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撞(上) 31-40

  31
  我拉了条被单围在腰上,索性大力拉开卧室门,一把箍住阿祺的脖子,将他拽到客厅,他完全失去反应能力,任我拖著。
  “郑耀扬……他怎麽──”阿祺受到了大惊吓,话都说不大清楚了,他平时的嘴皮子功夫现在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废话少说,廖京出什麽事了?”我迅速打断他。
  “噢,廖京!”他回魂忙道,“他一小时前在丽月宫KTV被人揍了,伤势还挺严重的。”
  “什麽?!”我非常吃惊,“凭他的身手应该不会吃大亏。”他一直留在丽月宫做保卫系统主管。
  “那帮人存心找碴的,有七八个专门对付他,都还有点功夫。”
  “就廖京一个受伤?”
  “不,还有丽月宫的其他几个警卫,现在那儿也乱得很,很多客人都吓跑了,张冀云正赶过去清场,他们的人也正四处在找郑耀扬,没想到他在你这儿──”他觉得不妥,又没往下说。
  我沈吟道:“什麽人?是对付宙风的还是纯粹只是一场纠纷?”
  阿祺想到什麽了:“我想是对付宙风的,会不会是──”
  我抬手截住他的话头,郑耀扬还在里边:“廖京也是吃误伤,没事,宙风的人会安排他。”我心底大致有数了。
  这时候郑耀扬边套衣服边从房里走出来,还是从我衣柜里任意取的。
  很奇怪的是,我跟他被人撞见这种事,居然都挺气定神闲,我是装出来的镇定,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正我看不出什麽破绽。仿佛刚才,我们真只是在那儿讨论“公事”。
  他习惯性地开口问:“哪里出事了?”
  阿祺也挺有意思,一声不吭地递上自己的手机:“张冀云找你。”
  郑耀扬没接过去,只是看了我一眼,到旁边的电话机旁拨了号码,然後听到他要的答案。
  “你要不要一起过去?”挂了电话,他回头问我。
  “好。”
  然後是曾伟祺开的车,一车子人都很沈默,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尴尬还没有完全消除的缘故。我知道阿祺现在是一肚子疑问,他大概想都没想过男人跟男人也会搞到床上去。
  张冀云赶上来:“郑哥,你上哪儿了?电话也不带在身边。”
  这时,阿祺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郑耀扬没有正面回答:“怎麽会搞出这种事情?”
  “这帮人来历不明,起因说是因为多喝了几杯。”张冀云也很焦虑,“主要是有客人受伤了。”
  “妈的,还伤了客人!几个?”
  “三个,不过都是轻伤。”
  “绝对没那麽简单,那些人你给我去好好查查。保卫部的人全给我撤了!”郑耀扬火了,“哼,打伤客人!有得烦了。”
  丽月宫的整一层豪华KTV包间全都清了场,因为这一次砸场,不晓得会损失多少客源,这里毕竟是正规经营的公众场所,出这种事情社会舆论是挡不住了。果然,一早,有些报纸就报道了丽月宫的裘击事件,还刊登了客人的投诉,受伤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本港某一大财团的公子哥,用钱都摆不平。
  然後就是“在丽月宫里消费,人身安全得不到充分保证”的言论,负面消息陆续出来了,受伤人士要求精神赔偿和事故医疗金。事情搞大了。
  中午,我接到了来正末的电话:“陈硕,我现在人在马来西亚,这场由我声控的闹剧导得够不够精彩?”
  果然是他。“就是别给宙风查出来,否则,你的麻烦也不会少。”
  “我办事,你放心。想不到还有财团小少爷无意参演,效果更逼真。丽月宫的名声,我迟早搞臭它!”他笑得很张狂,“我还想问你呢,最近怎麽都不见你有动静?也没联络我,打什麽主意呢?”
  “我有分寸,不用你提醒。”
  “老爷子要我告诉你,那份东西他很满意,如果这票成功了,姓郑的也差不多要去求他了,到时你可以顺利回美国老家享受挥霍去了。”来正末意有所指,“我这儿有得是查不出底细的人给他捣乱,你这边才真是重头戏。”
  “我会交答卷。就这样吧,长途电话费很贵的。”
  “嘿嘿。”那头冷笑,“一段日子没见,会说笑话了。”
  “我一向很幽默,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那东西”是指宙风与银盾的机密合同,我传真给张守辉了,宙风这笔生意搞砸,倒贴钱不算,还得吃官司。
  郑耀扬一直防著我这手呢,他让我拟的绝对不可能是正本,定稿不会被我拿到,但张守辉已经布下天网,宙风什麽时候动,他什麽时候拦截,拼财力,宙风还斗不过成业。
  我放下电话,乔安娜走进来,情深款款送上一杯咖啡。
  “陈硕,昨天你热情似火。”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应该称我陈经理。”淡笑著品一口浓香,“这不是你煮的。”
  “舌头可真够刁钻的,我刚才叫楼下寻香咖啡厅送上来的。”
  “真有心。”
  亲热戏码因郑耀扬的闯入没开演就被打断,他要进我的办公室,如果是从右手边墙上的门过来,说从来不敲门。
  他冷冷瞄了眼几乎快贴上我大腿的乔安娜,随口命令道:“陈硕,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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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安娜紧张地跳开,冲我眨个眼睛就出去了。
  到郑耀扬办公室,他很正经地跟我讨论协议书细节,我也一本正经响应。起码有半个小时,我们说的最多的一个词是“银盾”,最后一步留待董事局会议研究裁决。
  在他指着一处疑点发问时,我凑过去看,突然郑耀扬含住了我的耳朵,我觉得好笑:“干嘛?这里可是你的办公室。”
  “不知道,碰你不行吗?”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突然说,“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很危险?”
  “已经很危险了。所以应该尽快停止这场游戏,要不要我认输?献身这招并不怎幺好,我们最好离对方远点儿。”
  我坦白,这场戏演到这个分上,似乎有些太不值了,再下去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以为你会一直演下去呢。装作迷恋我的样子?还是装成爱得我死去活来?你的戏演得不好陈硕,你做不到的,你始终是个自大的人。”
  “你比我更自大。”我拉他的脖子用力吮吻他的喉结,“我又不是真的想去好莱坞闯逛,要演技干嘛?都已经跟你上床了,我这枚棋子是不是该归隐了?”
  “你真这幺想?其实你很在意别人怎幺看你吧──”
  “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不比我好多少!”
  我继续舔他,他仰起头来,像是倦慵的狮子,充分体验着我带给他的磨人快感,舒服地发出低沉的闷哼。我笑:“享受每一个让自己愉快的瞬间,是不是你做人的信条?”
  他推开我:“那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不比我好多少。尽管放马过来,越危险的游戏我越觉得刺激。”
  内线电话响起来:“郑董事长,徐小姐要见你。”
  他看着我说:“请她进来吧。”我和他分开,各自站在安全位置。
  “哎,我的陈硕也在这儿哪?”秀芳对我说话时,有意无意地总透着股亲密暧昧,“我的订婚礼物呢?我说你是太不自觉了点啊。”
  我只好笑:“你说吧,要什幺?”
  “难道我说什幺你就能给什幺?有这幺慷慨吗?”她冲我甜甜地调侃。
  “是,说什幺给什幺。”
  “我要你。给不给?陈硕,当我一辈子的保镖,专门侍候我逛街,负责提购物袋,给我撑面子,你肯不肯?”
  “未婚夫在旁边,哪轮得到我?”我瞟一眼郑耀扬,他平静地看着我。
  “女人贪心点也没什幺不对吧?”
  “绝对合理。”我向她摊开双手,“我在这儿,要的话,随时拿去。”
  “你想美死我啊,呵呵,耀扬要不耐烦我跟你在他面前打情骂俏了。”她走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左手臂,再拉我向郑耀扬走过去,又固执地捧住他的右手臂,好,然后她大小姐一边挽一个,大咧咧拖我们出办公室。
  “两位大男人,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不知道休息不代表我肚子不饿。快快跟我走,中餐还是西餐?”她对我们灿烂地微笑,真是个漂亮女人。
  “随你。”我跟郑耀扬几乎是同一时间吐出这个词的,惹得秀芳一阵大笑。
  在电梯里秀芳问:“丽月宫那事能圆满解决吗?”
  如果不是她提起,我都快忘记其实她也是郑耀扬的左右手。
  “挺麻烦,但张冀云他们会去处理好。”听得出,他有采取行动,但不想多说。
  之后这一路上,秀芳一女携两男,大大方方步入西餐厅,惹来无数人行注目礼。可这个招摇过市的女人可没有觉得不妥:“看见没?他们羡慕死我。啧啧,就算是穿香奈儿特级洋装从这里走过,都不一定能达到这种效果。”
  她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女人的虚荣心也并不那幺过分,主要看男人肯不肯配合。当然这要看是什幺样的男人,必须多金、英俊、力挽狂澜,比如她左侧的郑耀扬。对男人来说,他压迫感太强了,没有必要,不要想去惹他。
  没想到郑耀扬用刀叉时才进一步体现出贵族血统来,如此优雅从容,这与他平时冷酷老辣的形象很不一样,我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正抬头研究我,秀芳在旁边说些话题缓解我们之前始终显得有些不谐调的气氛。
  饭局到后半场,秀芳突然说:“陈硕,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没有什幺是不该的,你说。”
  “你是不是最近就要回曼哈顿了?”她的提问的确一针见血,郑耀扬略有些震惊地朝我看过来,他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比他先得到这个消息,而且那人是她的未婚妻。
  “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轻笑。
  “反正不是猜的。”她表情有些失落,看得出她不大舍得我。
  “你要走?”开口的是郑耀扬,他一向对外人漠不关心,何况还有女人在场,他更不会关心别人的私人问题,但他问了。
  秀芳终于不再轻松笑语,语气甚至还有些凝重:“有人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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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我:“早上,我接到张董的电话了,他说你近期就会回美国。”
  “老头子叫你回去?”郑耀扬很少对张守辉使用尊称,不过也是,从他对自己外孙的所作所为而言,也没什麽可值得小辈尊敬的。郑耀扬的语气有按捺不住的情绪,不知秀芳察觉没有。
  “不,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望著他深邃的眼睛。
  “女朋友?”秀芳插嘴,居然会在这时想出这个来,女人。
  我笑了:“是啊,赶著回去结婚。”
  秀芳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我猜得到,回去後第一个找上我的会是莉蒂亚。
  郑耀扬显然没有被我这个玩笑逗乐,虽说不是板著脸,但表情已经不大舒服了,他是在气恼我对他的忽视吧。他终於说:“这就算是你的香港之行了?这就算是协助过宙风了?你探到什麽宝贵资料啦?有什麽心得?”
  我平静地答:“是的,我学到不少。这要多谢你的指教。”
  “扰乱我视线的任务已完成?这个结局就算圆满了吗?我不相信你会这麽简单。”
  “耀扬!”秀芳困惑地出声阻止,她想不到一直和平共处的两个男人怎麽一会儿就剑拔弩张起来。
  “我下周二就会走,到时你就会清楚我是复杂还是简单。”我站起来,“秀芳,谢谢你的午餐。我先走了。”
  “陈硕……”
  对於这个结果我也是说不出的无奈,不是我想提前收工,而是被逼返回,曾伟祺第一时刻将我和郑耀扬在床上的事通报远在美洲的老大张守辉,阿祺不是想害我,错只错在他太职业了,完全不会变通,他怀疑我有背叛的可能性,在他解释不通我这样的男人为何会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时,他选择告发,让上级来裁决。事实证明,他是个好的眼线、好的属下。一切,因为我的疏忽而搞砸了。
  张守辉果然是个精明得过分的老板,他不容许他的手下有丝毫差错,再三权衡之後,他决定招我回去。先给我一通电话,言语上并不冲,他是在试图稳住我。再一通电话给未来孙媳一探虚实,难道他以为我能影响郑耀扬的性向?那个老家夥也有天真的地方,他太高估我了,如果他了解他的外孙十分之一,就会知道这个可能性是零。
  阿祺和廖京将会跟我一起撤出这个计划,廖京还得用担架抬著回去,这趟撤退得可够狼狈的,我觉得是郑耀扬胜一筹。
  没像波地和秀芳这样索性留下来给郑耀扬卖命,我算给足张守辉面子了。他接纳秀芳是认为从他这儿出去的人总对他有些情义,出於背叛的内疚也不会扯他後腿。而我,对他来说,一向是不稳定因子。
  阿祺当晚来见我,稍有些局促,收起了平日里的嘻笑:“陈硕,这事不怪我。”
  “我什麽时候说要怪你了?”我锐利地盯著他。
  他的眼神闪避了一下:“你跟郑耀扬到底是……什麽关系?”
  “我是敌人、被委托人、寻衅者。”我走到他跟前,“就是没有你脑子里想的那些身份。你说,我们是什麽关系?情人?你不认为这样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太不可信吗?”
  “如果不是看到他在你那里──总之,我不过是向张董陈述一个事实,我没有错。”他是在说服他自己。
  “能及时从这个急流旋涡里脱身又何尝不是好事?能省下多少麻烦。你不觉得现在已经有很多事情已经不在掌控之中了吗?连来正末都不打招呼单独行事了,我们迟早会吃不完兜著走。好啦,回去收拾行李等著跟我回老家吧。”哼笑了一下,我将他撂在原地走开了。
  手提电话响起来,是郑耀扬:“陈硕,我要跟你谈谈。”
  “好。晚上我过来。”没有必要,他从来没有主动拨过我的手机,看来他不得到想要的答案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他一直就很难缠。
  当晚,我一按铃,门就被郑耀扬猛力地打开,怒气沈淀的脸庞愈加阴冷,他就这麽立在那里盯著我整整十秒锺,我也这样看著他,突然,他一个使力将我拉进去,重重甩上门。我的後背撞在门板上,郑耀扬将手掌抚上我的後颈,渐渐掐紧。
  然後是一个浓到窒息的深吻。
  “你在正征服一个敌人,还是单纯为征服我?”我问他。
  他猛地抬头看著我,眼睛颜色更深了几分:“这话什麽意思?你现在还算是我的敌人吗?是吗?”
  “不是。”我冷静地说。
  “陈硕,在宙风,我没有亏待你。”他的表情很认真。
  “如果我是像秀芳那样的女人,也会投靠你,可惜我不是。”我笑著陈述事实,“我会回曼哈顿。”
  他的目光闪了一下,沈默数秒锺:“随你。这是你的事。”
  “这算是你的意见?”
  “你没有选择在我眼皮子底下对付我,我已经很满意了。”
  他比我想象中更敏锐,他洞悉一切,什麽都算到了,但双方却都棋差一招,有一件事我们都没有预料到,可大家心知肚明,说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我留在这儿对谁都没有好处。”再发展下去,不知道会是怎麽个局面,我的游戏有点失败。
  “这场仗是你赢还是我赢?”他苦笑道。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麽讲:“我输,你也没赢。曾伟祺把我们那天的事说了,所以你外公第一时间命令我回去,他怕我真的会害死你。”
  一个重伤,一个无从插手,一个上了对手的床,我相信此刻张守辉恨不得一枪毙了我们。
  “老头子不会让你好过的。”他这样说,我觉得起码算得上是种关心。
  “留在这儿就好过?”
  “如果──”他的手指轻触我的脸,“我和成业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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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一跳,但马上镇定下来:“感激你这麽说,但你不必也不会这样。”
  “陈硕,你是谁都不相信。”
  “是,我连自己都不相信。”我笑,“如果是为个女人,人家会说郑耀扬是绝世情种,为红颜情愿放弃半壁江山。如果是我陈硕,没有一个人会给你理由,他们会当郑耀扬是个世纪笑话。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们真的不在同一个世界吗?”他深深望著我,“或许我可以让老头子手下留情,三千万买你一条命,行不行?”
  “我有那麽值钱吗?”我讪笑。
  “说不定──还不只。”他靠上来,揽住我的头来个舌吻。
  过瘾地气喘:“是,我应该让所有人知道宙风的领袖人物郑耀扬跟我上过床。”
  “我不介意你去宣扬。”
  “呵,为什麽一直不结婚?有那麽多痴心的情人。”
  他胡乱抓著我的头发:“你想我结婚?你想?你不想。我不结,是因为总觉得差点什麽。”
  “差什麽?激情?”我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巴,“兴奋?”手探到他下面,“还是禁忌和紧张?”隔著内裤他被我揉得坚挺火烫,“到底差什麽,嗯?”
  “陈硕,你……真火暴。”他禁不住将全身贴上来,用鼻子抵著我的额头,气息有些急促起来,“你要是女人我就娶你。”
  “你真是个浑蛋。”
  我激烈地与他纠缠,他扯著我的领子低笑:“是吗?我看我们是半斤八两。”
  没想到自己也会如此荒淫,跟郑耀扬的这种行为令人不耻,是啊,我们到底是什麽关系?曾伟祺这个问题提得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相信郑耀扬也是。
  他扳过我的脸难得地温柔地吮吻,我们之间很少有这麽平和的瞬间,长时间的唇舌相抵,直到我实在受不了,使劲挣扎一下,郑耀扬才终於松开我,制住我後颈的手也随之放松。我整个人热血急速上涌,强烈的情欲将我的眼神烧成一把火,我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用自己火热的身体厮磨著郑耀扬,直到紧紧交缠,已经仰起的下体激烈的擦碰,意乱情迷。
  可能我想到自己要走了,有点激动,仅存的理智使自己脱离了郑耀扬迅猛的进攻,气息早已经紊乱不堪,我知道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失控。他搂著我,轻轻用唇擦过我脖下一寸的敏感地带,我抚摸著他的头发,真有些像情人般的缠绵……
  双方渐渐从紧绷状态中恢复过来,两人跌坐在地上。他的头一句话是:“你要敢再射在里面,小心我下次把你干死。”
  “还有下次吗?”我疲惫地笑,“你确定?”
  “去你妈的。”他几乎有些无奈地骂过来,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倦怠,恰恰使他阳刚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他突然问我,“你会这麽跟别的男人搞吗?”
  “嗯?”我看他,“呵,不,不会。你呢?”
  “我会觉得很恶心。”他很坦白。
  “跟我恶心吗?”
  “你?你大概不一样。”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了浴室,我觉得他在刻意回避问题。
  缓缓撑起上半身倚到门上,回头看了一眼地板上的精 液痕迹,神经质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陈硕,你会不会上瘾?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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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几天里,我们并没有机会再亲热,我被徐秀芳拉去澳门、泰国兜了个大圈。理由是:“都不知道多久以後才能再见你了。”
  她靠在我肩上,比我那些美国女友都亲密,她对我是种精神上的依赖,可能有些温情的东西郑耀扬给得不多,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付出精力,其他都无所谓,甚至是他的未婚妻和另一个男人出游,他也可以因公而废私。
  夜晚,在泰国一家夜总会,当我将大面额钞票塞入舞女的大乳房里时,秀芳哈哈大笑,我们对这类低级游戏并不感冒,这两天玩疯了。
  我们走出来吹风:“喂,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女朋友?”
  “你让我提哪个?”
  “坏男人。”她笑著打我一下,“谈谈最刻骨铭心的那个。”
  “是不是女人都喜欢知道她周围男人的女友情况?”
  她笑:“我说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认真问你呢。”
  “现代人还有什麽刻骨铭心的感情?”我嗤笑,“结局都不算好,嗯,不过放心,你会是例外。”
  “我觉得你是个懂得感情的男人。”
  “我?是懂得做爱吧?”我摇头自嘲。
  “说什麽哪你!”她笑骂著,“你这人真让我摸不透。”
  “没有你的郑耀扬摸不透。”
  她停下脚步靠上栏杆,笑容渐渐隐没,表情有些伤感地向远处望去,悠悠道:“陈硕,你走了,我会觉得少了些什麽。”
  “怎麽了?别说你移情别恋上我了。”我靠过去拥住她的肩膀,她有心事,肯定跟那人脱不了关系。
  “我觉得耀扬最近很奇怪。”
  “嗯?”
  “我是说,订婚并没有令我们的关系更亲近。”她回头用那双明眸直直注视我,“我觉得他有别的女人了。”
  “瞎说。”我调开目光,“别自寻烦恼秀芳,没有人比得上你。”
  “可要是耀扬不这麽认为呢?”
  “他这个人不随便允诺,既然他肯跟你订婚,答案你应该很清楚了。”
  “我原来也这麽想,可我现在觉得不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多日的伪装有点支持不下去了,“我就是觉得他有别人了。”
  “别这样。”我的手臂更收紧了些,“永远别为猜测烦恼,永远别。”
  “女人的直觉不会错,那个人让耀扬魂不守舍,他时常走神时常若有所思时常……会忽视我。”
  我的心猛地一颤。秀芳一转身扑到我怀里,反复说:“他对我不再热情,我甚至──甚至在他脖子上发现吻痕,耀扬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痕迹的!从来不喜欢。可是这一次,那麽明显,在他换衣服时,我还看见……肩膀、胸口上都有……我受不了的,就算知道他一直有别的情人,可亲眼看到还是会受不了,陈硕陈硕。”她呜呜哭泣,像个孩子般的,也只有郑耀扬能让徐秀芳表露这样脆弱的一面,“这次,我提出要跟你出来,他竟然一点都不介意。”
  我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郑耀扬,我和你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是了结的时候了。
  回香港已经是星期一,有人来机场接我和秀芳,大家似乎也对我和他们芳姐的二人之旅感到惊异,是啊,再怎麽说也轮不到我。但因为双方神情坦荡、表现友爱,使众人暂且相信这只是一趟轻松的公差。
  中午不顾疲劳,直接去跟曾伟祺汇合,行李直接托运,廖京已提前被护送上机,我跟阿祺搭下一班。张冀云、波地、秀芳都来海景别墅为我饯行。
  “保重,陈硕。”分别与他们拥抱一下。没有太多的离情别绪,也不期待再多,我踏上回程之路。
  在机场候机厅,我跟阿祺静默不语,直到──郑耀扬走进我们的视线。没有穿西服,高大笔挺的好身板一身灰白,显得很休闲很矫健,鹤立鸡群,很多人的眼光都向他看过去。他没什麽表情,径直向我走过来,我没有动。
  他说:“不想跟我说一声再见?”
  “还会见吗?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说。”
  他把手伸过来抚摸我耳鬓的头发,旁若无人:“别把事情说得太绝对。”
  “我认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用手臂挡开他的手。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作。我们就这样持续沈默著,阿祺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光注视著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我们始终只是沈默而已。直到要上机,我站起来。
  郑耀扬突然一把拉住我,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後他重重吻上了我,周围一阵惊呼。阿祺过来扯住他,郑耀扬并没有纠缠,可能也意识到场合问题,我们立即被分开,阿祺涨红了脸冲他怒吼:“妈的,你个疯子!”
  我往後退两步,用手背缓缓抹了一下嘴,所有人都在看这出好戏了,别闹大了上明天的头条,郑耀扬毕竟是公众人物。
  对视片刻,我转身疾步而去,阿祺骂骂咧咧地跟上来,从来没有这麽著急登机,倒不是怕他会跟上来,而是怕我的心没有随我的脚步跟上来。
  从此形同陌路了,郑耀扬。我以为这就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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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纽约,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恍若隔世,适应了黄皮肤黑头发的中环大道,对於曼哈顿的归属感反而被冲淡了。
  张守辉并没有立即接见我,而只是一通电话:“陈硕,你有待重新评估,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问题,一星期後我再找你。”意思很清楚:你暂时可以不必回成业了。很好,他就是有资格这麽一句话毁了别人,很好。
  我不会选择以颓废买醉、夜夜笙歌来麻醉自己,我一直都能冷静地应对突变,这是我惟一的优点。回到久违的上西区公寓,拉开一屋子的白布,我坐下来抽烟,暗自分析一下形势。
  我这样的人张守辉手下不会少,没有我陈硕,地球照样转。我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无底洞,到最後是吃力不讨好。
  又恢复独来独往的生活,晚上想找个女人,但最後还是自己解决了,突然想到郑耀扬,欲望逐渐攀升,喷得满手都是。把枕头盖在头上,不禁有点茫茫然。
  房里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谁会消息这麽灵通,第一时间知道我回来?我还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
  犹豫地接起来:“陈硕,哪位?”
  “就想知道你到没到。”
  我整个人震了震,声音极力维持镇定:“你怎麽知道我公寓电话?”
  “这并不难。”
  “想干嘛?”
  “隔个太平洋呢,能干嘛?”他这麽说,“况且要跟你这个美国时间搭调,还真有点磨人。”
  我稍微放松:“别说两天不见就想我了。”
  “还真有点。”那边低笑,“老头怎麽说?”
  “恭喜你胜利,我快被解雇了。”
  “很好,再收拾行李来香港,我等你。”
  “你别他妈的胡说八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搅合。”我大声用英语骂过去。
  “不是胡说,我跟老头子谈过了,只是三千万港币他不买账,他要换成美金,我就说你很值钱。”
  “承蒙你看得起,但我不是驴,不必由人倒卖,明天我就离开成业。”
  “你以为可以干干净净脱身?”他这样说,我没法反驳,“以前知道的太多,现在要轻易走,想都别想。”
  “你用三千万美金替一个奴隶赎身?够伟大的啊,简直可以戴上光环成救世主了。你应该深入赞比亚贫民窟普渡众生。”
  “陈硕,你别跟我讲这些瞎七搭八的,我也没空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你到底要我怎麽样?”口气已经不耐烦。
  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郑耀扬你听好,我陈硕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像你刚才讲的,隔条太平洋呢,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个资格管我。懂了吗?如果你再打来,我会换号码。这里是美国,不是香港!”
  我甩了听筒,拔掉电话线。其实我极少动怒,现在被郑耀扬弄得很心烦。以後遇上打劫可以说:“别伤我,我值三千万美元。”郑耀扬迟早会害死我。
  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去林肯中心的大都会歌剧院消磨时间,等出来後逛到喷泉广场东侧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刚要拐弯,就被人猛地拖住手臂,本能地去挡,从後面又上来两个壮汉,一接招就知道是高手,他们一共大概有七八个,这样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打劫,我跑出广场,他们一直追,追得很凶。
  直到无路可退,我停下来,试著跟他们谈判:“嘿老兄,我得罪你们了?这还是艺术会场辖区范围,火气可别那麽大。”
  “现在说什麽都没用啦,小子。都堵你一个月了,再不出现,老子脚底板都要生蛆了。”一个操澳大利亚口音的大汉对我阴笑。
  原来不是张守辉要灭我,我突然笑了:“你们是费斯特家族派来的人吧?”
  “脑子倒不笨。”有一个掏出枪来,靠过来抵住我的腰。
  “想我怎麽合作?”我微笑著表态,希望他那把枪不要走火。
  “去见先生。”他简短地回答。
  然後我上了他们的车,像待宰的猪一样一路被运到曼哈顿岛上东区的费斯特家族豪宅。
  保镖终於松开了手,兰迪默.费斯特从容地向我走来,玻璃珠似的绿眼珠闪著不善的光:“本杰明陈,恭候你多时了。”
  “莉蒂亚好吗?”我淡定地笑。
  “看来,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绝情哪,枉费我妹妹对你的一片痴心。”他递过来一杯威士忌,示意我坐下,然後问,“你打不打算娶我妹妹?”
  “费斯特家不是一向看不起黄种人吗?怎麽,现在开通了。”
  “这你要感谢莉蒂亚,她的反抗精神令我们吃惊。”
  “你们妥协了?”
  “不是向莉蒂亚妥协也不是向你,而是向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站起来:“你说什麽?!”
  “当然,如果你有办法说服她不要这个孩子,我们也绝对不会反对,因为费斯特家对於不高贵的血统总是排斥的,可我们同时也反对暴力和谋杀,所以,我们不会亲手扼杀任何家族成员的骨肉,即使是个杂种。”兰迪默用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透视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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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虑一下。”这个时候也不免有些乱。
  “考虑结婚还是考虑要不要这个孩子?”兰迪默犀利地逼问,“本杰明,别以为你还有很大的余地考虑,我们费斯特家可不会等到莉蒂亚的肚子鼓出来再来要求孩子的父亲承认,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费斯特,明白吗你?”
  我说:“好,我娶她。”
  兰迪默挑起眉毛:“什麽时候?”
  “随你们。”
  他嘲讽道:“一个有色人种想通过征服女人来进驻费斯特,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有话在先,婚後,你没有资格享有这里的任何东西,当然,如果莉蒂亚不介意将她的那份送给你,我们是不会干涉你家事的。”
  “这里的东西的确不适合我,毕竟装模作样不是我的本质。”
  兰迪默狠狠警告:“说话小心点儿先生,你得看看自己在哪儿,在对谁说话!”
  “我非常清楚。”我瞪著他,“非常。”
  “好好好,这样没教养的妹夫还真让人不敢领教。”他故作势态地摇摇头,“想见莉蒂亚吗?马上可以满足你,斯汀,带他去见未婚妻。”
  我见到了美丽的莉蒂亚,她坐在窗台边看月亮,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热泪盈眶。
  “本杰明,你来啦?”莉蒂亚向我慢慢走过来,我看不出她体形有什麽变化,但她穿著宽大的裙子,唯一的变化是她褐色的长发剪短了。她跟秀芳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还好吗?”我抱住莉蒂亚丰腴且具曲线美的身体,轻吻了她的脸。
  “我不想追问你为什麽不辞而别,我也不想知道你现在又为什麽主动来找我,总之,你回来了,这比什麽都好。”不知是哭还是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家族,但你还是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我不知道这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费斯特不会挽留我作客,既然他们目的已达,我也顺利回到自己的公寓,但一般情况下,出行会遭监视。
  这一夜一直失眠,很不安稳。早上十点锺电话又响起来,我的心不知道为什麽因为这铃声突然急速地律动:“喂。”
  “陈硕,谢天谢地,你在家。我以为你一回纽约老家,肯定夜不归宿,想不到那麽老实。”一阵欢笑。
  “秀芳?!”
  “耀扬告诉我电话号码的,你还好吧?”郑耀扬真有办法,居然想得到让秀芳拨。
  “还行。你呢?”
  “最近脸上老出疹子,大概是想你想的。”
  再心烦也不禁笑出来:“有事?”
  “没事,我能有什麽事。不喜欢我打来?”
  “我不会那麽说。”放松下来,坐倒在床上。
  “现在我这儿是晚上九点锺,刚和耀扬参加完一个宴会,今天那双鞋根太高了,差点儿出事……哈哈哈。”似乎一切正常。
  “秀芳──”
  “嗯?怎麽了?”其实她也很敏感。
  想了一会儿我说:“秀芳,我要结婚了。”
  “What?!噢天哪!天哪天哪。”她大声叫,“耀扬!咦福伯,耀扬呢?他在楼上?噢算了算了。”又对著听筒笑,“陈硕!在吗在吗?”
  “你大小姐别太激动。”
  “我梦中情人又少一个,不是激动是致命打击好不好!”她声音充满活力,“你的保密工作别太到位噢,给你骗个半死。上星期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都装傻,现在居然要结婚。你好啊。什麽日子?”
  “还没定。最近吧。”
  “喂喂,你老兄好像有些无精打采,不像是个待婚幸福美男子啊?是不是未来老婆没我漂亮,有点儿失落?”她继续开玩笑。
  “是啊,失落到睡不好觉。”
  “要不要我飞过来参加你的婚礼?”
  我叹笑:“不用麻烦。寄十克拉钻的对戒来就行了。”
  “我早说过你是坏男人。”突然她对旁边喊了一下,“耀扬!过来过来,是陈硕,他要结婚,有没有听到?要结婚!我去给他当伴娘。”
  想挂掉已经来不及了:“喂,陈硕?”
  我的心跳得更急了,好像做了什麽亏心事一样,暗骂自己一声。
  “你什麽?再说一次。”看我不出声,他说,“你搞什麽鬼,是不是出事了?”似乎还挺了解我的。
  “没什麽好说的。”
  “对方是谁?”语气很冷静。
  “费斯特。”
  “全美汽车工业的龙头家族?”我无须说多,商界人士对他们都很熟知,郑耀扬这时候开始发火了,“你为什麽不干脆把电话号码换掉!”!一声挂了电话。
  半小时後,电话又来,这回我肯定郑耀扬身边没有秀芳在。
  “他们逼婚?”
  “我没有打算逃避责任。”我苦笑,“我答应他们是因为莉蒂亚有了我的种。”我觉得这麽伤个女人不磊落,在几个月前才得知莉蒂亚的背景,就有些刻意疏远她了,但对她的热情并没有严辞拒绝,所以还是出了这样的问题。我承认我爱她还不到可以为她放弃尊严的地步,她的家族扼杀了我对她原有的感觉。
  “见鬼的风流债!什麽人不好惹,去动费斯特家的娘们儿!”他这个天下风流债欠得最多的人终於逮到机会教训人了,“那帮他妈什麽人不用我告诉你了吧?这回你要是卷进去,他们不把你宰了你来问我!”
  “郑耀扬,你打个越洋电话过来就为骂人过瘾?你他妈有病啊!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干你事。”越说越烦躁。
  他也暴发:“是啊,干我屁事!又不是犯贱,我犯得著来管你这档鸟事!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有得苦吃!”
  这回是我先甩了电话,盛怒之下的人会如何口不择言我是有点体会到了,我呼呼喘著气,不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可就在第二天大清早,我的门铃就响了,我想可能是费斯特家派人上门来拖我直接去婚礼现场了。可打开房门时,我完全怔住了。
  有人来啦~偶走啦~(再发这篇,乐翻了吧,挖哈哈)
  38
  “怎麽,有那麽惊讶吗?”他略有些疲倦和憔悴的样子显得很不一样,像《风尚》的封面男,性感的危险。
  我缓过神来:“宙风要倒闭了吗?有这种闲工夫大老远飞美国来。”
  “你还是那麽没口德,不过我现在很累,没力气跟你争,让我进去洗个澡。”
  侧身让开道:“为什麽不去住五星酒店?”
  他讪讪笑著走进来:“都快要为你破产了,还住什麽酒店。”
  虽是戏言,但听在耳朵里觉得不是个滋味,我没搭腔,静静看著他极自然地脱下外套、衬衣。
  “你的行李呢?”
  “嗯?”他看了我一眼,“没带。”
  “服了你。”我摇头。
  直到他从浴室出来,我还是维持著原来的姿势靠在墙上。他用干毛巾擦著湿发,穿著浴袍走出来:“你那热水太烫了点,不怕脱层皮?”
  “为什麽要来?”我答非所问。
  他丢开毛巾看著我:“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要结婚的事?”
  “我告诉的人是秀芳。”
  “不,你想告诉我。”他很肯定。
  我走到旁边去倒酒:“这算什麽?看穿我了?还是早料到我陈硕会有徒劳挣扎的一天?”
  “你的嘴不会改好了。”他向我走过来,我一把抱住他,他缓缓堵上我的嘴,直吻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才放开彼此。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你卧室是哪间?我要休息一下。”
  我去推开卧室门,倚在门框上伸手作个“请”的动作,他笑著走过来,进门时随手拉了我一把:“来,陪我睡会儿。”
  我惊诧:“你倒还有精力搞?”
  “你别搞我就好。”他用力揽住我的肩,然後卸下一切防备倒在床上,手臂执意压著我的胸口,结果这个戒心十足的男人在我陈硕的床上睡得像个婴儿一般。这期间,我没动,一直盯著天花板,心里有一阵茫然。
  直到中午的时候,他还没有醒,看来真的累坏了。我出门透透气,回来时竟发现他已经走了。
  傍晚接到张守辉的电话:“耀扬来美国了,你知道吗?”
  “嗯……”我没有正面回答,静待他的下文。
  “他今天居然答应收购成业的部分股权,本来我应该很高兴的,这毕竟是我长久以来的目的,但他突然干脆起来却也显得很反常不是吗?在屡次拒绝我之後,在你回来之後──这令我很惊讶啊陈硕。耀扬的这步妥协我不能理解,直到他提了那个附加条件,你猜是什麽?我是想都想不到哪。”张守辉的脸我已经可以想象,乌云密布,“他要我以成业的名义替你陈硕去跟费斯特家谈判,之前,他也向我提出三千万将你这人才转让给宙风,我说换美金,他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应了。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张董,你话中有话,直说好了。”
  “好,我就欣赏你的爽快。”他的语气到这时,已经没有一点温度了,“你说他凭什麽要为一个曾经算计过他的人出头?你有什麽地方这麽吸引他了?现在又肯为你做这种牺牲?据我对耀扬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性。”
  “那你又是为什麽要派我去香港调查他?为什麽是我?”我冷笑了一下,“不就是觉得我可以为你拿到情报吗?”
  “可我没叫你上他的床!陈硕,耀扬是我亲外孙。”他浊气上涌一吐为快,“你小子什麽时候搞双性关系的?你一向没那癖好啊?”
  我硬生生说:“我们之间根本没什麽,是你想太多了。如果有疑问,你应该去问你外孙。何必质问我?”
  “好,没什麽是吧?他今天没头没脑直冲美国──这个万把年都没能请动他的地方,就是为了特地来告诉我一声:别让陈硕结婚。你说没什麽,我怎麽相信?你叫我怎麽相信!陈硕,你给我小心点儿,这件事了了之後,别再给我接近耀扬,出了丑闻我可挡不住,到时你想要自保都来不及了。”
  “说完了吧?说完我收线。”既然大家撒破脸,也没必要假客气了。
  “你有种!记著我以前教过你的话,别不识抬举。”
  我甩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个多小时没动,一想到张守辉的心狠手辣也知道问题棘手了。不禁懊恼万分,那个郑耀扬到底在想什麽?非得搅个天翻地覆不可吗?!
  夜里九点,他回来了。一进门,我就冲过去纠住他领口:“为什麽要替我去求张守辉?为什麽!”
  “老头子可真不讲信用,说好不跟你讲的。”他满脸不在乎,看著我一会儿说,“只有他有这个实力救你脱险,你以为我喜欢求他,这种事换作以前,我才不会管。”
  “那你现在为什麽要管?为什麽不干脆坚守你的原则到底?”我整个人激动起来,“你以为这是帮我?你凭什麽这麽以为!”
  “你敢说你不知道?到现在你还敢说不知道?”他的脸不大好看。
  我放开他,回避他犀利的眼光。他忍不住嘲讽:“费斯特,多大的门面家底,多高贵的牌场!为什麽不去?你自己说!”
  “我不希望被一帮自以为是的鬼佬踩在脚底!我不想被一帮冠上费斯特名头的家夥耀武扬威,我是陈硕!”
  “不喜欢受束缚,你不是自负到极点就是自私到极点,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自主自由?”他拉住我的手,殷切地盯著我,“不是费斯特,不是任何显赫但胁迫人的家族,你就会高高兴兴把对方娶进门?”
  “别问我,我不知道。”
  他靠过来,在我身後用手臂抱住我,扯下我的衣领,沿著我的後颈吻下去,温热的手掌探入我的胸口,急切地摸索……
  39
  “住手。”我本想推拒:“别搞,我现在没这心情……”
  “是吗?”他突然发出磁性的低笑,“可你马上就会有的──”
  他耐心地引燃导火线,双手都来到我胸前,转而在腹肌留恋,唇舌沿著颈背一路向下,不疾不徐地褪下彼此的衣服……
  他靠在床垫上看我:“我喜欢操你,感觉太好了。”
  “你今天……太猛了点。”我缓过气疲倦地躺著。
  “这样就不行了?你这方面不是一向很强的吗?不过下回,我会注意。”他戏笑,俯身在我身上星星点点地吻著。
  “行了吧你。”我推了他一把起身,“我先去洗个澡。”
  他倒在床上用色情的眼光别有用意地盯著我,表情像只偷腥成功的野猫。突然间,我的心头浮上一阵异样的情愫,似乎一瞬间与他拆除了戒心,我到底在干什麽?一次又一次的激情让我心慌起来,也不知局面会发展到什麽地步。
  我烦躁地搓洗著身体,直到浴室门被某个裸男撞开,我才回神:“给你安全套你不用,他妈弄得我後面全是。”
  他走过来,将手指插入我,用嘴唇吞了我的耳朵缓缓道:“我帮你洗。”
  “郑耀扬,你别找打!”真有点哭笑不得。
  “你打啊,只要你还有力气,我奉陪到底。”说著,他又挺进来,已经没有太大的痛苦,尚未散尽的激情余热迅速引爆,蔓延至全身上下,没有反击就又一次沈沦了。就这麽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好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体力,努力要使对方臣服。当然,我们谁也没有成功。
  早上,等我换上一身运动装坐在电脑前查询资料时,郑耀扬也从房里走出来,仍穿著我的一身衣服,不羁的黑发不服贴地乱翘,挺难得看到他家居的样子。
  我吐出一口气,突然开口:“这事儿一完,我们就散了吧。”眼睛并没有看他。
  他脚步滞了滞,不快地嚷回来:“什麽意思你?”
  “就是这意思,你听不懂?再这样下去对你没好处。”
  “你什麽时候会为我著想了?”语气很冷,“以前可没发现你有这麽好心。”
  我转过身望著他:“你别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这个世界不属於某一个人,而属於强权。”
  “你想暗示我什麽?”
  “不是暗示,是明确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戏。”
  “没病吧你!几小时前刚跟我做过爱,你他妈翻脸倒快!”他显得非常恼怒。
  “上几次床算个屁啊,你未婚妻、情人一打,你就没跟她们翻过脸?”
  “你要算账是吧?我跟你算!你陈大少爷私生子都快有了,我这点尾巴没处理干净算什麽,我告诉你,你没这资格!”他一下冲到我眼前指著我,“别太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站起来,一脚踢开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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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於耐不住了?很好,我就等你说这句话了。郑耀扬,我也忍够啦!”用力打掉他的手,“我陈硕不想欠你的!你把我当个什麽?你凭什麽为我强出头?凭什麽自以为是地把我放在弱者的位置上任你施恩布惠!算了吧你,我不需要宙风的施舍,也不稀罕你插手……”
  一记重拳直落在我的下颚,真是狠,我不由向後一退重心不稳跌坐在地毯上,手肘撞在了茶几角上。愤怒使我清醒,也使我震惊,他居然先动手了。
  我忍痛起身,一脚就过去了,结实地踢中他的胸口,他的确也恼了,像完全看不见我手肘处的裂口,又上来给了我一拳,就这样,我们毫不留情地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像要把满腔怒火就此发泄完毕,拳脚毫无章法地来去,战况愈演愈烈,直到我感觉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这才轻缓了下手的力道。
  似乎也感到了我动作一瞬间的迟缓,郑耀扬停了手,後来,我们就这样一个靠著墙,一个倒在沙发上互相怒视急喘著。
  “发泄够了没?发泄够了就把那些混帐话收回去!”他抹掉嘴角的血迹盯著我,“如果你想死,我不会拦你,但我劝你想清楚,老头子已经出马了,再要临时喊停没可能!”
  我闭上了眼,很累也很痛,但这些都比不上现在这种窒息的感觉。他呼出一口气走过来:“药箱呢?”
  “壁柜第二格。”答得很爽快,其实是怕再不止血,我会显得更衰。
  他进了房又出来,在我旁边坐下,示意我脱下运动上衣,衣料虽然柔软但碰到伤口还是会有些钻心。郑耀扬大概还没有替人做过这麽细致的活,但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很有技巧。
  “忍著。”他冷酷地说了句,就往上倒消毒液。
  我咬了咬牙,也不忘顶他:“又不是枪伤,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痛死吧。”
  他手下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如果你再疯,这是迟早的问题。”
  我呲著牙嘲弄他:“除了讨厌别人打你脸,讨厌别人在身上留痕迹,你还有什麽其他怪癖?”我已经有了前面两项暗底。
  “你这是在向我示威吗?”他看著我的眼睛,手仍在快速地上药、缠绷带。我没有再说话。
  等他给自己的脸和胸口也涂了点伤药,才又回头说道:“你想脱离成业,也想脱离宙风,是不是?”
  “难道你有更好的建议?”
  他停了会说:“你──也想脱离我?”
  “如果可能的话。”
  他挪近了些,将唇抵在我耳边:“哼,我看你是永远都学不乖,陈硕。”
  “只是你这样认为而已。”将身体往旁边侧了侧,“也许我应该去费斯特,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值得闯一闯,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呢,没试过谁说得准。”
  他进一步逼近:“你敢!”
  “我为什麽不敢?因为你?还是因为费斯特家的一贯作风?”
  他笑了,但眼神危险:“你喜欢找借口,你总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你就很坦率吗?”我嗤笑,“恐怕也不是吧。”
  “我不过是想留下你。”他的表情并不像他的话那麽分明。
  “留下我干嘛?你知道我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呆在你身边。”我苦笑,“你想再给我安插个什麽角色?助手?还是──地下床伴?这种化敌为友的戏码我不会演,也不想演。而且,郑耀扬不会缺人,不缺任何人,我不想自讨没趣。”
  “这麽说,你不会跟我回香港。”他注视我,眼神有些复杂。
  “怎麽,这算是下最後通牒了?”我站起来在沙发边走动,“我不会再回宙风。你的记性一向很好,没有必要姑息一个曾经的敌人。费斯特,哼,怕是无法摆脱的吧,但我还是感谢你。”
  “你的语气很陌生,你的感谢也让我很不习惯。”他笑得有些不屑,“其实,你不必急於跟我划清关系。”
  “我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是为我们。”
  “你的言论很伟大,但恕我不能接受。”他这样说。
  门铃在这时不期然地响起来,我的门不应该响,从这一刻起,任何会上门找我的人都不怀好意。我和郑耀扬互望一眼,谁都没有表示,门铃还是一直响,似乎肯定我在里面。
  最终还是亲自去迎战,等打开门看见来人时我并不感到特别惊讶,该来的总是避不过的。
  “你的待客热情有待加强啊。”兰迪默冷傲地说了句,一脚跨进来,眼光正好与沙发上的郑耀扬相撞,猛见这样一个男人,兰迪默也怔了一下。
  “原来已经有位客人了,难怪会厚此薄彼。”兰迪默不动声色地朝狼籍的客厅扫了一眼,“看来还错过了一场好戏。”
  我进房间套了件衣服出来:“直接说主题吧。”
  兰迪默冰凉的翠绿色眼珠沈了沈:“你本事不小哪,竟然会端出成业集团来跟我们费斯特家谈判,似乎显得有些公私不明啊。”想不到张守辉动作真的那麽快,看来他真的很重视郑耀扬这个外孙。
  “如果是我和莉蒂亚的私事,那阁下也没有资格端出费斯特家来,任何人参与其中都是不合适的吧?”
  “这位先生不想回避一下吗?”兰迪默没有反驳我,反而这样对陌生人说。
  郑耀扬仍架起脚,稳稳端坐在沙发里,没什麽表情:“不,我想没这个必要。”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东方男子会如此傲慢,兰迪默非常不快:“你是以什麽立场在这儿防碍别人的谈话?”
  “费斯特先生,你用辞不当,不是防碍,而是监督。我很不喜欢在谈话过程中听到不公正的言论。”
  兰迪默按捺不住,冷冷发作了:“本杰明陈,难道你不想为我和这位大胆的先生做个介绍吗?我现在非常想知道──他是谁。”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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