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上 第六章

  张书德在房中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露水观音去截杀铁牛至今未归,现在又忽闻钦差铁悠派兵抄了留香院,虽然想亲自把那块墨玉呈到上面去,但又担心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露水观音不仅一身媚功堪称天下第一她的武功也属不凡,可她至今未归也未传回任何消息想必已经凶多吉少。那显然深藏不露的铁大官人很有可能已经把他探得的消息传给钦差,否则他又怎会无缘无故派兵抄了留香院?
  如果此时有谁看见现在的张书德,一定不相信他就是平日那嚣张轻薄的太守小舅子。一脸熟思的表情证明他已经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
  怎麽办?如果事情败露,到时他承担的责任也不是一般两般,如果他不想去领教刑堂的手段,就必须在现阶段把所有漏洞堵上。
  暗杀钦差可是不小的罪名,如果他失手被擒……
  张书德衡量厉害却始终无法在心中做出委绝,直到属下传来在留香院後院柴房里发现露水观音尸体的消息。
  这边皇甫悠也是深皱眉头。
  那个笨蛋也不知跑哪儿去了!问遍留香院的姐儿竟没一个知道。後院柴房里发现那个丫环小翠的尸体,经手下辨认确定此女就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女妖露水观音。且不提露水观音为何化身丫环藏身於太守府,身手可以挤进二流高手的露水观音却被人如拧稚儿颈项一般拧断了脖子,这岳阳附近有谁有这样的功力可以轻而易举取得女妖性命?这跟傻牛的失踪有何关系?为什麽他那些号称天下第一的密探竟探不出铁牛下落?
  一想到那头笨牛很有可能被人砍成几段装入麻袋沈尸洞庭湖的某个角落中……
  「咚咚」
  「谁!」皇甫悠心惊,他竟然没有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是此人功力不凡,还是他走神得太厉害?想到这里,惊讶顿变怒火!他不敢相信他堂堂雳王竟然为了一头又笨又傻又蠢又给他乱嫖妓的混账牛弄得失去往日镇定冷静!该死的!
  「铁大人,小的张书德有至关重要的东西呈给您」
  张书德……,哼。
  「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花样,竟敢大胆跑到我面前。
  「谢大人」门被打开,张书德手捧一精致首饰盒弯腰走进。
  「咳,铁大人,今日小的无意间从一手艺人手上得到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小人怀疑是宫中之物,特地送来给大人过目」张书德走近雳王身边三尺之内。
  悠微微点头,略一抬手示意他把盒子打开。
  张书德堆著一脸诚惶诚恐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打开。
  瞟了一眼盒中之物,悠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就是这个?」
  「是,大人。您看这质地、这手工,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而且这八卦外圈还刻了一圈字……」张书德又往前走上一步。
  瞧这钦差神态,此物好像赝品,幸亏自己没有贸然把东西呈上去,否则就要闹出笑话了。张书德在心中庆幸。想想看也是,这麽重要的东西哪会如此轻易流落民间。那钱三说是一傻贵人给他的,哪个贵人会傻到把这能翻云覆雨的宝贝随便送人?嘛,就算是赝品,如果能起到另外一作用也算值得。
  悠好像失去了警惕心,任他靠近也不喝止。
  「哦,是吗,且呈上让本官瞧瞧」懒洋洋不感兴趣的声音。
  张书德把首饰盒高举过顶,呈到皇甫悠面前。
  悠伸手随意从盒中把墨玉取出,放在手中翻了翻,似在确认墨玉外围上的刻字──其实他早在第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块他给了那头傻牛,他却拿去换人面团的钦赐玉佩!
  就在此时!张书德把手中首饰盒砸向斜坐在椅中的皇甫悠,同时从袖中摸出短剑对准皇甫的胸膛一剑刺下。
  不管这个钦差会不会武艺,在自己如此出其不意雷霆万钧的攻势下必难逃脱!张书德信心十足。
  噗!!短剑插入物体中。
  张书德抬头,眼见皇甫悠姿势未变正斜躺在椅中朝他微笑。他的短剑确实插进去了,却插在他砸出的首饰盒上,而这首饰盒正被皇甫悠抓在手中。换句话说,不是他把短剑插进目标,而是皇甫悠拿首饰盒送到他的短剑前面,甚至连姿势都未改变一下。这是怎样的一份悠然?!又是怎样一份功力?
  渐渐的,张书德的手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他在江湖上绝对不是个小人物,他的功力也绝对不亚於二流高手。可这钦差……他是谁?莫非、莫非那看起来傻乎乎的人真是皇子,而此人是他的保镖?所谓钦差身份只是一种掩护?皇子为什麽要来到这里?难道他们已经知道……
  连场面话都没留,张书德立刻翻身向门口冲去。如果他把此事报给上面,说不定他还能将功赎罪。
  「本王还没有好好感谢你把玉佩物归原主,你怎麽就走了?」
  声音从前方传来,刚才坐在椅中的人现正带著一脸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笑容站在门前。
  张书德从来没有这麽後悔过!
  他是哪只眼睛瞎了,竟然没有看出此人的真正身份!这种雍容,这种非凡,这种容貌,除了传说中的雳王悠还有何人?实在是因为那个傻乎乎的官爷老是「阿悠,阿悠」的叫,弄得谁也想不到此悠乃是彼悠。有哪个皇子会任由属下这样叫他?除非那人头衔比他大!
  忍不住,「那叫铁牛的大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愣了一下,悠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问这个问题,想想,脸上浮起了捉弄人的诡笑。
  「你说铁牛?他乃大亚皇朝今圣崇德帝的唯一儿媳,本王的第一王妃」
  ……
  张某脸上的表情让坏心眼的雳王愉快了好久。
  张书德虽然知道了这个秘密,也有幸拜见了雳王「夫妇」的庐山真面目,但很可惜,他永远没有机会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了。
  「正好本王也有些事想询问你,而本王也相信你会在见了某些皇家酷刑後,会一五一十迫不及待的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悠微笑著反手打开门,门外站著两名做更夫打扮的人,似乎已经等待很久。
  岳阳太守府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风波。太守的小舅子突然失踪,其小妾也服毒死在自己房中。不过太守府的人并没有为此做出什麽大动作,就像一般人家小妾亡身一般,一口薄棺,几个送葬人就把那小妾埋了。张书德失踪的事也只被说成舅爷因胞姐去世便离开岳阳另谋发展。不到两天,太守府上下已经趋於平静。
  从贵宾房出来的岳阳太守吴继孝抹抹头上的冷汗,脱力却显安心的向後院走去。远处,他的结发夫人正在丫环的搀扶下向他迎来。
  「官人,都没事了?」吴夫人关心的依到丈夫身边。
  吴太守点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这两年苦了你了」
  「妾身无事,只要官人平安……。钦差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把知道的事都已经禀告给铁大人,铁大人说……,说我可能会因为疏忽职守而被降职,但也只是如此。钦差大人是明白人,并没有特别为难我。你不用担心」吴太守把妻子搂进怀中,口中直念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吴夫人把头埋进丈夫怀中。
  从张书德口中得知铁牛当夜确实在留香院出现,由露水观音出面拦截想问他口供,但之後因为张并不在现场所以铁牛的下落仍旧成谜。
  那头蠢牛跑哪儿去了!留香院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快被他掘土三尺,发现六具尸骨,可没一具属於铁牛。连井水都被他抽干了,也没看到牛毛一根!不过,这是不是也代表铁牛的生命无恙?
  悠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气。他不会真的迷路迷到洞庭湖去了吧?还是被什麽人救了?就在悠命人彻查近期出入岳阳境内的所有扎眼人物时,摘星阁小薇传来了护国将军的行船出游到洞庭的消息。
  「他有出行?我怎不知」悠背对蔡小薇负手站在窗前。
  「禀王爷知晓,护国将军在您出京的次日,上朝请求圣上准他一月返乡之期。如今皇朝内外安定,圣上便准了将军的折子」
  沈思一番,「你认为他知道我出行之事麽?」
  「这……,属下不敢肯定。但将军的手下也并不少,难保他不听到一些风声」
  同是洞庭,同样的时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雳王皇甫悠的脸上出现阴沈的表情。
  「再探!」
  「是」犹豫一下,小薇开口:「王爷,何为重何为轻?」
  「你认为呢?」悠转身,淡然而笑。
  「属下不知」小薇跪下。
  盯著属下的额头,悠的声音虽轻却重。
  「记住,在我没有另外吩咐之前,铁牛永远是雳王之王妃!」
  「……属下明白」颤抖著嘴唇,小薇把头伏得更低。
  翌日正午,皇甫悠夹杂在人群中,观看护国大将军的行船经过岳阳洞庭湖面。为防肖小截船,将军行船的周围尚跟随了四艘护卫小船,岸上也由当地官府派出的州兵守在岸边。遇到这种皇亲国戚或大官出巡,经地的大小官员做足安全工作,表面上是为了维护这些不能惹的大老太爷们,其实心中只想他们快点过境免得出个三两事丢了自家官帽。基本上来说,经地官员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出巡队伍,又花钱又费力还要伤神,且什麽好处都捞不到!
  就一次回乡,还真是大张旗鼓。嘛,瞧那并行的两艘二层高大船,大概想掩饰行踪也难。
  大船上出现人踪,悠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护国大将军欧阳辅天的女婿,借泰山丈人的余荫弄了个京都守备头目的位子。算是安分的人,没有什麽特殊之处,大名好像叫……郑长则?将军夫妇和其女儿都没有露面,但见二楼纱窗内人影隐约,想 必是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只能隔窗观赏沿途风景。
  因为是私行,湖面并没有被戒严,大小船只仍旧在湖上来来往往,只是都避开了将军行船约一丈余外。不对,有一叶小舟正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将军行船。
  呵呵,有热闹瞧了。悠找了一株大树,背靠其上,双手交叉抱於胸前,带著一脸戏谑的笑容准备看戏。
  护卫船只也已注意到该舟,有人站在船头扬声喝止。该舟速度仍旧不停。
  大船上的人也被警觉了,岸边的州兵心中开始叹息,麻烦来了!
  等一下!悠猛地立直身子。
  那雄风万丈站在船头迎风而立的人……
  铁牛?!
  第十四章
  「尔是何人?还不快把舟停下!」大船上的护卫大声呼喝道。
  面带青铜獠牙魔鬼面具的八尺昂藏男儿仰首狂笑,「呔!好一群挡路狗!竟敢阻挡老子去路,还不快给俺闪开!」
  站在岸上观望的皇甫悠眼睛眨了又眨。确定自己听力绝对没有问题,这大汉的声音十成十是他家那头傻牛,身形也不差。但、但这狂妄嚣张的态度,还有这面具……,他听说过这面具。
  护卫船有两艘集到大船身边以便保护。
  小舟越冲越近,大船上的护卫连忙拿出武器。一排弓箭手列到船头跪地拔箭上弦开弓。
  湖上、岸边观望的百姓,人人兴趣盎然,发出种种讨论猜测,凝目注视事态发展。大盗明目张胆的抢劫大将军,这可是百年还不定能看上一回的好戏啊!
  「北岳狂人?又是你!我和你有何冤仇?你为何总是寻我麻烦?」船上传出将军女婿郑长则的惊怒声。
  北岳狂人!果然是他。莫非……尚没有看到脸之前一切都无法定断,悠冷静的让自己用最通常的方式来思考。
  「哈哈!冤仇?老子只是听闻你跑到洞庭来,特地来帮你,让你尝尝洞庭水的美味!你怎可说老子是在寻你麻烦!」狂笑声中,一道身影划空而起。那只小舟如利箭一般撞向大船。
  护卫船来不及阻拦北岳狂人也阻拦不了,轰然一声,两艘护卫船被小舟撞翻,带著余势咚一声撞上大船,撞的大船晃了一晃。
  大船上一阵小小慌乱,八名弓箭手最先稳住身形,在郑长则的喝令下,对准横空而来的北岳狂人放出飞箭。
  「哈哈哈!小小儿戏也敢现眼!看老子请你们下洞庭洗澡!」
  大手一挥,飞箭纷纷落地。急扑之势宛如雄鹰,抓住弓箭手一个接一个像扔小鸡一样扑通扑通全部扔进湖中。护卫哑然,等反应过来,北岳狂人已经抓住将军女婿的衣领。
  「尔等还不下去救人!呆愣著干啥!」大汉暴喝。
  护卫全部看向郑长则。
  大手一紧,「告诉他们,让他们下去救人!」
  「你……你想怎样?」郑长则抖著声音问。
  大汉在青铜面具後发出古怪的笑声,「你问老子想怎样?当然是也请你下去尝尝洞庭水的滋味!给老子滚下去!」
  手一扬,带著郑长则的惨叫声,「扑通!」湖水中又多了一人。
  这下护卫们也不需要命令了,一个接一个跳进湖中开始救人。
  大船二楼被侍卫围满,似害怕北岳狂人会危及将军夫妇及其女儿安全。可大汉像是对二楼的人没兴趣,一心注视湖面,见有人把将军女婿救了上来,立刻大摇大摆的走到船沿。护卫们紧盯著他,即不敢对他下手,也不敢松懈。
  见郑长则湿淋淋的被人拉上来,等他站稳,走到他面前,冲他咧嘴一笑。
  「你……你要干什麽?啊!」
  对准将军女婿的屁股,俺踹!
  扑通!
  护卫们连忙又跳下湖中相救。
  郑长则像是会水性的样子,也没喝多少湖水,很快就浮出水面,被跳进水中的护卫送上船梯。
  二楼有了动静,似乎有人走出楼屋。
  北岳狂人似乎在特意等待郑长则爬上大船,等他上来,又是笑嘻嘻的一脚!接连三次,郑长则干脆呆在湖里不上来了。
  观望的众人大感奇怪,看这大盗的样子不像是来抢劫的,倒像是特地跑来耍将军女婿玩儿的。岸边州兵首先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大碍,顶多是挨些臭骂罢了。
  「这位豪士,不知我儿何处得罪於你,让你三番五次寻我儿麻烦。老夫见你并不伤他性命,也不想多问。但,他毕竟是我欧阳辅天的女婿,今日又在众人面前,还请豪士看在老夫面上,得过且过!」大船二楼响起沈厚苍老的声音,正一品护国大将军欧阳辅天发话了。
  「老儿不要多话!惹恼了老子,老子连你一起踹进湖中!」北岳狂人桀骜不逊,一点没把当朝大将军放在眼中。
  「你!」大将军忍不住怒气,手一举,示意侍卫们出手教训该狂人。二楼的侍卫们手握利剑一起向站在船舷的北岳狂人发动起攻击。
  「哈哈哈!一群跳梁小丑何足挂齿!都给俺滚下湖去!」大汉不等侍卫们冲下,人已一炮冲天迎向扑下的侍卫。不用任何武器,只用双手双脚,左抓右踢,宛若小儿戏闹一般,把扑下的侍卫全部扔进了湖中。
  「来来来!老儿,也让你尝尝洞庭湖水的美味!」
  狂笑声中,人已腾到欧阳辅天面前,五指如钢,扣住大将军的衣领,伸手就要把人扔出。
  大将军没想到他的侍卫们那麽不中用,也没想到眼前此大汉会如此厉害,惊怒中大声怒斥:「你敢!老夫乃堂堂一品护国大将军,你敢辱我──!」
  「不敢?哈哈哈!老子有什麽不敢!就是皇帝老儿,老子高兴也照样让他洗洞庭澡!你就去给你女婿做伴吧!哈哈!」
  皇甫悠眯起眼睛,冷哼两声。很好,你有胆!
  就在大汉扬手时,「豪士手下留情!这位豪士,我爹年岁已大,又不会水性。还请豪士手下留情则个!」柔软却坚定的声音,随著话声,一名看不出年岁风姿卓越的女子手扶一花发老妇走出楼屋。
  北岳狂人停下扔人的势头,转头看向两名妇人。
  「你们怎麽出来了!还不进去!」老将军不顾自己尚在敌人掌下,一心想守护妻女。
  「这位豪士,不知妾身夫君和你有何冤仇,让你常年寻他麻烦?」气质温婉的美丽女子说话声也如她人一般悦耳,却隐含一种威严。
  大汉见到妇人女子出来似乎有点不自在,松开抓住欧阳辅天的大手,向後退了一步。
  「这位豪士……」
  「吵死了!你这妇人怎麽这般呱嘈!你要你爹,老子就还给你!」
  伸手一推,竟然不留下任何交代,把老将军推进他女儿怀中,身影一闪,破空划出,一掌把护卫船上的护卫们扫进湖中,落到船上,立刻催功划桨如来时一样,飞速破浪而去。
  众人哑然。不明白事情怎麽就这样结束了。欧阳辅天愣了半晌,眼看那狂人就此离去,这才反应过来,命人速把郑长则拉上来。
  将军女儿扶住老母,眼望狂人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再看刚才皇甫悠站的大树边,已不见悠的身影。
  眼看面带青铜面具的北岳狂人在湖心艑山上岸,紧随其後的皇甫悠也弃舟登陆。
  北岳狂人似乎没有感到有人在跟踪他,大大方方走进岛中。
  皇甫悠奇怪他进此孤洲做什,只见他一会儿摸摸青竹,一会儿学鸟叫逗逗小鸟。绕了半天才发现这人竟是跑到这里来玩的!
  「嗨!」
  悠站住,以为他发现了自己。
  「嗨──!这山要比那山绿哎──哎!小鸟那个唱得欢哪──!哎──哎!」
  ……。悠从来不知道铁牛还会唱山歌的,而且歌喉……还算不错?
  「老子肚皮也叫得欢哎──!野鸭野鸭你快来呐──!嘎嘎」
  微叹一声,看来那句话说得也一点没错──牛牵到镇东还是牛!你当真以为学两声鸭叫就能把鸭子引来吗?
  「嘎嘎!」躲在水草中的野鸭成群飞起,不知道是被大汉的歌声吓的,还是警觉到生命危险。
  「哈哈!原来你们给俺躲到这里来了,不要跑!留两只给俺打打牙祭」大汉飞扑。
  一抓,抓住一只。拿手中昏过去的鸭子朝天空又砸下一只。北岳狂人欢欣大笑,走进湖水里捡起那两只可怜的野鸭。
  摘下脸上的青铜面具塞入怀中,利落的就在湖边刨了个坑,走进树林捡来一些枯枝,用打火石逗上火,走到湖边就著湖水把两只野鸭开膛破肚去毛放血,从怀里摸出一包调味料之类的东西把野鸭里里外外抹了个遍,用树枝一插,放在火上烧烤起来。
  皇甫悠站在竹林里,看那个被称为当世第一高手的北岳狂人摘掉面具变成他家铁牛,看他家铁牛在烤鸭的同时脱得精光跳进湖中顺带洗澡──人的老习惯看来是不太容易改掉的。看他洗好澡随便把裤子套上,赤著上身蹲在地上眼馋馋得望著两只被烤的流油的野鸭。
  很好,你有种!会烤野鸭你就不回去了是不是?!「哼!」
  北岳狂人往这边瞄了一眼,不理。继续烤自己的鸭子。
  悠面带微笑从竹林中慢慢踱出。
  「夫人,你让为夫找得好苦」
  北岳狂人抬起头四周看了看,没女人啊。带著一脸疑惑瞅瞅那人,该不是读书读太多脑子坏掉了吧?不管他!还是老子的野鸭重要!
  悠走到大汉面前,「夫人,你怎不理为夫?」
  北岳狂人伸手掏掏耳洞,一声不吭努力烤鸭。书呆子还是不惹为妙,这些人打又不经打,骂你又骂不过他──不懂他在骂什麽,你说俺要怎麽骂过他?
  「喂,铁牛,跟你说话呢!」悠伸脚踢踢他的小腿。
  浓眉一挑,算了,俺忍。
  北岳狂人换了个方向蹲。
  悠跟过来。
  「喂!书呆子,发呆一边发去!别跟著俺!」北岳狂人不耐烦的喝道。老子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来吵!
  「你叫我什麽?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哈!」悠竖起眉头。「你不但给我去嫖妓,还敢在外飘荡不回家!你皮痒是不是?」
  「喂!小子,你说话口气怎麽跟俺婆娘一样。哈哈哈!俺要女人不要你,去去去!别惹老子揍你」北岳狂人头也不抬的左手连挥。
  天下的雳王怒极反笑。
  「你这头蠢牛!竟敢这样同本王说话!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当真是要反了!」
  大汉白眼一翻。倒霉!今天怎麽碰上个白痴加疯子,还自称本王。不会是唱戏的吧?看脸盘,倒像个花旦。
  没办法,伸手把脱下的衣服拖过来,在里面摸了摸,摸到一块面疙瘩──也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想扔掉觉得好看没舍得。再摸摸,摸到他前天黑吃黑抢来的银袋,拿出来掏出一块两把重的银子。
  「给,拿去吧。别来烦老子了!」
  见他瞪著他也不伸手接,随手抛过去,不管了。老子的鸭子熟了!喷香的气味惹的大汉直咽口水。
  弗弗,好烫!好香!好好吃!就在北岳狂人乐呵呵的撕下鸭肉大口咀嚼时,一只手掌伸到他面前。手掌上有一绽银子,一绽被捏成有头有脚的银子。这是……牛?
  然後另一只手掌伸过来,轻而易举的把牛头拧下,牛腿捏弯,把银牛分尸後,手掌一合一搓,牛尸变成银粉洒落地上。
  北岳狂人抬起头,盯著一脸阴森的英俊小生,狠狠咬了一大口鸭肉。他娘的!原来是来找茬的!
  俺咬!俺啃!俺吃吃吃!万事吃最大,等老子填饱肚子再陪你小子玩。
  悠也任他埋头大吃。等他吃完,听他打了个饱嗝,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吃完了?」
  「呃!吃完了。你小子是谁?老子踩烂你家房子,还是打了你爹?」大汉一边问一边扯过衣服随便抹抹嘴。把火坑用湖水浇灭,把鸭骨头扔进去,洗洗手在裤子上抹抹,顺便拔了根草根坐到地上剔起牙齿。
  像铁牛又不像。铁牛没有他这麽豪放,也没有他这麽狂妄,也……不至於粗鲁到这种程度!一个人的气质难道可以改变至此?而他皇甫悠和他同吃同睡两月多竟一点没有察觉?
  这怎麽可能!
  但如果说他们是两个人,皇甫悠又不信。
  「你不知道我是谁?」悠冷静的问。
  大眼一翻,「俺要知道还会问你!」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瞟瞟他脱在地上穿在身上的衣裤,不是他叫人给他准备的衣著,粗布灰裤是街头贩夫走卒最常穿的一种。
  「老子当然知道老子是谁!」这小子怎麽稀奇古怪的,不知道俺是谁还跑来找茬!
  「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处?家中可有亲人?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你小子烦不烦啊,又不跟你攀亲家,问那麽多干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跟婆娘似的罗里罗唆!」抓抓,奶奶的,这湖边咬人的虫子还真多!
  这身精壮肌肉悠眼熟的不能再眼熟,大前天晚上他还摸了好久呢。
  「我们还用得著攀亲家?」悠狡猾的笑。
  「你可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啊,阿牛」
  北岳狂人身上明显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娘的!真霉!竟然碰见个兔二爷!」拍拍屁股站起身,抓起自己的衣服,大汉要走了。管他武功多好呢,他才不要跟个兔二爷歪缠。
  「你阳具下面有颗小红痣」
  北岳狂人猛然转身,怒吼:「你胡说!老子那里才没有长痣!」
  「不信你自己瞅瞅。记得掰起来看,否则看不见」悠一脸戏谑的笑容。
  大汉将信将疑,「好!老子就看看,你小子要敢胡说,看老子等下怎麽教训你这个小白脸!」
  小白脸?悠气拮。
  北岳狂人也是艺高人胆大,当著「强敌」的面,就这样背过身子,退下裤子,……不到眨眼功夫就听到:「奶奶的!你个兔二爷竟敢偷看老子尿尿!」北岳狂人拉上裤子转回身,暴怒!否则那小子怎麽会看见?
  悠不屑的鄙笑,「就你那东西!如果不是你给本王看,本王才懒得看!」
  「你胡说!」大汉被他气的跳脚。
  对啊,我就是在胡说。悠暗笑。那颗小红痣也是他大前天晚上捉弄傻牛无意间看到的。
  「这套衣服哪来的?原来不是这套吧」
  北岳狂人愣住。这小子还跟踪俺?
  「那套衣服是不是里白外青,袖口刺有飞龙暗绣?还有鞋子,里面应该绣了字,不过我想你也看不懂就是。那套衣服呢?」
  卖了。当时自己还奇怪,怎麽会穿这麽一身花里胡哨碍手碍脚的文生服!他有钱也不会去买这种衣服穿!
  「嗯,脚上的鞋子倒没换。穿的可舒服?你知道这双鞋子出自哪家绣坊?」
  北岳狂人给他问得不耐烦了,「喂!小子,你直接说你来找俺干啥的!不要叽哩咕噜罗里罗唆的!你问那些老子哪记得那麽多!」
  「好,我再问你最後一个问题。你可记得你这两个月都做了些什麽?」
  「老子在闭关练功!你问完了?老子走了!」
  「站住!铁牛,你要再装,本王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皇甫悠的耐心也快磨完。
  北岳狂人不理他,套上外褂转身就走。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伸出手指揉揉鼻子,斜眼瞅瞅身边的小白脸,「你不说俺倒忘了。你谁啊?小子」
  悠一字一顿,吐音清晰的道:「本王乃是大亚皇朝当圣之子,现今的雳王。也是你丈夫!」
  「……原来是个傻子」真可怜,人模样长得倒不错,却有这麽个病,唉。
  北岳狂人怜悯的看了皇甫悠两眼,摇摇头,走也。
  「铁牛!」这傻牛竟敢如此无视本王!
  「看来本王不好好教训你你根本就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教训俺?小子,你够资格吗!哈哈哈!」大汉双手插腰仰天狂笑。
  悠狂怒下终於出手。
  「喝!厉害!」北岳狂人大笑一声,腾身、出掌、还击,一连串快如闪电。
  「好!」悠也忍不住赞出一个好字。
  两位绝世高手在洞庭湖孤洲艑山岸边展开比斗。
  两人都是越打越兴奋,彼此都觉得找到了人生中唯一的对手。
  无法想象铁牛会跟他打到平手,但如果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北岳狂人……
  皇甫悠原本就有与北岳狂人一交高下的念头,如果不知道此人就是他的「妻」,也许所谓天下第一的名头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就算败给北岳狂人也不是什麽羞耻的事。但是!打死他他都不愿意输给铁牛!今天这场争斗无论如何他都要赢,不为天一第一的名头,不为登霄楼,就只为了他作为丈夫的面子!总之,无论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他都要把傻牛压在下面!
  如果是两个功力相当的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也许很难。但如果是两位功力相当,狡猾度却相差甚远的情况下……
  先不论北岳狂人是否就是铁牛,但他直来直往的个性显然和铁牛差不多,从他的出手方式和武功招数上也能看出这是位大开大合不讲究技巧的人。在他使出真功夫与皇甫悠硬碰硬时,他的对手却避开他的锋头,借游斗保持自己的体力。
  不过想要累倒这个悍夫也不容易。悠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地形。在他的左前方十步开外有一处坑洼,以他对铁牛的了解,也许……,悠阴阴一笑。
  像是逐渐抵挡不住北岳狂人的攻势,悠一步步向左边的空地退去。
  突然,北岳狂人看到皇甫悠身形一个趔趄,脸上出现明显惊慌神色,知道他无意间踩进坑洼中,不屑於在这种时候趁机进攻对手,攻势自然一顿。
  可惜!他的对手显然没有他慈祥,在他攻势一顿的瞬间,滑出袖中带鞘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点向他腰间软麻穴。
  北岳狂人没有想到对手会如此狡猾,顿住之势来不及护住腰肋,一个大意失去荆州,扑通一声倒在岸边湿草丛中。
  皇甫悠笑了,笑的极其愉快。慢慢踱步走到北岳狂人身边,蹲下。
  「你他奶奶的!卑鄙小人!」北岳狂人倒在地上破口大骂。
  「啧啧啧,这怎麽能叫卑鄙。你没听过兵不厌诈吗?而且就算我不用这招,我也能打败你,只是我没那麽多时间跟你慢慢磨」赢的人一脸傲气。
  「放屁!你小子有种就放老子起来!俺们再打过一场!」
  悠坚定的一摇头,断然拒绝。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到家!奶奶的!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俺呸!」北岳狂人因被点了软麻穴身体不能动弹,但一张嘴可没闲著,从皇甫悠的祖宗十八代开始骂起,一直骂到他後面三代。
  悠被他骂的眉毛直跳。怒火渐渐升腾。
  「说!只要你承认你是铁牛,是本王的妻子,承认你一直在本王面前装佯,也许本王今日可放你一马!」
  「去你娘的!你才是俺婆娘!呸!老子才不要你这小白脸做婆娘!死兔二爷!去你奶奶个熊!」北岳狂人还没有笨到家,知道要运功冲穴,一边大骂一边等待反攻机会。
  天下的雳王今天第二次被气到面露狠笑。
  「好!很好!既然你死活不肯承认,本王只有身体力行让你认清这个事实了!娘子,你就等著为夫好好疼你吧!哼哼」
  「喂!你小子要干啥!喂!你他娘的!你敢碰老子试试!你他奶奶的,你这个死兔二爷给老子滚一边去!」眼看伸到衣领前的雳王之爪,北岳狂人急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是真的不妙!大大的不妙!
  「兔二爷?娘子,等下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口中那只可怜生生的兔小子。来吧,让本王见识见识你到底多有种!」
  嘶啦一声!北岳狂人随便套在身上的外褂成了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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