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宏方丈被老百姓尊称为活佛,蒙面人的去而复返,不但是拆老和尚的台,简直是要老和尚的命,灭少林寺的威望。
他听落魄书生这一说,更是手足无措,暗道:我若不迎上去缉拿他,如何对得起这些虔诚的百姓,但我迎上去,不但缉拿不到蒙面人,恐怕还要险遭不测。
情急智生,想拉着落魄书生一同迎上前去,但转眼一望落魄书生,只见他也是愁眉苦脸的低头望着郭姑娘怔神,心中又是大吃一惊。
一向笑脸常开,诙谐不拘的落魄书生,突然愁眉苦脸起来,任你老和尚见多识广,也猜不出是何原因来。
说时迟那时快,蒙面人已来到对面的房顶上,但他突然站定身形,注目向落魄书生和郭姑娘望来。
但见他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骤然流下了泪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任何人也不容易猜透。
只见,蒙面人在拍上疾书,右手一举,但见拍上写道:“快回家去吧!”竖拍一晃,右脚在屋瓦上猛烈一顿转身疾驰而去。
蒙面人刚一转身,中原七恶也跟着追来。蒙面人并不把七恶放在眼中,他放开身形,向南疾奔,连望都不向七恶望一眼。
那些捕快见蒙面人走了之后,更是对天宏方丈恭敬了,捕头坚要老和尚吃饭后再走不可。
天宏方丈再三婉拒,那捕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就走,表面是对老和尚尊敬,其实是怕蒙面人再来城内闹事。老和尚无奈,只好跟他们转回店内敷衍敷衍。
落魄书生见捕头没有把自己看在眼中,放声笑道:“老和尚,我和郭姑娘今天沾你的光了。”
天宏方丈高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今天若不是施主在场,不但老衲要遭劫,这汝州城内,也不知要闹出多少人命。”
那些捕快先前根本没有把落魄书生看在眼里,听老和尚这一说,才转眼向他一望,但见他那等褴褛模样,还以为是老和尚虚怀若谷,故意向他客气,那等自傲自大的目光,虽然收敛一些,但仍然未把落魄书生重视。
落魄书生知道这些狐假虎威的鹰爪子,狗眼看人低,也不以为意,其实不是他临机应变,装成一副愁眉苦脸,望着郭姑娘露出长辈体念晚辈的慈祥表情,蒙面人冲了下来,天宏方丈和那些捕快都会遭殇。
蒙面人的去而复返,是想找郭姑娘仔细的盘问一下,他虽认定郭姑娘是他的表妹,但郭姑娘小时候的语音和面貌,都完全变了,只能瞧出一点轮廓,最使他怀疑而不敢肯定的,还是他断定师妹是大家闺秀,不会出来学武,出乖露丑,尤其落魄书生在隔室伪扮他父亲说话,未提到郭姑娘同到外面来找他。
但他看到落魄书生站到郭姑娘身前,满脸露出痛苦相,对郭姑娘关怀,突然心中如闪电般泛起中个念头,天下不会有这等巧的事吧……
心念一转,再也没有勇气纵下屋来,只好站住身形,写了五个字相示落魄书生和郭姑娘,便转身疲奔而去。
郭姑娘本不想随天宏方丈进去,但恐怕师兄会转来找她,若匆匆走了,岂不失之交臂。
天宏方丈等三人,勉强敷衍捕头一番,即辞别就道,三人一出店门,就加快脚步,向城外奔去。
三人出店门,越过汝水,疾驰约有两三个时辰,便到了伏牛山区边缘。
伏牛山位于河南西部,为河南四大山脉之一,峰峦起伏,连绵不绝,虽然时届初秋,犹是林木苍郁。
三人一进伏牛山区,立即展开轻功步法,直如流水行云,不消二个时辰,已进人伏牛山深处。
他们一心想尽速赶到武当山,无意浏览山景,在万山幽壑间,仍然如飞驰电掣般飞奔。
突然,疾驰到一处形势险要的谷口时,天宏方丈倏然放慢脚步,打量一下前面的形势之后,转头一望郭素娟,道:“这附近都无人家居住,必须越过这伏牛山脉,到了浙川才能找到食之处,女施主千金之躯,不知能不能忍受得了这等辛劳?”
郭姑娘微微一笑,道:“我们奉命前去贵寺下书,还不是为了抄走捷径,经过这卡山脉,这点路径,算不得什么辛苦。”
落魄书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郭姑娘是何等聪明的人,那都听不懂他这话的用意,冷哼一声答道:“来去都是走的同一条路,那有什么此时彼时的分别?”
落魄书生哈哈大笑,道:“虽然同是一条路,但是时间不同,心情有异。”
郭姑娘呸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同的心情?”
落魄书生笑道:“唷!姑娘玲珑透顶,又何必要我指出来,使你伤心呢?”
郭姑娘满脸不愉之色,嗔道:“我不明白,你说吧。”
落魄书生笑道:“我一生虽然没有尝试过女性的温情,却也能体会到各种滋味,姑娘和令师兄多年相处,不说是年轻男女,就是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也不免有情,令师兄一旦不辞而去,但你的心情能不惆怅……”
天宏方丈接着,说道:“阿弥陀佛,申施主已是半百的人了,怎么还和郭姑娘打趣啊!”
落魄书生纵声大笑,道:“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说几句笑话,振奋精神,不比闷着赶路有趣吗?”
郭姑娘的芳心,本来已难过到了极点,经落魄书生这一说,心中的悲愤更是无法抑止,猛然一咬银牙,娇躯一晃,抢在天宏方丈的前面,展开“喜燕登枝”的绝顶轻身术,有如电光石火般,连头也不回望一下,向前急驰而去。
天宏方丈回头一望落魄书生,道:“申施主,这个玩笑可开的不小,若她因此一怒而去,老衲如何向光义道兄交代啊?”
落魄书生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别埋怨啦,若不是我这几句笑话,她恐怕走还上十里八里路,两条腿子就会软了下来,要到何时走到呢?”
“……”天宏方丈默然无语。
于是两人一紧脚劲,尾随姑娘身后疾追上去。
大约奔驰了一二十里路,郭姑娘突然收住奔势,失声叫道:“咦!蒙面人?……”
天宏方丈顺着她注视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蒙面人向右边深谷中飞扑下去,距离蒙面人身后四五丈之处,跟着窜起七条身影,紧随蒙面人追下深谷。
落魄书生道:“走,我们跟过去看看。”说时,一晃身形,当先跃去!
三人扑近深谷,掩蔽着身形,探头下望,只见这道深谷,三面高峰环绕,峭壁陡立,任你有绝顶的轻功,也难飞越那三面陡立的峭壁。
再俯首一瞧,但三面陡立的峭壁间,是一个约四五十亩许宽的深谷,地形像个布袋,谷口很窄,若一个人堵住谷口,任何人也难逃得出去。
这深谷中,遍地崖石,寸草不生,是以一目了然。
天宏大师轻声说道:“看这中原七恶的起落身法,武功定然不及蒙面人,恐怕一个也难逃劫运。”
郭姑娘冷哼,道:“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蓦地,谷中传来一声大喝道:“我们活捉这家伙,回去活祭大哥和九弟。”
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七恶分列四周,个个蓄势待发,将蒙面人紧紧的围困核心。
蒙面人好似非常镇定,圆睁一双黑白分阴的眼睛,扫视七人一眼,咧嘴一笑,举起怪笔在追魂拍上写道:“你们大哥九弟,早在鬼门关等候,你们要如何的死法,赶紧自己选择,最好是各自砸崖自绝,若要我动手,那就不会给你们留下全尸了!”
老二两头蛇李保泰,看过追魂拍上写的字后,大喝一声,道:“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打听打听,中原九义是何等人物,不说你这无名之辈,就是少林派的掌门大师,见了我们也要说几句好听的话。”
蒙面人翻过拍面又写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物?今天你们见了我,就算见到了阎王,休想活着出谷。”
老三地煞星何光毅怒喝一声,道:“大话吓不住人,看看是谁不能活着出去。”手中铁尺猛然一招“白蛇出洞”,直向蒙面人当胸点去。
蒙面人微一侧身,让过当胸点到的铁尺,又在拍面上疾写道:“你们不肯自绝,那就一齐上来受死!”
地煞星冷哼一声,铁尺一招“横扫五岳”,卷起一阵劲风,拦腰扫去。
蒙面人的身子倏然拔起三丈多高,呼的一声,从他的头顶掠过,纵出七恶的围困。
两头蛇见三弟连攻两招,均未得势,身躯一晃,长剑一招“白蛇吐信”,闪闪寒光,疾刺蒙面人的背心。
蒙面人好似不觉,剑尖将近背心,不闪不避,仍然挥笔疾书。
两头蛇冷笑一声,把刺出的剑势,暗中加劲,把全身的功力运到右臂,企图一剑把蒙面人刺个透明窟窿。
天宏大师看夜眼中,不禁替蒙面人捏了一把汗,暗道:这一剑非刺个对穿不可。
心念未定,只见蒙面人身后一串火星,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而两头蛇的剑头已经折断,身子被震退一丈多远,跌了一个四脚朝天,再也爬不起来。
天宏大师心头一惊,忖道:我们少林寺的铁布衫功夫,称绝武林,若和蒙面人相比,简直差得太远啦。
蒙面人倏然旋转身躯,把追魂拍竖了起来,只见拍上写着:“如何?究竟是自绝,还是要我动手,仍然由你们自己选择,这就是榜样。”
这时,六个人都被蒙面人奇绝的功力震住,彼此瞪着眼睛互望,谁也不敢出声也不敢再抢先进击。
落魄书生向天宏方丈轻声,问道:“老和尚,蒙面人的铁布衫功夫,可以和你们少林派的铁布衫相比吗?”
天宏大师道:“不但可以相比,功力的深厚,强过敝派远甚。”谁也不知道蒙面人身上比常人多了一层厚皮,不怕点穴,不畏刀剑。
落魄书生转眼一望郭姑娘,只见她用剑挥割地下的茅草,连看都不向深谷中看一眼,不知道她割下茅草是什么用途,乃低声问道:“姑娘,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割下茅草有什么用啊?”
郭姑娘忿然说道:“我要报被蒙面人侮辱轻视之仇。”
落魄书生微微一惊,道:“你受到他什么侮辱轻视?”
“……”郭姑娘默然不答,落魄书生又道:“你割下茅草,就能报得了仇吗!”
郭姑娘咬牙道:“我在这谷口放一把火,蒙面人和七恶插翅也飞不出这布袋谷去。”
落魄书生微微一笑道:“姑娘,别打如意算盘啦,还是休息休息留点精力,等看完七恶了账之后,也好起程。”
郭姑娘瞪了他一眼,忿然道:“错过这个机会,我被他侮辱轻视之仇,就永远报不了啦。”
天宏方丈见姑娘的天真稚气,也不禁暗暗好笑。说道:“郭姑娘你打错主意啦,布袋谷这等的宽阔,就是伏牛山脉的所有的茅草,全都割来,也难烧得死蒙面人啊!”郭姑娘道:“纵然不能把他们烧死,总可以把他们困在谷中,让他们几天不进饮食,活活地饿死。”
落魄书生一哂道:“始娘主意虽笨,但精神可嘉,只怕蒙面人未曾饿死,而姑娘倒要先累死了!”
郭姑娘冷哼一声,很不高兴地说道:“我累死与你何干?谁要你管我的闲事?”
落魄书生哂道:“这才是好心没得好报,就是蒙面人被火势困在谷中,他有的是人肉可吃,几天也饿不死他,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割得多少草,保持谷口火势不熄?”
郭姑娘冷冷地答道:“你以为我除放火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成?”
落魄书生道:“姑娘的聪明机智,我落魄书生那能及得上,但愿闻其办法!”
郭姑娘道:“只要火势把他困住,我就可从峰顶抛下巨石,把他击死。”
落魄书生轻声笑道:“姑娘这等高见,若下面是一条笨牛,倒是很妙,可惜蒙面人身负绝世武功,恐怕不会如姑娘的希望吧!”
郭姑娘心高气傲,她心中决定的事,别人劝也无用,只听她冷哼一声,又道:“不如我的希望又与你何干?谁要你多饶舌?”
天宏方丈怕他们两人拌嘴起来,赶忙说道:“申施主,让她去吧,她的主意就是不中,对我们倒是有益无害。”
落魄书生道:“老和尚,你想错啦,图谋不成,对我是有害而无益。”
郭姑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怕死,就赶快定,谁也没有留你在这里啊?”
蓦地,谷中又传来一声大喝,道:“四弟,赶快把信鸽放出去,我们合力堵住这谷口,只要我们盟主赶到,怕他身上包铁,也承受不起我们盟主半招掌力。”
老四白花蛇高大惠听三哥叫放信鸽,赶忙将背上的网兜解下。一展网兜,将白鸽捉住,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用血写了伏牛山布袋谷六个字,绑在腿上,一松手振翅飞去。
蒙面人的双臂猛地向下一振,身子冲天而起,快得简直像只鹰隼,追上了讯鸽,右掌一伸,讯鸽便落个他的掌中,一同飘落地来。
蒙面人施展出这一手绝顶的轻功及引接掌力,不仅看得七恶心震,也看得隐蔽一旁的天宏方丈等三人为之一怔,蒙面人于落地后,又提笔在怪拍上写道:“你们盟主是谁?离此地有多远?若过于路远,我无时间久等。”
地煞星何光毅看了拍上的字,涨大了胆答道:“我们盟主乃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的天邪富立宗,你若是怕死,就干脆把信鸽捏死,我们六个拜把弟兄,纵然不是你的敌手,也要和你一拼死活……”
微微一停,又道:“我们盟主约定今日午时之前,一定赶到临汝迎宾楼,我们本来派九弟先去定酒席,给我们盟主接风,然后一同起到少林寺报复他被禁锢几十年之仇。”
蒙面人听了左臂一晃,信鸽腾空飞去,再翻拍写道:“我要杀绝武林中所有之人,那怕什么天邪地邪,就让你们多活两三个时辰,好让你们的盟主前来,领你们一同进鬼门关。”
天宏方丈听地煞星何光毅说,天邪要与他们向本寺寻仇,禁不住大吃一惊,脸上即刻罩上一层愁容,暗道:昨夜遭两个蒙面人来寺一闹,伤亡了上百名弟子,若今天再经天邪前去寻仇,则本派祖师手创的基业,非毁于一旦不可!
落魄书生望着天宏方丈的愁苦脸孔,轻笑一声,问道:“老和尚,天邪在几十年前是何人所禁锢?现在为什么要向贵派寻仇报复,使你害怕得脸孔变色?”
天宏方丈轻轻地一声叹息答道:“老衲有一位师祖,是本派数百年来,第一位杰出人才,本寺七十二种武功绝学,不但完全通晓,面且都练到了相当火候,他老人家一生喜欢游山玩水,不肯接掌上两代的掌门,虽说是佛门子弟,却不肯接受敝寺供养,独自隐居起来,他当年行走江湖时。曾经结识了七位志同道合,而性情相投的武林高人,成为生死之交,那七位武林前辈高人,据说都身怀绝世武功,但各自隐居,很少过问江湖上的是非,是以武林中人恭称他们为八隐,天邪是被老衲那位师祖所禁锢,至于禁锢他的原因,却不得而知。”
郭姑娘此时忽然停止了割草,好奇地插嘴问道:“大师!八隐怎样称呼?目前还活着在人世不?”
天宏方丈道:“据老衲的师父说,八隐分士、农、工、商、渔、樵、僧、道,各以他们过去的出身及装束为名号,已很久未听武林中人提起,是否尚健在,老衲不敢妄自断言。”
“哦……”郭姑娘轻轻地应了一声。
接着落魄书生又旧话重提,调侃天宏方丈道:“老和尚,你真是年纪愈大胆子愈小,你们少林寺拥有三千名和尚,其中不乏高手,天邪强煞也只是一个人,怕他什么?”
天定方丈低喟一声,道:“人多有何用处,难道申施主忘了蒙面人昨夜大闹敝寺的事了吗?”
落魄书生同意地点头,道:“老和尚倒也顾虑得是,蒙面人已将七恶求援的信鸽放了,稍等天邪必然来到,我们看事行事吧,假若天邪得手,我们就现身和他决一死战。”
郭姑娘道:“蒙面人武功并不比方丈及令师兄弟强,只是贵寺顾虑太多,又一向平安无事,一旦遇事便惊惶失措。所以给蒙面人有乘之机。蒙面人心怀巨念,一举一动,都以死相拼,所谓‘一人舍死,万夫莫故’。”
话刚说完,蓦见东北方有两条人影,向他们掩身之地,如闪电般疾驰而来,使他禁不住惊诧地咦了一声,道:“看,那疾驰而来的两条人影,其中是否有天邪富立宗?”
天宏方丈放眼一望,神情一阵紧张,及至人影来到十丈之外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来人的身貌他已看清楚,原来是昆仑派掌门人玉贞子的两位师弟:纯贞子和清贞子,于是摇头答道:“不是的……”
话声未绝,两人已经来到近前,天宏方丈赶忙现身招呼,道:“两位道兄,从何处赶来,请暂且到这边来隐蔽一下。”
洁贞子师兄弟听有人招呼,赶忙收势停步,见是少林寺掌门天宏方丈,当即上前稽首道:“贫道师兄弟两人,奉掌门师兄之命,去贵派和大师商讨对付张贴素绢告白之人,那知走到临汝,听当地的人说起,两个蒙面人,在临汝城犯下两条人命案,大师已率两位施主,跟踪追赶,故此不上嵩山,转道向南赶来,刚才在谷外见到这里,有信鸽飞出,猜测谷内定有武林人物,便顺道奔来看看,想不到大师正在此处,真是巧极了。”
天宏方丈,替落魄书生介绍道:“这位是申施主申甲,人称落魄书生,道兄没有见过面吧。”
洁贞子和清贞子同时向落魄书生一稽首。
洁贞子先开口,道:“久闻申施主乃是江湖中文武兼修的侠士,贫道和师弟能有机缘拜识,真正……”
落魄书生不待洁贞子话毕,轻声笑道:“岂敢,岂敢,落魄书生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斗鸦。那能谈得上文武兼修。”
洁贞子转眼一望郭姑娘,只见她累得浑身香汗淋漓,乃向两人问道:“那位女施主,是申大侠的高足?”
申甲摇摇头,天宏方丈接口答道:“这位姑娘名叫郭素娟,乃是武当山光义道兄的高徒。”
郭姑娘此时一心要实现她的希望,仅抬头望了两个老道一眼,又低下头去,一股劲的割取茅草。
清贞子噢了一声,乃向天宏方丈打听蒙面人的来历道:“在临汝城犯下两条人命案的两个蒙面人,大师已知道他的来历吗?”
天宏方丈点点头,伸手指向深谷中,道:“这谷中的蒙面人,就是其中之一。”
洁贞子师兄弟注目一望谷中,但见蒙面人盘坐谷底一方巨石上,闭目调息如老僧人定,毫无举动,对面并排坐着六个大汉,圆睁目光,注视着蒙面人。
他们师兄弟见谷中的情形大惑不解,洁贞子首先开口问道:“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宏方丈答道:“这个蒙面人即是张悬告白的人,他不但武功奇诡,而且性情古怪,他若是要动手杀死面前的六个人,不过举手投足罢了,但他要等六人的大援到达时,才肯动手一网打尽。”
洁贞子诧异地接口问道:“那六人所等待的大援,大帅知道是何许人物?”
天宏方丈道:“不知他们何时尊数十年前曾经轰动武林的天邪富立宗为盟主,所等的大援,就是天邪。”
洁贞子听了心头一震,脸上即时变了色,骇然问道:“这人又在中原出观,这样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武林劫数难逃。”
清贞子也惊骇地道:“蒙面人既然敢和天邪作对,他的武功恐怕在当今武林中,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天宏方丈答道:“现在还不敢断言,等会儿待信鸽把天邪带到,双方拼斗之后,才能判出高下。”
洁贞子又忧愁地道:“这两人都对武林各派不利,最好是功力悉敌,拼个同归于尽,否则……”
落魄书生笑声接道:“天下没有这等如意的算盘,两人之中若能除去一个,也算是武林之中不幸的大幸了。”
天宏方丈道:“这个机会对我们相当有利,天邪一到,两人势必有一场惊险的拼斗,结果不是同归于尽,就是一死一伤,我们以逸待劳,乘机将未死的一个除去,武林各派从此无忧了。”
落魄书生哂然道:“老和尚,你今年几十岁啦,怎么还这等的天真?”
蓦地……
一只信鸽由北方疾飞而来,跟着传来一声凄厉地长啸,声音尖锐、刺耳,听得各人都骇然心颤。
举目一望,只见一条人影已危立对面峰顶,仅向谷底略一打量,立即腾空扑下,泻落之势,快如流星,惊骇之至。
五人的目光,都被这人从千尺高峰泻下的惊险镜头所吸,心中都在揣测这人必是天邪了。
郭姑娘那么骄傲的心性,也不禁惊诧地低叫了一声。“呀!这是一种什么轻功?”
天宏方丈也不自觉地出声,道:“好快的轻身法……”
落魄书生在骇目之下,也不得不变了嘻笑的常态,胸头急邃地起伏,在为盘坐谷底大石的蒙面人暗暗担忧。
昆仑二子不相信人会学成飞鸟般的轻功,就他和师兄弟惊诧怀疑间,飞泻而下的人,在距离地面十丈高空使了个鹞子大翻身,飘然落到谷底六个大汉之处。
六个大汉立即起立迎了过来,一齐跪下哭诉道:“盟主,我们栽了,大哥、二哥、九弟都被这蒙面家伙杀了。请盟主为他们报仇。”
天宏方丈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谷底,见六个大汉对来人跪称盟主,当然是天邪富立宗无疑。
只见他满头白发,有如刚从牢狱中放出来的囚犯,一尺多长的白髯拂胸,左手拿着一根黄竹杖,身穿一件宽大的长褂,而身子瘦同枯枝,实和外衣不相称。
天那一扬神目,威芒电射,向六人的脸上瞥一下道:“你们合九人之力,对付不了一个蒙面小子,简直丢尽了老夫的脸,真是没出息,还不赶快站起来。”
六个大汉磕了一个头,诺诺连声地站了起来,分列在天邪左右。
天邪以不屑一视的目光,看着盘坐巨石上的蒙面人。冷笑一声,这一笑像冷得如冰窟内吹出的寒气,令人闻之打颤不已,笑声过后,又冷冷地,道:“小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夫天邪手下的人是可欺的吗?”
蒙面人缓缓站起身子,两个眼孔里寒光如电射出,针对着天邪的眼光看来,双肩一晃,身子如轻絮飘下巨石,落地毫无声息,神态镇定之极,双手抬起笔拍写道:“凡是武林人物,不论黑自两道,奇人异功,我要个个杀尽诛绝,那管你天邪地邪!”
天邪冷冷笑道:“嘿!嘿!小子,好狂妄的口气,莫非你是近来出现江湖,张悬素绢告白的自称受害人?”
蒙面人翻过怪拍,又举笔书道:“不错,你既然赶上了死期,要怎样的死法,我一定成全你就是。”
天邪自从横行江湖以来就只有他对人家说过这等的话,从来没有人对他敢如此轻视,目光瞥了怪拍上所书的字,气极反而狂笑,笑声如同山崩地裂,令人震耳欲聋,笑声一落,冷声喝道:“小子,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夸此大口。”话毕,干枯如柴的手臂,已缓缓地抬起。抬到平胸之际,双臂骨节发出格格地怪响,已是凝聚了全身功力,欲一举而毙蒙面人于掌下。
这紧张的情势,看得隐蔽偷看的五个高手,心中直跳。
天邪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凝聚功力,抬起的双臂又放了下来。
蒙面人咧嘴一笑,从容不迫地举笔书道:“我的能耐,罄竹难书,问问你的喽罗,我杀他们兄弟三人的功力,能不能置你于死地?”
天邪横行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从蒙面人那对逼人的目光,和镇静的神态,就已测出对方的内功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心里在猜测蒙面人可能的来历。因此双掌欲发而止,看了怪拍的字,转脸一望地煞星何光毅,道:“你们大哥二哥和九弟,究竟是怎样被他击毙的?”
何光毅把大哥二哥和九弟三人的先后惨死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天邪听了,心感惊诧,忖道:这人的脸貌,虽然看不出来,但他咧嘴一笑时,露出来的洁白又长的牙齿,岁数并不大,况且他只是用笔代语,始终不说一句话,想是一个哑巴,那来的如此本领呢?
他想要六人试试对方身手,看对方是何出身来历,立即大喝一声,道:“你等先用老夫传授的‘接力掌法’,和他对两招试试。”
六恶有了靠山在旁,胆量突然壮大起来,听盟主这一喝,立即开始行动,地煞星何光毅在前,其他五人依次序站成一条直线,距离都是相隔半步,各自把全身功力暗运于右臂,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上,最前立一人,自后面五人结合的功力,输送他身上后,顿时红光满面,目神充足。
蒙面人看了他们的行动,就立刻领悟这所谓的“接力掌法”,他似胸有成竹地咧嘴一笑,提笔写道:“只凭他们的功力,恐怕还不济事,最好是你这老不死的也接了上来,免得我多费手脚,就凭这一掌论胜败。”
天邪本人就算是骄傲的人了,但蒙面人的骄傲自大,比他尤有过之而无不及。目光望着怪拍的书示,气得险些爆炸破了肚皮。再也不考虑对方是何来历,厉声喝道:“臭小子,别这等目中无人,你先接他们这一掌试试。”
何光毅同时大喝一声,道:“预备……”
后面五人闻声,加紧一送功力……
突然……
何光毅双掌猛力向外一推,两股“接力”掌力,如怒涛汹涌而出,掌风宛同狂飙怒啸,夹排山倒海之势,向蒙面人胸前涌到!
天邪富立宗传授中原九恶的这套接力掌,是为专门对付硬拼掌力的,六恶的功力原本不弱,这一联合集于一人身上发出,威力之猛,劲道之大,真是无与伦比。
伏在谷口的天宏方丈等四人,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谁也没有看过这等猛烈的掌势,当下看得目瞪日呆,吃惊不已!
郭姑娘却在一旁冷笑一声道:“这种接力掌,真是其笨如牛。”
她出道不久,年青见浅,那里知道其中的奥妙,这种“接力掌”演熟之后,不管前后左右,均可对敌,而且最前面主持发掌的人,在四面应敌时,跺起连环步法,宛若龙腾虎跃,不仅行动快速,而且还能扰乱敌人的视钱,使对方有头晕眼花之感觉。
蒙面人眼看六恶集中的奇猛力道撞来,不慌不忙,把金笔和追魂拍往腰间一插,左手迎着撞到的掌风,划了一个圆圈,往左一带,将击来的掌劲,引向左边撞去,右手掌心一翻一吐,打出一道强烈的掌风,直撞六恶为首的胸脯。
先闻“蓬”的一声,六人击出的接力掌劲,被蒙面人引播到左边崖石,但见崖石被威猛的掌力,震塌了一大片,碎石向两边横飞。
蒙面人右手击出的一掌,力道虽不比六人的韧力掌猛,却是乘虚还击!六恶却未料到敌人在应接己方掌力的同时,竞有余力用另一只手发掌突击,未待使出连环步法,掌风已经撞上身来,接着闷哼一声,六恶一齐向后倒去,掌个带鱼衔尾,一个接一个,仰翻地下一动不动。
天邪富立宗见蒙面人竞有这等深厚功力,心中甚感惊骇,赶忙举起手中黄竹杖,接着向六人的穴道一个一个点去。
说也奇怪,六恶受伤仰翻不动的身体,经过他的竹杖一点之后,居然比灵药还有神效,随即舒展四肢,个个滚身爬起,似是不会受伤一样。
蒙面人裂嘴一笑,拿取追魂拍和金笔写道:“别白费心了,就算你有点穴医伤的本领,也救不了他六人的性命,最多仅能活半盏热茶时间。”
天邪看了看追魂拍上的字,冷哼了一声,似是不信蒙面人拍上所写的话,随口向六恶喝道:“你们运气试试,有何不良反应?老夫不信医不好。”
他喝声落后,以为六恶定会照他的话运气,那知六恶人虽爬起,而立在当地,仍是目瞪口张,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连他的说话,好似没有听到,理也不理!
天邪被气得大喝一声,道:“你们听到没有……”
话声未落,忽地六恶果然如蒙面人拍上书示,一个接一个的又倒了下去。
天邪虽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但见了此等情景,也不禁大起惊诧,面对重又仰翻地上的六恶,怔神不已!
蒙面人张口哑嘶了一声,写道:“你有什么惊人的绝艺,赶快施展出来,我一起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天邪在江湖上横行一辈子,那曾见过他人这等颜色,当下把他气得面色铁青,两眼冒火,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就接老夫两招试试。”话毕,右手黄竹杖倏然点出一招“天花乱坠”,杖头抖起一黄光,分点蒙面的上盘各大穴道。
蒙面人身上就像包着铁皮似的,眼见竹杖点来仍是不闪不避,待杖头点到身边时,微微晃动,只见杖头一滑而过,溜向一旁,而蒙面人的脚却分毫未曾移动。
天邪因一招落空恼羞成怒,猛喝一声,展开身法,一连点出六杖,杖杖点向蒙面人身上的要穴,出手如电,挟带锐啸风声。
这六杖点击不仅迅速绝伦,而且用足了劲道,一般武林人物受不起一仗,不说点中穴道,就是那股凌厉的杖风,也足以置人于死地。
但蒙面人却始终不慌不忙,只见他竹杖点到身上的刹那前,身子稍微一侧,瞬眼之间六杖都从他身边滑过,一杖也未点中。
天邪活了一百多岁,见过不知多少武林高手,对敌的经验和阅历,不用说是非常丰富,他见蒙面人从容避过六杖,那种镇定的样子,就知今天逢上了有生以来的劲敌。赶忙收敛轻敌之心,竹杖忽然一慢,脸色也变得沉重得起来。
洁贞子见蒙面人有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奇奥的武学,心里大起惊骇,喟声叹道:“这人若没有其他制服的办法,仅凭武功与他对敌,恐怕当今各大门派都无此能耐,这场劫数看来是无法消弥的了!”
天宏方丈听了,也黯然伤神道:“是啊!昨夜假使没有申施主那幅人像图,阻止了蒙面人的屠杀,不仅贫僧早登极乐,恐伯少林寺的基业也要毁于蒙面人的手下。”
落魄书生微微一笑,道:“老和尚,不要认为灾劫已过,可知那张图像,已被人抢走,若蒙面人再度到你们的和尚庙去,那时老和尚登不登极乐,还不敢说呢!”
天宏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就是要登极乐,也非拉施主一同不可。”
此际,天邪已施展出他独创的八八六十四招黄竹杖法,绕着蒙面人,连续的点出。
看来比先前缓慢了些,而劲道却比先前更加劲猛,杖杖相连点出,有如瀑布倒泻,绵绵不绝。
蒙面人始终站在原地未动,只是身子转来转去,或是左侧右晃,或是缩身纵高翻身,霎时避过了四十多招,他竟未还击一招。
天邢眼看自己独创的六十四招黄竹杖法,施展了四十八招,仍奈何蒙面人不得,突然住手,喝问道:“小子你为何不动手还击?”
蒙面人咧嘴一笑,写道:“我不动手则罢,若是一出手,你就要走上黄泉路,我让你尽展所学,死得心甘情愿。”
天邪见他让自己攻了四五十招,连一根毫毛都未伤,不禁心中大感骇异,暗道:我这套杖法,在没有被神僧了空禁锢之前,就扬名江湖,这几十年来我又下了不少的功夫,难道我真的年纪大了,功力退了不成。
心念一落,立即转身向右边崖壁走去。
蒙面人迅速地横跨两步,挡在他的面前,平拍书写骂道:“此谷已是你的葬身之地,难道你还想走得了吗?”
天邪放声大笑,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怕过谁来,不见真章,老夫绝不离开此深谷。”
蒙面人又写道:“谅你也离不开。”向左跨了一步,让他走过去。
天邪走至离崖壁八尺之处,站住脚步,蓄势一杖点向崖壁,只闻“轰然”一声,注目望去,崖壁依然无损。他目光楞楞地凝视杖点之处,颓然叹道:“我真的老了,不中用啦,这样看来,禁锢九十年的仇恨,真要随我这几根老骨头,永埋地下了!”
望着悬崖怔了一阵神,又暗自问道:我点出的力道并不小呀!崖壁竟然毫无损伤的?……
脚步缓缓定近崖壁,伸出向竹杖所点之处一摸,突然喜上眉梢,毫气大发,大笑一声,道:“我那里是老了,以我这等功力,不但可以雪九十年禁锢之仇,还可威震江湖,领袖武林……”
竹杖所点之处,现出有箩筐那么大的一个圆圈,经手一摸,岩粉纷纷顺手掉落,他试用竹杖往点成岩粉的岩壁里一插,三尺来长的竹杖,就似插入沙堆里一般,没有用一点劲,完全部没入。
经过这一试验,天邪确定自己的功力有进未退,不由精神大振,倏然一转身躯,身形猛地拔起,呼的一声,掠空飞到蒙面人的面前落下,大喝一声,道:“小子,你是谁人的门下,今年几岁,竟然功力堪与老夫抗衡?”
蒙面人瞧了天邪一眼,挥笔写道:“出身年龄无可奉告,既然明自我的功力,就痛痛快快的自绝了吧,免得临死前再白耗气力,保持一点元气,也好到阴阎去做个雄纠纠,气昂昂的老鬼。”
天邪看完了追魂拍上的字后,气得胸前白髯根根翘了起来,一声大喝,一扬右掌,猛然劈出。
这一掌是他气极而发,用出毕生的功力,掌劲如狂飙骤起,万马奔腾般,向蒙面人身上撞来。
蒙面人镇定如常,在奇猛的掌风撞到时,倏然横跨出去,堪堪避过,即从容提笔写道:“快把压箱底的本事,尽量施展出来,不到要你死的时候,我绝不还手,你放心攻击就是。”
天邪这一掌,势道之强猛,看得伏在谷口的五人,无不暗暗惊骇,郭姑娘虽痛恨蒙面人的羞辱,但也不觉替蒙面人捏把冷汗。
那知蒙面人竟轻而易举地避过,当下又变了一种心情,除可惜未打到他外,更产生了对他的武功起了嫉妒,暗骂一声,道:“这个死鬼,不知从那儿学来这一身惊人的武功?”
天邪因一击不中,又遭对方侮辱,气得七孔生烟,暴喝一声,放手攻击。
他此刻心无顾忌,因蒙面人已表明态度,绝不还手,故掌劈、拳击、指戳,着着向蒙面人的周身要害大穴招呼。
攻势一经展开,威势之猛,真似狂风海啸,一招紧似一招,绵绵不绝,而且掌力掌风,愈攻愈强,招术愈打愈奇。
天邪这一番快攻,少说在一百招以上,初时还能分出两人的身形,后来竟变成二团滚滚黑影,再经被掌风震扬的沙石,迷漫空际,连二团黑影也模糊不清了。
在谷口偷窥的五人,心情也随这惊险的搏斗,而愈加沉重,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半晌,洁贞子转过一口气,轻声叹息,并自言自语道:“想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会过不知多少高人,也见过不知若干次拼斗,却没有见过像这等激烈的场面!”
天宏方丈也感慨不已,暗道:少林派虽具有多种武林绝学,每一代出色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出人头地,练有本门各种绝学的,实在还是有限,若和他们这等奇诡的武功相比,委实差得太远,这样看来,不过徒具虚名而已。
落魄书生见天宏方丈,满面颓然神情,就知他心中有所感触,瞥了他一眼,笑道:“老和尚,不要泄气,没有到性命相关的时候,当然难看出自己功力深厚,若真到性命真拼之时,打起来也不会比他们逊色。”
不久,迷漫空际的沙石尘土,渐渐地下沉稀薄了,天邪和蒙面人的身形已停止搏斗相对坐在谷底,各自闭目调息,大概双方的功力,都已消耗过甚。
清贞子突然长身站了起来,道:“大师,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他们两人精疲力竭的时候,我们冲下深谷去,把两人一同除掉,倒可挽救一场武林浩劫。”
天宏方丈心中甚感为难,若不就此机会,把两人毁了,今后武林道,不知要被这两人闹成什么样子,何况天邪声言还要去少林寺导仇,但是乘人之危,又非他身为出家人及一派之尊所愿为,心中犹豫不决,急切间不知如何答复。
落魄书生向郭姑娘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郭姑娘,这是好机会,有意冲下去出口怨气吗?”
郭姑娘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落魄书生的脸色,就知道他说话的含意,回瞪了一眼,冷笑道:“我虽是未学后进,纵然不能出心中这口怨气,但也不愿做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清贞子听出落魄书生及郭姑娘间的问答,有意在对他嘲笑,不禁又羞又怒,也冷笑答道:“姑娘这番说话,倒显得贫道心地有欠光明磊落,既然贵派不怕他们两人侵扰,难道敝派就束手无策。”
天宏大师见双方针锋相对,而且郭姑娘的个性又非常倔强,怕在这时候吵将起来,惊动了谷底两个恶魔,于大家的生命都有威胁,赶忙劝说道:“两位不必争论,他们两人不分胜负,决不会罢手,何必先自乱章法,招致危险?”
郭姑娘又向洁贞子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久闻昆仑派的‘连环剑法’天下无敌,区区一个蒙面人,自然不足畏惧。”
洁贞子见姑娘的说话,刻薄尖酸到极点,忍不住脸色一变,低哼一声,道:“武当派向以剑术称着武林,贫道自不量力,倒要向姑娘领教几招试试。”一摆手中长剑,大有立刻动手之势。
郭姑娘很不屑地瞧了洁贞子一眼,也冷哼一声,答道:“如果道长有意赐教,姑娘当舍命奉陪。”
洁贞子虽然道力高深,修养有素,但也无法忍受郭姑娘再三出言轻视,身形一晃,飘落姑娘身前,喝道:“姑娘就请亮剑,贫道倒要先瞧瞧你凭何绝学,敢肆意挑衅?”
郭姑娘的身子也缓缓地移前一步,一摆手中长剑,冷冷地答道:“蒙道长瞧得起本姑娘,最好你们师兄弟一齐动手吧。”
洁贞子长眉一扬,怒道:“姑娘好大的口气,就是你的师父光义道长,也不敢如此对我们兄弟。”气极之下,顾不得尊卑身份,长剑一挥,先行动手,一招“迎风斩草”振起一点寒光,罩向姑娘的身上。
郭姑娘一振剑身,招使“落英缤纷”,洒出一片剑花。硬把罩身的一片寒光,逼了开去。
洁贞子决心教训她一顿,不待她发动还功,尽速抢占先机,连续攻出六剑。
这六剑快速无比,都是昆仑派“连环剑法”中的狠招,威势凌厉异常,剑光澈艳,令人眼花缭乱。
郭姑娘尽得武当剑术精髓,加之生性高傲,那把洁贞子放在眼下,一声冷笑,伏魔剑法应手使出,幻起一片星光剑影,浮云无岸,霎时把六剑尽数封架开去。
洁贞子觉出姑娘出手不凡,已尽得武当真传,剑光凌厉生风,功力不逊于己,而且出手剑招奥妙绝伦,不由暗暗心惊,忖道:武当派的剑法,确实名不虚传。
于是尽弃轻敌之念,抖擞精神,再想抢攻,落魄书生突然跃了过来,正色说道:“大家不想想,我们目下所处的是什么环境,还容得自相作意气之争吗?尤其道兄几十岁的人了,竟和她一个小始娘一般见识,不怕别人见笑吗?我落魄书生这几句不足轻重的话,若道兄听得人耳,就请暂时停手,等大家逃出眼前劫难之后,易选择一个地点,不管谁向谁讨教,我落魄书生倒愿意瞧瞧两派名扬江湖的剑术。”
这一席话,说得不但语气很重,而且言正词严,叫洁贞子听到耳中,比掴耳光还要难受,可是又不便反脸。
洁贞子苦笑了一下,愧然答道:“承蒙申大侠指教,贫道终身难忘。”话毕怏怏退回原处。
落魄书生听他这两句话,语带双关,暗道:你这牛鼻子若要记我落魄书生之仇,简直是自讨苦吃,我不在你这老道的鼻子上,穿根绳子当中牵,我也不姓申。
郭姑娘不但不感激落魄书生的排解,反而很不高兴地瞧了他一眼,埋怨地道:“多嘴老鸡婆!”
落魄书生见两面不讨好,心中也不禁有气,突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左右掴了一个巴掌,道:“嘴巴痒该打。”
郭姑娘被他这怪异的举动看得忍不住噗哧一笑,问道:“老公公痛不痛,这是何苦啊。”
落魄书生知道姑娘的性格十分倔强,先表面不高兴,是为争自己的面子,而她这两句话中,却对他又好像有点关心,乃尴尬地一皱眉头,道:
“打在我脸上,痛在我心上,谁要你多嘴来问我。其实面颊很痛,你甜嘴甜舌的叫‘老公公’。我心里一甜,就不痛了。”
郭姑娘嘴巴一撇,道:“我真是饶舌。”也学落魄书生的样子,伸出玉掌,也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两巴掌,而后怏怏地坐了下来。
天宏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申施主,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快过来吧,那两个仇敌调息一阵,又恢复原啦。”
落魄书生微微一笑,学着洁贞子的口气,道:“老和尚这番教训,不管对不对,落魄书生两脚不撑大门,绝不会忘记。”
天宏大师见这局面,火药味很重,时时刻刻,都有自相残杀的可能,希望见到天邪和蒙面人早些决一胜负,也好赶快离开这里。
注目向深谷中一望,两人都站了起来,只见蒙面人又在追魂拍上写道:“还有什么绝着没有?”
天邪看了看写在拍上的字,略一思索,道:“有是有,但我不想再与你打下去了。”
蒙面人写道:“你甘心认输了。”
天邪道:“在武功上,我绝不比你强,不信我们就再交换几掌试试。”
蒙面人写道:“你若和我对掌,我只三招,就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你自己考虑,愿死在我的掌下,还是自绝的好。”
天邪道:“这是你的规矩吗?”
蒙面人点点头写道:“不错,是我自己定的,对人交手只限三招。就要置对方于死地。”
天邪道:“我为了要证实我的话,在武功掌力上不弱于你,我们两人各向崖壁击一掌试试看,可以吗?”
蒙面人又点点头,写道:“行。”
两人走近崖壁,各自运劲向悬崖击了一掌,但被掌力震碎的幅圆和深浅,挖开一看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的力道大。
天邪说道:“如何,我说的不假吧。”
蒙面人写道:“既然知道武功你我相等,但为什么又甘愿服输,使我不解。”
天邪道:“你胜我的是四个字。”
蒙面人写道:“四个什么字?”
天邪道:“沉实稳健。”微微一停,又道:“我输给你的也是四个字。”
蒙面人厉道:“又是四个什么字?”
天邪道:“心浮气燥。”
蒙面人写道:“你既是明白个中道理,又为何不在‘沉着稳健’上求胜呢?”
“唉……”天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沉着稳健四字,不是人人可以做得到的,我在这四个字上,暗中不知下过多少工夫,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学艺是靠聪明有恒,那没有什么困难,沉着稳健一半是个人修为。”
蒙面人写道:“我见你一大把年龄,不便过份相逼,既是甘败服输,就自己动手废除武功,留你一条老命,愿意不愿意?”
天邪先是脸色一阵骤变,既而又恢复原态,淡淡地答道:“老夫素有硬汉之称,既然甘愿认输,自然任凭处置,反正已有这把年纪了,再苟且活下去,也是索然无味,但老夫一生没有向人低过一次头,请求过一件事,今天破例向你请求一次,望能成全老夫。”
蒙面人写道:“请说,只要不碍事,无不答允。”
天邪道:“老夫被少林寺了空和尚,禁锢九十年,这个仇恨未报。”
蒙面人写通:“是不是容你报仇之后,再废除武功?”
天邪点点头,道:“就是这个请求。”
蒙面人写道:“多少时间为限。”
天邪心中略一琢磨,忖道:我如果能顺利取到那柄“意形剑”不怕你武功再奇奥,也能把你制于死地。
心念一转,说道:“这里到少林寺,来回不过四百余里,相信六个时辰就可往返,以十二个时辰为限,到时老夫一定转来这里,当你的面前废除武功。”他口说到少林寺,心中却想去觅取盛传武林的意形剑。
蒙面人信以为真写道:“九十年是很长的岁月,了空和尚不一定还活着。”
天邪道:“就是了空死了,老夫也要把少林寺当今的长老和尚杀上十人以消仇!”
天宏方丈听得心头一颤,合掌呐呐祈祷,道:“蒙面施主,祈你慈悲,不要答应他的请求……”
落魄书生笑道:“老和尚,这是干吗?就是蒙面人答应他的请求,难道你少林寺的和尚,都是被捆了手脚的不成。”
但见蒙面人写道:“你这是帮我做事,我答应你,但不管你能不能达到目的,必须依限回来,我在此等候。”
天邪点点头,道:“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话,向不食言。”
蒙面人写道:“好,一言为定,你就快走吧。”
天邪拱手一叩礼,立即旋身,直向谷口疾驰而来。
天宏方丈见蒙面人答应了他,竟然失了往日的镇定,只急得手足无措,又想立即转回去,又想就地狙击,脸上起了数次变化,心头逐渐不定。
落魄书生笑道:“老和尚,别紧张,我们先动手狙击,万一狙击不住,再作打算不迟。”
天宏方丈经落魄书生这一壮胆,豪气油然而生,点点头,道:“施主说的不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郭姑娘娇笑一声,道:“刚才你们笑我笨,我若放一把火,他们就出不了谷口,虽不能致他们的死命,但至少可以耽搁拦他们些时间。给大师有充裕的准备。”
天宏方丈道:“郭姑娘,赶快去点燃起来吧。”
郭姑娘在地上拾了一把于草,转身跃到刚才堆草之处敲燃火折子点着火势,待着燃烧起来之后,立刻掷到草堆上去。
她计划周到,上面堆的都是干燥的树枝茅草,霎时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郭姑娘乘势挥出两掌,掌风助长火威,若大的一堆茅草顿成燎原,烈焰腾空,烟雾弥漫,整个谷口变为一片火海。
落魄书生见她放起火来之后,向天宏大师一挥手,道:“老和尚,我们赶快去监视,若天邪冲过火势,跃出谷口,我们就势动手狙击,免得在这里先受蒙面人的威胁。”
天宏方丈道:“火势不加柴草,燃烧不了多久,就会熄灭了。”
郭姑娘道:“你们走吧,这里由我负责。”
天宏方丈点点头,道:“这里首当其冲,郭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老衲放心不下。”
落魄书生见天宏方丈顾虑姑娘的安危,突然改变主意,道:“好,我们就伏在此,看看动静再说。”
话声甫落,只闻一响云霄厉啸,放眼一望,天邪己到谷口。
但见他奔至火堆边,略一端详,立即拔身腾空,沿着他们伏身的对面悬崖绝壁揉身而上,那种轻灵的身法,晃如猿猴一般,快得无与伦比。
落魄书生突然一挺身,挥手说道:“老和尚,我们赶快绕过对面去狙击,若让他爬上崖背,恐怕追不上他了!”身形一曲,当先跃去。
天宏方丈见落魄书生这等热心,心中甚是感激,也立刻尾随他的身后跃去。
洁贞子和清贞子自然不能见危不顾,被此招呼一声,也仗剑跟着两人向前疾驰。
他们四人刚绕到深谷的那一边山脚,恰好和天邪碰个正着。
天邪见四人横身阻住去路,突然收住前扑的势子,指着天宏方丈冷冷的问道:“你是哪个和尚庙的秃头?”他未想到在此遇到他们,以为也是夺剑而来。
天宏方丈欺前一步,合掌当胸答道:“老衲法名天宏,黍掌当今少林寺掌门。”
天邪脸色一沉,又冷冷的问道:“了空秃头死了没有!”
天宏方丈道:“师伯祖,久未听到音讯,不知隐居何处?”
天邪怒喝道:“满口胡说,了空秃头是你的长辈,那有不知之理,你想隐瞒不说,我就先割下你的秃头。”
天宏方丈道力深厚,修养有素,虽见他声色惧厉,仍然很委婉的说道:“师伯祖虽是本寺前辈,但隐居何处,贫僧确实不知,绝不是有意隐瞒。”
天邪双眉一扬,目光如电,逼视着天宏大师,厉声喝道:“老夫和人有一项约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访了空秃头,只好割下少林寺当今十个长老的头抵罪,你既然先来送死,就赶快自己把头割下,免得老夫动手。”
天宏方文念了一声佛号道:“施主和敞师伯祖有什么恩怨,应该找他当面了结。却不能妄杀无辜。”
天邪大喝一声,问道:“你割不割下头来?”
天宏方丈听他言词咄咄逼人,虽是心头冒火,毕竟是一派掌门人风度,暂时按捺住火气,喧了声佛号,道:“尊驾这等狂妄自大,贫僧只有勉力周旋,结局如何?恐怕不会如你想像。”
天邪一沉脸色,怒道:“老夫言出必践,敢不听老夫之言,是多找罪受。”
站在一侧的落魄书生和洁贞子师兄弟,见他气势凌人,也不禁冒火,落魄书生首先冷笑一声,道:
“天宏老和尚,已是当今领袖武林的人物,可不是小孩子,你想用大话逼人把头割下,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天邪冷哼一声,道:“要我动手之后,才肯把头割下,是也不是?”
天宏方丈忍不住气道:“有意见识名震江湖的天邪,究竟有何绝技,敢大言不惭!”
天邪暴喝一声,道:“好个不知好歹的秃头,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右掌一扬,劈了过去。
他功力深厚,虽是轻描淡写的击出,但掌势十分强猛。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直撞过来。
天宏方丈见撞来的力道,甚是猛烈,本不想硬接,但因身为少林寺一派掌门之尊,若不敢硬接一掌,当着昆仑派师兄弟面前,今后少林寺威名,将要扫地。
心念如电闪过,右掌一扬,硬把猛烈的一掌接下。
天邪这一掌,劲道之奇猛,洁贞子师兄弟暗暗心惊,但见天宏大师挥掌硬自接下,又不觉暗暗钦佩,忖道:少林寺的劈空掌力,界然是名不虚传,不傀受武林各派尊崇。
落魄书生仔细看两人对击的掌势,老和尚虽接下了一掌,但觉很感吃力。忖道:老和尚功力虽甚深厚,但和天邪相比,却逊色不少,这样看来,恐难接下他十招,就要落败。
天邪冷哼一声,道:“老夫过去在江湖上闯荡时,就很少有人敢硬接老夫的掌势,如今老夫又埋头苦练了九十年,秃头竟然能硬我一掌,倒是难能可贵之至。”
落魄书生纵声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当今武林之中,人材辈出,你们那老而不死的一辈,算得了什么?不但有人能接下你的掌势,还有人让你攻上几百招不还手呢?”
这几句话,无异一把利刀刺痛了天邪的心,顿时脸色骤变怒声喝道:“你敢胡说八道,当面羞辱老夫?”
落魄书生淡淡一笑,道:“这是事实呀!那蒙面人还在谷中,怎说我胡说八道哩!”
天邪再也难忍羞辱,喝声:“你接老夫一掌试试。”右臂一晃,运足浑身功力。掌心平胸推出。
这一掌是他平生功力所聚,威势比第一掌要猛烈一倍以上,掌势出手,劲风呼啸,直向落魄书生当胸撞去。
落魄书生身形一晃,向左横跨五步,让过一击。笑道:“老不死的,不要心燥,你和老和尚打完之后,我落魄书生一定要讨教的。”
天邪正欲挥掌再攻,听他这一说,不禁心头一震,把扬起的掌势放下,忖道:老夫数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人心倒是大大的变了,个个的心地都是如此狡诈阴险,好像都知道老夫心情浮燥,专找我的弱点进攻,人心可怕啊!可怕。
落魄书生见他突然停手不攻,又哈哈大笑一声,道:“你这老不死的若想凭几手老古董,再想重在江湖上立名扬威,那是打错了主意,你的那一套武学,已不合潮流落伍了啊!”
天邪看他尽情地用话词激动自己的心性,忽然想起刚才败在蒙面人手上的沉痛教训,当下强自克制冲激,暗道:我不能再上他的当,刚才心浮气燥,落得在十二个时辰将要废除武功,若再浮燥进攻,让他们有机可乘,几十年禁锢之仇,岂不是真要随这几根老骨头,永埋地下了!
此念一生,立刻镇定了下来,淡淡地一笑,道:“别这等狡猾,老夫不会上你的当。”
落魄书生冷笑一声,怒道:“你究竟动手不动手,若不想两根老头丢在这荒山野岭,就赶紧转回深谷,履行诺言,自行废除武功,留下一条要死不活的老命,再吃上几年老米饭。”
天邪性情本来就很暴燥,是刚才吃了大亏,受了教训,才强自克制,经落魄书生连番讽刺,又忍不住旧性复发,大喝一声,右掌一晃,一招“狂风冲波”,疾向落魄书生斜肩劈下。
天宏大师抢上一步,站在落魄书生前面,双掌向上一扬,把天邪发出排山倒海的掌架开,道:“老施主,你要找的对象是贫僧的师伯祖,贫僧自不量力,愿以少林寺掌门的身份,代敝师伯祖接你几招试试。”
天邪怒喝一声,道:“谁先谁后都是一样,反正你们在场的四个人,一个人也休想活着离开!”话毕,双掌运足真力,平胸连续推出。
天宏大师接了他两掌,见他的掌势劲猛力沉,心中暗自惊骇,但他乃是当今武林中领袖人物,不肯向人示弱,强自运气,把生平功力暗运两臂,一见天邪双掌推到,立时双掌往外一推,又硬接了一招。
这一招虽然勉强接了下来,但是双方的功力,已很显明区分出了深浅,天宏方丈脚步一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个大步。
天邪仍站在原处,脚下没有移动分毫,只双肩微微晃了一晃。
落魄书生吁了一口气,暗自忖道:老和尚若一味的和他硬架硬接,恐怕接不上五招,就非当场受伤不可。
天邪一扬双眉,大喝一声,道:“你若能再接下老夫这一掌,不但放你们四人逃生,了空和尚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销。”运足全力,倏然击出。
这一掌是赌注的一击,天邪把一生的功力,都聚集在这一击之上,威势非同凡响,掌势推出,呼啸而来,激猛的劲风,吹得四周茅草树木,齐根掀起,飘向空际。
天宏方丈虽是惊愕天邪的掌力威势,但抱定一死挽救众生之心,不闪不避,双掌平胸疾速推出。
但觉那疾猛逼来的力道,重如山岳,压顶撞来,自己推出的掌力,不但抵挡不住,反而汇和天邪击出的力道,回撞到自己的身上。
一声闷哼起处,只见天宏方丈庞大的身躯,被那强猛的掌力震得腾空飞起,抛出一丈之外,才跌坐地上。
天邪一掌把天宏方丈震了出去之后,乘势跃身挥掌向落魄书生攻来。
洁贞子师兄弟,有意露一下他们本派剑术,双双仗剑欺前,挡在落魄书生前面,双剑同时向前指,抖出一片耀目剑花,硬把天邪击出的掌势封架回去。
洁贞子微微一笑,道:“贫道师兄弟,也想领教几招绝学。”
天邪冷哼一声,忽道:“你们两个牛鼻子,就是联手攻击,也难接我十招,还是自己把头颅割下,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落魄书生见他们师兄弟,抢先出手,知道他们有意炫耀,毫不以为意,立即转身向天宏方丈面前跃去。
只见天宏方丈面色灰白,双目紧闭,知他受伤不轻,赶忙俯身下去右掌抵在他的“命门穴”,问道:“老和尚,怎么样了?会不会登极乐世界。”
天宏方丈微睁双目,长吁了一口气,喷出一口鲜血,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死不了,请施主放心。”
蓦地,谷口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天宏大师闻得心头一震,猛地又喷了一口鲜血。
落魄书生微微一惊之后,又笑声说道:“老和尚这一下,大概真要走上西天的道路了,没有被掌力震死,恐怕要被这惊叫声吓死。”天宏方丈有气无力地低声答道:“施主在这种情形下,犹风趣妙生,实使老衲佩服。还是快去看看郭姑娘吧,不知是否遭了蒙面人的毒手?”
落魄书生一缩抵在天宏方丈“命门穴”的手,道:“这时我赶去也救不了她,若把蒙面人引来,我们就注定死命了,老和尚还是赶紧运气调息疗伤吧,死不了还得有架好打哩。”
转眼一望洁贞子师兄弟,只见两人手中两支长剑,有如蛟龙飞舞,剑光中刺出点点寒星,晃似瑞雪飘飞,银河星泻,不觉暗自钦佩道:“昆仑派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他们师兄弟这等托大。”
但见天宏挥动手中黄竹杖,幻起一片杖影,黄光闪闪,与剑光纠成一团,不时响起叮叮当当之声。
洁贞子师兄弟手中的长剑,都是削铁如泥的无上利刃,就是不能把天邪手中的黄竹杖削断,反而被黄竹杖碰了开去。
落魄书生浑身是胆,不知道什么叫怕,但也看得心头微微起惊,忖道:这老不死的,内功真练到能化气成钢的境界了啊。
洁贞子突然大喝一声,师兄弟两人的剑法同时骤变,刹那之间,连续各自攻了八剑。
这八剑都是昆仑派连环剑法中的绝招,剑势威猛绝命,迅速无比。
但见天邪挥动黄竹杖,轻轻松松的把十六剑完全对架开去,连脚下都没有被逼移动一下。
清贞子怒喝一声,展开身法,疾速抢攻,眨眼之间,单独连续攻了四剑。
洁贞子较师弟沉稳,见师弟动了怒火,在大敌当前之时,激怒出手,那是最容易招上杀身的危险,赶忙轻咳一声,说道:“师兄沉着应敌,不可燥急。”
清贞子一经师兄提醒,赶忙收敛心神,剑势忽然缓慢,由抢住先机的快攻,易为守势。
天邪突然大喝一声,道:“你们两个牛鼻子,也想在‘沉着稳健’四字上胜我吗?那还早的很哩。”挥动黄竹杖,打出一阵抢攻招式。
他展开快攻之后,只见杖影翻飞,杖风呼啸,杖杖相连,绵绵不绝的攻出。
洁贞子见他展开反击后,杖势凌厉绝伦,不禁大感惊骇,忖道:我们昆仑派的剑术,在目下武林之中的声誉,仅次于武当派,我合师弟之力,仍不能取胜,岂不要伤损本派的威望?
此念一动,不觉激起好胜之心,向清贞子招呼一声,道:“留神配合出手。”即时施展“连环六十八剑”中最利害的三招“气化三清”、“三清临位”、“清虚幻影”从左攻击。
清贞子配合师兄从右攻出。
这六剑的威势锐不可当,而且精奥无匹,每一剑都能虚实并用,随机变化制敌。
岂知当前这个魔头,不是平常之辈,在他一生之中,那种厉害的剑术没有见过,尤其阅历经验,更有超人的卓识。
只见他手中黄竹杖左遮右拦,或扫或点,或架或迎,毫不费劲的把洁贞子师兄弟一轮锐厉攻势化解,然后猛喝一声,道:“老夫要割你们的头颅了!”一道黄光带起一条人影,猛向洁贞子的剑光中冲去。
动作如电,身法轻灵。
但见他竹杖一扬,只闻“叮当”一声,洁贞子手中的长剑,被震的飞向半空,腕骨也被震脱臼了。
清贞子见师兄遇险,跃身一剑,猛向天邪背后刺去。这一剑他意在救人,把全身功力都运聚到右手剑上,长剑带起嘶嘶剑啸,威势奇猛惊人。
天邪震飞洁贞子手中长剑之后,右手箕张,疾向洁贞子头上抓去,想把他的头颅活生生的扭了下来。
但觉身后剑风袭到,倏然旋身一招“力封天门”,竹杖往上一扬,硬把清贞子威猛的剑势挡开。
清贞子手中长剑,虽未被震脱手,但右臂已麻木不能动弹,似乎骨节也脱了臼,身子也随着向右旋转,正好背向老魔头。
天邪狞笑一声,左手疾伸,向清贞子后脑抓去,清贞子虽觉劲风袭到后脑,但闪让己感不及,只得双目一闭,准备羽化登仙。
蓦地,只闻落魄书生大喝一声,道:“老不死的,别先得意,落魄书生还有一套没有施展哩。”猛地一拳,直向天邪老魔击去。
天邪若不撒手不闪过,他那颗头颅就是铁皮包的,非被落魄书生这一拳,击得脑汁四溢不可。
他顾不得再伤清贞子,赶忙一缩手,向后疾退两步,倏然一侧身,圆睁电目,注视着落魄书生。
落魄书生说道:“看看我这一拳。”呼的一声,又是一拳打了过去。
他这一拳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就是天邪那等深厚宏功力,也不禁暗吃一惊,眼见拳势来到,也不敢硬接,慌忙闪身让过。
落魄书生又是一声大笑,道:“老不死的,有意谦让吗?”
天邪见他的拳有点怪道,忖道:看他的拳势,好像是龙虎拳……
心念一转,大喝一声,道:“你是不是老樵子费平涛的徒弟。”
落魄书生笑道:“我没有拜过师,费平涛是何许人?我也不认识,本人这套拳,是我老哥哥的真传,你瞧得上眼吗?”
天邪点点头,道:“还过得去,不失老樵子的真传。”
落魄书生纵声一笑,道:“岂止得到真传,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天邪本是一肚子火,见他如此自拉自唱,也忍道:“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今天初次遇到你这个自吹自擂的人,真好厚的脸皮!”
落魄书生淡淡的说道:“你笑我落魄书生的脸皮厚,可是比不上你的厚,我一生还没有向人低过头,也没向人家求过一件事,抱着头可断,血可流的主意,绝不向人家低声下气,而你活了一百多岁了,竟会向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哀哀求情,这不但是厚脸皮,简直是丢尽了你十八代祖宗的丑。”
他存心要再度激起天邪大发雷霆,这一席连说带骂的话,莫说心高气傲的老魔头忍受不了,就是普通的人听了,也难克制心中怒火。
天邪听了只气得额头上青筋如蚯蚓爬行,飘胸长髯竖起一尺高,怒喝一声,道:“你敢骂我祖宗。”
落魄书生头一扬,冷冷答道:“骂了你又怎样?”
天邪被气得钢牙挫得格咬格吱乱响,愤恨地喝道:“老夫要你的命。”
落魄书生右手提拳,向空中一晃缓缓的说道:“等着瞧吧,谁要了谁的命?”
天邪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就是老樵子也不敢如此对老夫放肆,老夫倒要试试你有什么真章实学,”右掌猛运功力,迅速拍出一掌。
落魄书生横身跃开两步,哈哈大笑,道:“本人胸罗万象,上及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十八般武艺件件皆精,你有什么老古董,尽其所有施展就是。”
天邪见他只闪让而不接招,同时满口自吹法螺,微微一怔,忖道:这人真个油滑难惹,老夫倒不可大意,着了他的道儿。
于是,强制压制怒火,喝道:“你这等的瘦母鸡,阿不出硬屎,老夫看你除了狡诈阴险、自吹自擂之外,没有一点真章实学。”
落魄书生哈哈一阵大笑,道:“就凭我这一套本事,便无往而不利,老不死的,你若不想被废除武功,就拜我为师,保管蒙面人不敢惹你。”
天邪大喝一声,道:“老夫心中最恨的。就是你这等吹牛的人。”
落魄书生淡淡地答道:“老不死的你若不肯拜我为师,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天邪突然抬头一望天色,只见太阳快要西落,心头一震,暗道:该死,我又着了他的道儿啦,他一味的和我胡扯,定是存心耽搁我的时间,不然,就是等候什么大援来,我虽然不怕,岂不要误了我夺剑报仇雪恨的机会。
心念一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身子正待腾空拔起,骤觉书生猛地一拳击来。
无奈把势子收住,右掌呼的一招“闭门谢客”,迎着落魄书生击来的拳势劈出。
这一掌是在气忿之中出手,而且见拳势击来奇猛,不得不全力迎击,拳风掌力接实只闻“轰然”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落魄书生定了定神运气一试,只觉全身血脉畅通无阻,放声笑道:“老不死的,我这拳头上的功力如何?不是自吹自擂的吧。”
天邪富立宗,接了他这一拳之后,心中轻敌之念顿消,暗道:老樵子的一套龙虎拳,若是倾囊传授了他,对搏起来,真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落魄书生见天宏方丈那等雄浑的掌力,仍然不能把老魔头的势子震动分毫,自己一拳竟能把他震退一步,心中暗自诧异,忖道:我老哥这一套龙虎拳,想不到竟有这等的威力,当时他要将全套一百五十式传授给我,但我只想学龙拳五十式玩玩,真后悔啊,我若把虎拳五十式和龙虎柔和的五十式,都完全学会,那是多好啊,今天倒可和他拼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天邪微微一怔神。冷哼一声,道:“老夫和老樵子曾在九嶷山打了两天两夜,不分胜负,凭你也敢夸此大话……”话声未落,人己欺身而上,展开他独创的“涛浪掌法”,挥掌连续劈出。
他这套“涛浪掌法”,实有惊涛骇浪的威势,所拍出底疾猛的掌风,一波接一波,轰轰汹汹地向对方涌去。
落魄书生不想和他硬拼,只一味的闪避,但天邪这套“涛浪掌法”,若对方不用掌力反击回去,惊涛骇浪般的威势,如旋涡滚滚卷来。
除非你有特殊的步法趋避,不然,任你身法如何敏捷,也难避让得开,因此不到十招,落魄书生巳被逼得手忙脚乱,气喘喘吁吁了。
天宏方丈和洁贞子师兄弟,都坐在五六丈运外,闭目运气调息,突闻掌风呼啸,不绝于耳,睁目一望,发觉落魄书生手足无措,自己又受伤不能继续接战。不禁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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