,莫顿下个月还会来旧金山一趟,这回又不知会带上什么好酒。”
“不出半年,你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酒徒。”
“真希望你的诅咒灵验。”他边笑边将手撑到我办公桌上,脸上一下子神秘莫测,“布莱恩,我看过米兰时装周的时况了,真是世界顶级水准的盛会,真后悔没能跟你们去!噢,还有伊森,怎么说呢……伊森真似奇迹,他像上帝给我们的礼物。”
我实在受不了了:“有空写诗,还不如回去工作。我说你敬业,你就打算这么回报我?”
“好吧好吧,我立即滚回我的座位继续做全公司的楷模。”迈尔斯一步步退出去,跨出门时却嘻笑著冒出一句,“老大,我怎么觉得你对伊森好像有……偏见呢?但愿是我直觉出错。”
边打发他边掩饰情绪:“你的直觉经常出错,迈尔斯,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他佯装深受打击的样子退出去。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其实真有些打突,原来我的表现有这么明显,连近旁的人都嗅到一丝走火的气味,我对伊森不公,这是事实,但为什么我没办法正视这一点?我们的身份、位置、关系,如何能在一条水平线上共处?这是我同他之间最难以平衡和解决的问题,冲突存在,总不能漠视,这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他的。其实,我们本不该交集的,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但命运往往是那么的奇怪。
我轻叹一声,站起来踱了一圈,然后走到抽屉边,弯腰取出盒子,消灭了那最后两粒加勒比巧克力,吃完才觉得有些失味,后来想起是忘了配一杯卡布奇诺。很多私下的计划常常都是想过等于做过,终究没有去真正实行,等后悔的时候,就只剩下遗憾。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莫华轻敲我办公室的窗,探进半个身子笑问:“晚餐有没有兴趣尝尝我的手艺?”
我放下笔放松地靠上椅背:“我想,我是够有口福的人。”
“绝对。”她满意地点一下,“八点在家等你。”
“学妹,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参加?”詹姆斯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打趣。
“晚上一起去吧。”我提议,口气并不是开玩笑。
莫华听出我的诚意,于是立即开口邀请詹姆斯同往,她的表现永远是那么大方,搞得第三方非常不好意思,连连推说自己其实有事。
我承认,当时是怯懦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眼内一刹那的闪烁和迟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一次去过莫华的住处参观,虽然地方是我帮忙找的,家具是我替她订制的,但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还没有时间过去看一下,之前可能是有工作的借口,而今天我的这种退缩却完全是出于心底的一声警惕,那个响亮的声音在提醒我:杜震函,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会收不了篷。
在莫华没有到来之前,我曾经给自己无数个理由迈出那最现实的一步,我可以莫明其妙地到波士顿,也甘心默默地无功而返,没有任何抱怨,我曾以为我们极有可能会走进教堂,所以我努力过。但是走到现在,我却一下子没了把握……那种对自己的怀疑,完全不由自主。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小时,我却已经在车上坐足十五分钟,最终还是发动了引擎,无论如何,我要如常表现。
一踏进成功女人的居所,迎接我的便是温和的微笑,干净馨香的空气,整齐的摆设,窗台的插花,精致的餐具,满桌的色香味,这算不算是一个男人的家庭终极梦想?不管过程是否享受,这个结果却的确是非常完美的,很多人都曾追求过,我也不例外,但我不知道为何现在跨入这一区了,却又感觉淡漠。
莫华接过我的百合和自带的香槟,引我进客厅。从头至尾,这顿自制的烛光晚餐吃得算很正经严肃,即使我们一直在笑或是进行真心的言语交换,但是,晚餐却只是晚餐。
本来像莫华这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人,真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了,我杜震函在外再有手段,也没有把握可以随时找到一个像眼前这样内外兼备的丽人作伴,是我自己欲望太多。
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已经从餐桌转移到沙发。莫华向我展示她的手绘画,还有为我挑选的一个领带夹,渐渐地,她的眼神开始柔情似水,我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原本我应该欣然接受一个美丽女人的邀请,原本我不该有一丝犹豫,但我却在接吻时心不在焉,当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胸膛时,我确实有那么一刻的动情,但却不足以令我犯错。我喜欢莫华,一直以来她都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可是当理智超越欲望时,即证明我不够爱她。
我不著痕迹地抱住她的肩膀将她退至半臂的距离,然后尽可能温和地说:“莫华,我们……”
她明显一僵,但并没有失态,过了几秒钟,她抬头对我灿烂地笑笑,然后说:“震函,我好爱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对?”
如果说之前莫华对我的感情还使我心存侥幸的话,这一次她积极的进攻就真的令我方寸大乱了,换作以前,我一定会留在她这里过夜,顺其自然,可是现在,我只想著要如何把一些敏感的东西沈淀下来,不能任它再发酵膨胀下去。
我现在对一个男人有了感觉,该死的,这就是现实,现实常常会同我开玩笑。
走出莫华的家,我还在反复回忆,我刚刚到底说过些什么?“你真的很好,是我不够积极。”“我会不舍得你等我。”“我是真的不愿让你失望。”……我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
大度点,莫华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但如果她选择刺激我,应该大声宣布:“你完全辜负了我的好意,也低估了我的感情,是我太过于信任你。”可那就不是莫华了。
一回到住处,我脱下外套就直接把自己丢到床上,我清楚自己如何得摇摆不定。我在想,霍昀森对我来说是什么?一段脱轨的炫烂插曲,还是暗格式的悲情交响乐?我们允许有期待吗?我们都在等待著什么,却什么都还没有等来。
这时,张姨敲我房门让我接下越洋电话,我颓废地爬起来提起听筒。
“震函,听说你是刚从意大利回来。”
那声音令我安定,我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这招已经不管用了。”母亲爽朗地笑开了,“看起来工作顺利,感情方面有没有著落?”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这种闲事?”
“闲事?我问我儿子有没有女友,这叫管闲事?”章女士当头棒喝,控诉我拎不清状况。
“是我错,不过你这问题实在难回答。”
“你女朋友那么多,也该找准一个收收心了,男人事业再成功,也终究是需要有个家的。”其实母亲很难得发表语重心长的讲话,通常是受到什么刺激才会。
“有发生什么事吗?”
“你还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不是蛔虫,是你儿子。”
母亲终于道缘由:“是阿齐要办喜事了,日子就定在十月中旬,最近都在筹备婚礼,所以一片兵荒马乱。”我想昀森也应该已经得到喜讯了。
都市年轻女郎,最好还有点才华和家世背景,很容易被快速攻占,因为聪明的男人都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从男朋友晋升至未婚夫,这之间一定也耗费了不少功力,看来那个钱永那憨厚的外表是修饰过的。
母亲接著说:“知道你公司的档期紧凑,如果你实在抽不出空也不妨,阿齐他们说要来旧金山度密月,顺便与你见面。对了,昀森都还好吧?阿齐天天念叨他。”
“他很好……现在人还在欧洲,工作一直很满。”
“你要记得照顾他,像他这么年轻却已有成就的大男孩,很容易被盛名所累失去自由,他也算是你亲人,不要忽略昀森的感受,他和阿齐从小没有家长在身边照顾,所以难免习惯表现坚强,独挡一面,你要经常关心一下他。”
“怎么说得好像托孤一样。”我嘴上笑出来,心里却是寂静一片,我知道母亲是个敏感善良的人,她说的都是实话,所以面对这样一个霍昀森,我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才能算是正确,如果母亲知道我同他有另一层关系……不敢想,就算长辈再开通,也是有底线的,要接受这样的事实大概也是不可能,或许我是天生会给人制造难题。
“再过一周就是你生日了,准备怎么庆祝?我可是专程为了来提醒你,到时要记得对外坦然发表三十岁感言,不要独自回家面壁伤怀。”母亲又提起另一个重点,“震函,在我印象里,你才十八九岁。”
“你一直就是用这个方法隐瞒自己真实年龄的?”
“臭小子,如果可以开车过来教训你,我不会犹豫。”
我苦笑,摸摸下巴上刚钻出来的青胡茬,突然有些泄气,真的,已经三十岁了,还能任性几年?
第二天,莫华表现如常,我有些惭愧。詹姆斯倒是意外八封地进来打探我的约会:“烛光、轻音乐──噢不,也许是歌剧,还是玫瑰、月亮、深情款款的眼神,外加一个激情浪漫的夜,堪称精典。”
“设计部新一轮的样稿什么时候给我拿来?已经超过十点。”一句话将他打回原形。
“布莱恩,你还真是不可爱呢,可为什么偏偏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你?”詹姆斯边调侃我边把凯文刚刚对编辑和设计人员倒的苦水再同我叙述了一遍。
原来才不出两日,凯文的烦恼事接踵而至,除了遭稿件疲劳轰炸外,另一件就是伊森被经纪人安排接下某国际品牌的形象代言,约期一年,这就表示他将不能在合同期内随意接拍任何杂志内页进行肖像宣传,凯文不得不将他原先企划的伊森“新装内刊”缩水成一页“封面人物”,仍指望实现利润最大化。
“除了为凯文哀悼外,我不知道再能为他出什么力,看来连伊森也帮不了他了。”詹姆斯说完这句便功成身退。
这一边,我已经在拨号码,从来没有这样干脆地拿起电话与他通话:“没有打扰你吧?”
“刚开机,否则就错过你声音了。”感觉他的语气透著股特别的纵容,“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联系我。”
“关于品牌代言的事,你考虑清楚了?”
“你站在公司立场问我,还是私人立场对我表示关心?”
“都有。”
“要是你一直能这样坦白就好了。”他突然发出低沉的轻笑,仿佛心情不错,“我不想让杰克为难,这个合约不会被套牢,我也有权衡过。”
“那就好。”一静下来,我反而有点尴尬了,也才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这样随意拨打伊森霍的手机了,“其他没什么事,能按原定行程回来吗?”
“嗯,最多拖一天。”他在那头叹息一声,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清楚了,接著我又听见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震函,能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为我们。”
我的心猛地被人撞了一下,像一个未著寸缕的人,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当街拖出去示众:“我们是不是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不,我从来都只想理顺,而不想变糟,难道你不想?”
“我们不会顺利的,永远不会,一开始就是在异想天开。”
“震函!”他看我有挂电话的倾向,已经在那一头大声喊我的名字,“震函,你听我说!你愿意听我说吗?”
我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因为我仍握著电话。
“我们已经开始了,震函,我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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