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梅森坐在县监狱的辩护人接待室,看着走进来的卡特·吉尔曼。
“好了,吉尔曼,”梅森道,“什么问题?”
“梅森先生,我不知道。我发誓不知道。”
“留着到陪审团面前去发誓吧,”梅森道,“那时想不发誓也不成了。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了拉斯维加斯,乘早班飞机回来的。本打算今天早上去办公室,但是我想先回家一趟。我没能回家,警察在机场等着我,他们抓住了我并说要审讯我。”
“什么事呢?”
“维拉·马特尔死的事。”
“你那时知道她死了?”
“是的。他们告诉我的。”
“你对他们怎么说的?”
“我对他们说……唉!我最后承认我曾为维拉·马特尔的事去找过你。”
“啊,你说了,是吧?你为什么告诉他们你去找我?”
“因为我想她曾想讹诈我家的某个人。”
“现在你说你家的某个人,”梅森说,“原来你说过她要讹诈你的妻子。”
“是的,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好吧,”梅森道,“说下去,还有什么?”
“是的,他们问我我的工作间、我用什么木料、在哪里买木料,以及去拉斯维加斯干什么等等。”
“你去干什么了?”
“赌博。”
“赢了吗?”
“没有。”
“输了多少?”
“大约不输不赢。”
“一次很平常的旅行。”梅森道。
“是的,有过输也有过赢。”
“他们是否问过你,你最初什么时候知道维拉·马特尔打算讹诈你家的某个人的?”
“问过,他们什么都问。”
“这个问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对他们说,我看见过马特尔小姐的汽车停在我办公室附近两次,停在我家附近一次。我还说有一位马特尔小姐给我家打过两次电话。”
“打电话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
“你问了她的姓名?”
“她自己报了姓名,并且请吉尔曼太太回家后尽快给她打电话。”
“你给你妻子传了这个口信?”梅森问。
吉尔曼犹豫了。
“你看,”梅森道,“别兜圈子了。我想维拉·马特尔从来没去过你家,她也没给你太太打过电话。我肯定你从未给你太太传过她来电话的口信,你太太也会对警方这样说。”
“事实是罗杰·卡尔霍恩雇了维拉·马特尔,因为他听说格拉米斯有点问题,而他想查清是什么问题。”
“维拉·马特尔查出了问题,她决定借机大捞一把。她想知道卡尔霍恩愿意出多少钱买这份情报,你愿意出多少钱阻止她把情报卖给卡尔霍恩。她开始和你们两方面斗起来。”
“所以,”梅森接着说,“昨天早上你约了维拉·马特尔在你的工作间见面。你打算给她1万美元。她提前到了,你为了让穆里尔看不见,虽然已经吃饱了,还是让穆里尔去厨房再给你做饭
“天啊!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吉尔曼打断了他。
“我的职业就是了解情况,”梅森道,“你离开餐桌去到工作间。维拉·马特尔拿着1万美元说还不够。你发了火扑向她。她可能拔出了刀或枪。你扼住了她的喉咙,等你发现她窒息而死时,自己也吓得要死,赶紧把尸体塞入汽车的行李箱内,开到能够隐藏起来的地方。然后回来找到你家附近的维拉·马特尔的汽车……”
吉尔曼用力地摇头。
“再听一会儿,”梅森道,“你找到她的车,开到穆罗兰公路上,把她的尸体搬进她的车内,把车推下悬崖。”
“然后你决定造一个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证明。你和我约定11点30分见面。你努力做到了,但费了不少力气,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所以你对我说了维拉·马特尔的故事和你要我做的事,其实你知道她已经死了。然后你出去制造不在现场的伪证。你安排一个人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只是不知道马特尔的尸体何时会被发现,但是你知道发现得越晚对你越有利。
“于是你决定把我也拉进来,利用我来证明维拉·马特尔在她被杀后的一段时间还活着。于是你和你的秘书编造了一个有关你的指纹的口信,并让你那位可以信赖的秘书从格雷斯通9-3535号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那个电话亭距离你的办公室不过几个街区。你的秘书给我打电话时你就站在她旁边。你让她加快说话速度以改变声音,并自称维拉·马特尔,说知道你来找过我,对我说你是爱德华·卡特,实际上你是卡特·吉尔曼,说你是个笨蛋,告诉我那个电话号码,让我给你打电话,给你传那个指纹的口信。
“于是我拔那个电话号码找你,传给你那个口信,你假装震惊。犹豫着说你想知道维拉·马特尔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除非你被跟踪了。在这段精彩表演之后,你挂上电话,而你的秘书又打电话到办公室问你上班了没有。你又赶回到你制造不在现场伪证的那个地方,也许是和某个银行家会晤的地方吧,因为离这个电话亭三个街区就有一个和你有业务关系的支行。
“后来你去了拉斯维加斯。航空公司的登记簿会证明你乘坐的班机。到了拉斯维加斯你就不必太小心了。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去干什么,但是,如果你是去马特尔的办公室寻找罪证文件,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这是你谋划的大致情形。这样你就为自己买了一张去煤气室的单程票。你的秘书忠于你,她愿为你做一切事情,但是,当她发现她必须选择作一起谋杀案的同谋或向警方讲出真情的时候,她会说出真情的。他们现在大概正在审问她呢。
“如果你在事情发生后立即给我打电话并对我讲出实情,我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至少使它看起来象误杀或二级谋杀。可是现在,看看你精心策划的这些欺骗行为,你把整个事情搞成了预谋杀人罪,他们要按一级谋杀罪判决了。”
梅森停住话头,两眼直视着吉尔曼那惊慌失措的眼睛。
“怎么样?”梅森等了一会儿问道。
吉尔曼摇头。
“好吧,”梅森说,“事实是什么?”
“我会对你说的,”吉尔曼说,“但是我不会对任何其他人说。我不会走到证人席上去。即使是你问我,我也不会承认。”
“好吧,”梅森道,“说吧,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我是在保护一个人,一个我非常爱护的人。”
“谁?”梅森问。
吉尔曼摇头。
“谁?”梅森再问。
“好吧,”吉尔曼突然说,“我在保护我家里的一个人。”
“稍微好一点,”梅森说,“现在也许我们能够做点事。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当时我正在吃早饭,”吉尔曼道,“我知道维拉·马特尔正在找我家的麻烦。”
“你怎么知道的?”
“一会儿我告诉你。”
“好吧,”梅森道,“早饭时出了什么事?”
“我看见维拉·马特尔急急忙忙从车道上跑进南希的暗室。”
“说下去。”梅森道。
“我受到极大的震动,”吉尔曼道,“一想到她进了我家,我就知道形势非常严重,一场敲诈勒索就要发生了。我先想到汽车道上去和马特尔摊牌。这点很重要,梅森先生,请你务必记住。为了避免引起穆里尔怀疑,我不敢坐在那里盯着窗外看。我不得不假装看报,所以我不能起誓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花了一些时间看报。”
“说下去。”
“我让穆里尔去厨房做饭,我悄悄地离开餐桌,把报纸掉在地上,踮着脚尖走到前门,向窗外一看,看见了……”
“好。”梅森说。
“看见我家的一个人从工作间跑出来,满面惊慌之色。”
“谁?”梅森问。
吉尔曼摇头。“即使对你,我也永远不会说,梅森,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接了我的案子,你就会努力挽救我的生命,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律师,你会牺牲任何一个你认为有罪的人来救我。”
“不错,”梅森道,“这个问题暂时搁在一边。你看见了你家的一个人从工作间出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急忙从前门出去,悄悄走过汽车道,打开暗室的门,匆匆穿过暗室来到工作间门前,开门一看,几乎使我昏过去。”
“你看见了什么?”
“地上一滩红色液体,我最初以为那是血。一把椅子坏了,满地洒着钱,一百美元的钞票扔得到处都是。”
“不错,说下去,”梅森道,“你怎么办的?”
“我猜,我的餐巾掉在那里了。我只是站在那里。后来看出那滩红色液体并不是血,只是红漆,是从工作台上掉下来的漆罐里流出来的。我走过去把漆罐拾起来,放回到架上。后来才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梅森问。
“我家那个人带了一大笔钱,全是100美元钞票,来支付讹诈的钱……而马特尔又抬高了要价,因而发生了斗殴。”
“你怎么处理的呢?你问过你家的那个人吗?”
“没问过,”吉尔曼道,“我跳进汽车,开出去寻找维拉·马特尔。我知道她走不远,我由近而远,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她。但是发现了她的车停在离我家半个街区的地方。”
“你怎知道那是她的车?”
“有内华达州的牌照。”
“怎么知道是她的车呢?”梅森问。
“这个……好吧。我把其余的事情也告诉你。罗杰·卡尔霍恩确实雇了维拉·马特尔调查我家的问题。我的秘书马蒂尔达·诺曼跟我工作已经很久了,对我特别忠诚,她从罗杰的秘书那里得知了这一情况。是对讲机走漏了消息,而卡尔霍恩没有发觉。告诉你说,罗杰·卡尔霍恩的秘书科尔法克斯小姐恨透了他,但是不得不敷衍她,因为他给她比一般人多一倍的工资。但是,她已充分掌握罗杰雇用马特尔,给她钱去调查我家的事,还知道马特尔来自内华达州。”
“她怎么办的?”
“她告诉了马蒂尔达·诺曼,马蒂尔达又告诉了我。”
“你呢,”梅森问道,“抓住卡尔霍恩和马特尔,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这么做就好了,”吉尔曼道,“我当时怕做错事。”
“你怎么做的?”
“我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就到停车场查找内华达牌照的车。我找到了一辆,发现钥匙还插在锁上,钥匙袋内有个标签,写着维拉·马特尔的名字和她在拉斯维加斯的地址。”
“说下去。”梅森道。
“我的车里有块做模型的泥。我拿它把钥匙袋的钥匙都做了印模。”
“你这样做是为什么?”梅森问。
“不知道,”吉尔曼道,“我当时只想查清一切能查到的。我当时思想很乱,只想到我家的秘密可能被揭开,灾难就要降临了。我早就知道有件事情不正常,就是格拉米斯的出生日期早了些,但是……这还不够,一定还有别的事,我想查明那是什么事。”
“所以你想利用维拉·马特尔的调查,你复制了她的钥匙,想去搜查她的办公室?”
吉尔曼迟疑片刻,点点头。
“你把脖子伸进绞索里了,”梅森道,“你昨天夜里干的就是这件事?”
“是。”
“找到了什么?”
“我发现有人抢在了我前面,”吉尔曼脱口说道,“办公室被人砸了。文件扔得满地。文件柜全搞乱了,什么也查不到。文件全混在一起。有人把什么都翻出来往地上乱扔。”
“你有没有想到要戴手套?”梅森问。
吉尔曼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了,”梅森道,“你大概到处都留下了指纹。你给汉米尔顿·伯格提供了一个最完美的一级谋杀案。只有一件奇怪的事让我有点倾向于相信你……那么,你昨天早上寻找维拉·马特尔以后又干了什么?你说你发现她的车停在距你家半个街区的地方。你把她的车怎样了?”
“我开着车去了平常乘公共汽车的那个地方,把我的车停在街边。”
“离你家有多远?”
“约4个街区。”
“好吧,你把车留在那里。后来又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干什么好,梅森先生。我都晕了,我坐公共汽车去了办公室,但是没进去。我在附近转了一会儿,后来决定回家,和家里人都说清楚。我就又坐公共汽车回去,快到家的时候忽然想起和你约定的谈话时间到了,还是先去见你比较好,那样我可以把难题推给你。所以我下了公共汽车,又换乘另一路公共汽车到了你的办公室去见你。
“你说我让马蒂尔达·诺曼给你打电话是为了让你以为维拉·马特尔还活着,这不对。我当时是怕你不抓紧这件事。我想让你感到挑战。我知道如果让维拉·马特尔表现得占了你的上风,你就会接受挑战,行动起来。所以我和秘书策划了这一切……可是你究竟是怎么查出那个打电话的人的,我怎么也猜不透。”
梅森道:“你没有时间问我了。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尽量回答我。你家里除你以外还有三个人——穆里尔、你太太和格拉米斯。因为穆里尔已经起来并做早餐,她很可能是你看见的那个从工作间跑出来的人。这种可能性非常有意思。”
“实际上我家里那时除了我还有四个人。”吉尔曼说。
“第四个是谁?”
“从本州北部来的一个年轻人。叫哈特利·埃利奥特。一个挺漂亮的小伙子,制造厂代理商。”
“这个人怎么样?”
“他和格拉米斯出去玩,大约在早上两二点钟送她回家……现在的年轻人的作风实在叫我接受不了。”
“说下去。”梅森道。
“那天他把车停下后到廊下和格拉米斯坐了一会儿,忘了关掉点火装置。当他回去将点火开关钥匙拧到起动位置时,蓄电池的电已经用光了,格拉米斯就请他在我家楼上的客房过了夜。”
“有几间客房?”
“两间。”
“在哪里?”
“楼上,北侧。他住的那间正在餐厅上面。实际上我听见了他在上面走动的声音,曾使我感到奇怪。当时我不知道他在我家过夜……后来才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晚,我从拉斯维加斯给穆里尔打电话的时候,穆里尔非常为我担心,我可以看出她对我的行为也感到好奇……我们在电话上谈了一会儿,她告诉我哈特利·埃利奥特在我家过的夜。”
“是你付的电话费?”梅森问。
“不,不是我。是对方付款。”
“从拉斯维加斯打的?”
“是。我要了穆里尔,告诉接线员由对方付费。”
“那么,在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时,”梅森道,“还有一次长途电话。”
吉尔曼道:“梅森先生,不得已时,我会服罪。你可以和起诉方协商,我可以承认误杀,以后凭我的地位和背景,一、二年后我就能出来。”
梅森道:“你听着。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同时,你对任何人也不要吐露一句有关服罪的话。你必须完全彻底地闭住你的嘴。你对所有的人说,你的律师指示你不以任何方式谈论本案,也不谈论你的家庭。现在我要知道一件事。你杀了她吗?”
“梅森先生,我真的没有。”
“但是你感到她可能被杀死了,而且你肯定你家的某个人杀了她,是吧?”
“是。”
“是穆里尔吗?”
“我不回答。”
“是格拉米斯?”
“我不接受盘问。”
“是你太太?”
“我对你说过,梅森先生,我不告诉任何人。在我有生之年,这个名字永远不会从我口中吐出。”
“是哈特利·埃利奥特?”
“天哪,不。我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忍受这一切。”
“算了,”梅森道,“你或者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和好继父,或者是个极好的演员。现在我还无法判断,可是我要查明白。现在听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不得和任何人谈论本案。”
“你现在去哪里?”
“去你家,”梅森道,“去和你家那些人谈谈,在我和他们谈话时我要看看谁在说谎,如果有人说谎,那个人就是他。如果没有人说谎,我可以肯定是你在工作间杀了维拉·马特尔,还编了这个故事,以引起我的同情,并让我尽最大努力去说服地方检察官,用歹徒们的说法,让你能够避重就轻地认罪。”
梅森转过身去按响警铃,通知警卫会谈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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