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天上午,侯君集、确行本等将领正在一个高岗上瞭望敌城,研究攻城方案,却看见城墙上用筐缒下一个人来,那人越过吊桥,手拿一封信边喊边跑来,显然是敌人的信使。侯君集当即派出侦骑,把虏使押了过来。
“此是吾王与侯尚书的亲笔信。”虏使顾不得擦擦头上的汗,恭恭敬敬把信递了过来。
信写得简单,但意思很明了,侯君集轻轻念道:
“得罪于天子者先王也,天罚所加,身已物故。智盛袭位未几,惟尚书怜察!”
侯君集“哼”了一声,问那使者:“汝王是不是准备出城投降?”
使者“嗯嗯”着,不敢乱说。侯君集也不愿多说一些,只是对虏使说:
“汝马上回去,告诉汝王,若能悔过,当束手出降。否则,废话少说,我明日就要攻城。”
等了一下午,城中仍无消息,不见智盛有一点投降的意思。第二天上午,侯君集一声令下,唐军向高昌城发起全面攻击。唐军早有所准备,第一梯队上万人,一个背一百斤土,先冲了上去,一会功夫就把护城壕填平。第一梯队刚撤下,第二梯队扛着攻城器械就冲了上去。
确行本还真有两下子,所造的巢车高约十余丈,比高昌城头还高五六尺。弓箭手、投掷手站在上面正好俯瞰城中,居高临下,孤注一掷地向城上的守敌发射利箭和飞石。一阵狂射乱掷,竟压制得敌人抬不起头来。与此同时,唐军第三梯队也迅猛冲上,搭上云梯开始爬城,与守城的高昌军展开了拉锯战……
嗣主麹智盛本来就心气不足,对守城没有丝毫的信心,闻听唐军犹如神助,以巢车攻城后,麹智盛长叹一声,遂决定大开城门投降。
城破之前投降,应该说很及时,双方也没死多少人。接到城中投降的请求后,侯君集命令停止攻城,部队集结在城门口受降。城门大开,麹智盛手捧王印,率文武百官垂头丧气出城来降。侯君集二话不说,即于军前拘住麹智盛,而后指挥大军昂首阔步开进高昌城。
高昌王投降,高昌城被占领,其他城更不在话下,唐军犹如赶集上店一般,连下二十二城,共收降八千多户,一万七千多口,得地东西八百多里,南北五百多里。
高昌被平后,太宗召开御前会议,提议把高昌划归唐朝版图,置为州县,号西昌州。别的大臣没敢说什么,独有魏征表示反对,魏征谏道:
“陛下即位,文泰就来朝谒,近因骄倨不臣,抗阻西域贡献,乃兴师往讨。文泰身死,天罚已申,为陛下计,应抚他人民,存他社稷,立他子嗣,威德互施,方足柔远。今若以高昌土地,视为己利,改作州县,此后须千余人镇守,数千余人往来,每年供办衣资,远离亲戚,不出十年,陇右且空,陛下终不得高昌撮粟尺帛,佐助中国,有损无益,臣窃为陛下不取哩。”
魏征的劝谏也不是事事都对,太宗这次是笑而不纳。这时褚遂良又来奏道:
“魏大夫所言极是,臣也以为宜择高昌可立者立之,召其首领悉还本土,长为藩翰。”
太宗默然不纳,他心中早有考虑。这次御前会议后不久,太宗即下诏将高昌行政区域划归唐王朝版图,改为西州,更置安西都护府,岁调千兵,谪罪人以戍。自此大唐领地东至大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凡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零九百一十八里。
西州府安置妥当,太宗乃召侯君集还朝。侯君集率领大军押着麹智盛及其弟智湛凯旋而归。观德殿献俘完毕,太宗从大局出发,封麹智盛为左武卫将军、金城郡公,麹智湛为右武卫中郎将,天山郡公,许住长安。
侯君集作战有勇有智,为唐初名将之一,但此人常常好夸耀自己,惹得人家嫉妒,灭掉高昌国回长安后,侯君集更是得意非凡。不久,有人在背后说闲话道:“高昌王珪文泰死,侯君集方得克。”更有甚者,京师盛传侯君集未经奏请,随意配没无罪之人,而且私藏宝物无数,将士效法,纷纷抢夺财物,军纪十分败坏。有司将侯君集犯法一事上奏后,太宗诏将侯君集下狱,按查其罪。剿灭敌国、奏凯旋师的功臣没过两天舒心日子就被关进监狱,中书侍郎岑文本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的疏奏,为侯君集开脱,文本写道:
“君集等人,或位居辅佐,或职隶爪牙,并蒙陛下拔擢,受将士之任。侯君集等不能正人奉法以报天恩,举措肆意,负罪盈积,实宜绳以典刑,以肃纲纪。高昌王昏庸,人神共弃,朝中议者以为地属荒远,均以置之度外。惟陛下运独见之明,授决胜之略,君集等奉行圣算,遂得指期平殄。若论事实,并是陛下之功。君集有道路之劳,未足称其勋力,而陛下天恩弗宰,乃推动于将帅,露布初至,便降大恩,从征之人,皆获恩泽,及其凯旋,特蒙曲宴,又对万国加以重赏。内外文武咸欣陛下赏不逾时,而不经旬日并付大理。虽乃君集等自投罗网,而在朝廷之人,尚未知所犯何罪,恐海内又疑陛下唯录其过而忘其功。
臣以下才,谬参近职,既有所见,不敢默然。臣闻古之人君,出师命将,克敌则获重赏,不克则受严刑,是以赏其有功也,虽贪残淫从,必蒙青紫之宠;当其有罪也,虽勤躬洁己,不免斧钺之诛。故《周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其宜为君也。昔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惟获骏马三十匹,虽斩新宛王之首,而贪不爱卒,罪恶甚多,武帝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广利为海西侯,食邑八千户。又校尉陈汤,矫旨兴师。虽斩郅支单于,而汤素贪盗,所收康居财物,事多不法,为司隶所系。汤乃上书曰:与吏士共诛郅支,幸得擒灭。今司隶收系案验,是为郅支报仇也!元帝赦其罪,封汤为关内侯,又赐黄金百斤。
又晋龙骧将军王浚,有平吴之功,而王浑等论浚违诏,不受节度,军人得知吴王孙皓宝物并烧皓宫及船。浚上表曰:‘今年平吴,诚乃大庆,于臣之身,更为咎累。’晋武帝赦而不推,拜辅国大将军,封襄阳侯,赐绢万匹。
隋新义郡公韩擒虎,平陈之日,纵士卒暴乱陈后主宫内,文帝亦不问罪,晋爵拜擒虎上柱国,赐物八千段。
由此观之,将师之臣,廉慎者寡,贪求者众,是以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是知前圣莫不收人之长,弃人之短,良为此也。
臣又闻,天地之道,以覆载为先,帝王之德,以含弘为美。夫以汉武及历代诸帝,犹能宥广利等,况陛下天纵神武,振宏图以定六合,岂独不能行古人之事哉。伏惟圣怀,当自己有斟酌,臣今所以陈闻,非敢私君集等,庶以黄爝之末光增辉日月。倘陛下降雨露之泽,收雷电之威,录其微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预驱使,虽非清贞之臣,犹是贪愚之将。斯则陛下圣德,虽屈法而德弥显,君集等愆过,虽蒙宥而弥彰。足使立功之士因兹而皆劝,负罪之将,由此改节。”
岑文本的奏书虽然长了些,但论据、论证、论点都比较充分,一唱三叹,头头是道。太宗欣赏了好几遍。是啊,正如文本所言,侯君集虽然不够检点,但自古武将鲜有廉慎的,侯君集驰骋疆场,为国立过汗马功劳,玄武门之变,也曾参加预谋。如今刚刚凯旋回京,就被关进监狱,从道义上确实说不过去。太宗长叹一声,提笔在手,亲自签发一道诏书,敕令大理寺无条件放出侯君集。
侯君集平日好矫饰,平高昌后本来觉得风光无限,不成想却被大理寺关了几天监牢。侯君集心中气闷,除对家人、手下乱发脾气外,有事无事就在家中喝闷酒。这天黄昏天雨,侯君集在书房摆开摊子,正准备大灌几觥酒,管家侯七走进来悄悄回道:“老爷,太子詹事张亮张大人来拜。”张亮曾为秦王府车骑将军,与侯君集有点旧交,天阴下雨,有人来访,正好喝上几杯。侯君集忙起身迎出厅来。
张亮也是武人,黄昏时节来拜访侯君集就是为了找酒喝,两人见面,哈哈一笑,而后一起携手步入书房。
酒菜早已摆好,宾主安坐,说了几句寒喧话,开始碰杯喝酒。几杯酒下肚,张亮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就不能经常找侯哥喝酒了。”
“怎么啦?”侯君集明知故问。
“今上午吏部下了调令,遣我为洛州都督。”
张亮将出为洛州都督一事,侯君集早有耳闻,京官外遣,肯定有原因,说起来还是坏在一个女人之手。先是张亮的原配夫人去世后,张亮又娶了一个姓李的女子为妻。李氏女娇惯成性,生就嫉妒,素有淫行,张亮对她既宠且惮。李氏女过门没多长时间,看中一个卖笔的小子,与之私通。李氏女还对张亮诈称道:“此子是婚前与君好合而生,应收其为子。”张亮不辨真伪,把卖笔小子收进府中,认作亲儿子。除此之外,李氏女还搞些旁门左道,喜欢预知未来,动不动就对张亮所要做的政事加以干涉。李氏女的毛病不想被太宗闻知,念张亮是秦府旧人,太宗并未降罪,只是张亮在东宫呆不下去了,顺理成章被出为洛州都督。这些秽事,怎么来怎么去的,侯君集全知道,他心中带着气,对朝廷不满,酒桌上,却故意激张亮道:
“当年你为秦王府车骑将军时,曾与王保等千余人,阴结山东豪杰,为主上经营洛州大后方,被人诬告,险些丧命,今主上如愿以偿,登上大位,正该事事照顾你,却为何又把你遣到外地?”张亮无言以对,他知道侯君集蹲了几天监狱心里也不满,于是反问道:“你还说我?你为皇上平一国,功高盖世,回来以后还不是照蹲监狱吗?”
说话间,两人已灌了不少酒,张亮话刚一说完,酒往上涌的侯君集“叭”地一拍桌子,捋起袖子吼道:
“要论带兵打仗,谁怕谁呀?我君集也不亚于皇上的本事!”
“说什么话呀!”张亮斜着眼说。
侯君集一把抓住张亮的袖子,问:“公能反乎?当与君同反!”
张亮慢慢拿掉侯君集的手,笑着说:“暂不敢闻命。”
酒桌上说的是酒话,说完后可一笑置之。不想喝完酒回家后,张亮又一五一十向老婆李氏学了一遍。李氏正不想离开繁华的京都,忙撺掇张亮道:
“速速进宫,秘奏圣上知道,说不定就不让你去洛州了。”
张亮听了老婆的言语,急忙进宫,以非常事变求见皇上。太宗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在偏殿接见了他。张亮鹦鹉学舌把侯君集要他一同谋反的事向太宗说了。太宗听完后,不想加罪侯君集,对张亮说:
“卿与君集,俱是功臣。君集独以此语语卿,无人闻见,若以此将君集查办,君集言无此事,两人对证,事未可知!”
张亮还想指天发誓证明此事,太宗挥挥手对他说:
“既然领了调令,就早做准备去洛州上任吧,不要东家走西家串说长道短。”
张亮讨个没趣,只得灰溜溜地回家了,从此不敢乱讲。侯君集说谋反一事也不了了之。
几次对外夷用兵都以胜利告终,使太宗更加重视武备的作用。当了皇帝虽不能再亲临战场杀敌,但太宗仍然喜欢骑马射箭,围猎也就成为他必不可少的娱乐和锻炼方式。这年秋八月,太宗下诏要去京兆附近狩猎,当时正值秋后丰收,农民在地里甚忙,抢收抢种,栎阳县丞刘仁轨上书道:
“今秋大稔,民收获者才一二,使之供承猎事,修路建桥,动辄花费一、二万功,实在是妨碍农事。愿少留銮舆旬日,等农民地里忙完了,则公私俱济。”
刘仁轨虽位卑官小,但太宗对他颇有印象。几年前陈仓折卫都卫鲁宁因犯事被关押起来,他自恃品级高,谩骂时为陈仓尉的刘仁轨,刘仁轨气不过,命人杖杀之。地方上把材料报了上去,太宗大怒,命将刘仁轨开刀问斩。但太宗还有些不大明白,说:“何物县尉,敢杀我折卫!”太宗又派人把刘仁轨拿到长安当面诘问。刘仁轨说:“鲁宁虽为折卫,但也是陈仓的百姓,辱臣如此,臣实忿而杀之。”刘仁轨辞色自若,时魏征也在旁边,对太宗说:“隋之所以灭亡,就是百姓强而凌辱官吏,就像鲁宁欺凌刘仁轨那样。”太宗听了,觉得有道理,下令将刘仁轨免死并提为栎阳县丞。刘仁轨敢做敢为,后来做到宰相的位子,此是后话。单说太宗看了刘仁轨的奏表后,点了点头,克制一下自己,下诏将出猎的推迟一个月。
九月中旬,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太宗下令外出游猎,但仍有臣下上书谏阻。太宗生气地对魏征说:“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猎过频。今天下无事,武备不可忘,朕不过与左右一起到京兆附近的山中转转,又不怎么烦扰百姓,有什么大不了的?”
长孙后去世后,太宗心里一直不大好受,是该出去散散心了。魏征也理解这一点,对太宗说:
“作为一个皇帝,应惟恐自己有过错而不知道。陛下既然使人上封事,应该任其陈说,如其言可取,固然有益于国。若无可取之处,也没什么损害。”
太宗认可魏征所说的话,将上书谏阻者嘉勉一番,而后率民部尚书唐俭等一些武将出身的大臣,在上万名羽林军的卫护下,出城而去。
深秋的天空蔚蓝而高远,温暖的阳光透着一层淡淡的紫色。放眼嵯峨山中,依然树木葱茏,绿荫匝地,而村落旷野地带,则是一片火焰般的金黄。那阵阵带着花草清香的秋风,更给人以强烈的、渴望奔驰的力量。
太宗精选官家子弟善射者百人,作为左右猎手,号曰“百骑”,这些贵胄之后身着五色袍,乘着虎皮为鞯的骏马,拥着太宗在野间撒着欢地奔跑。太宗今天也特别高兴,他跃马挽弓,见兔射兔,见雉射雉,仿佛回到当年夷平群雄的沙场……
“皇上,前面林子里有狗熊老虎,且马行不便,咱还是旷野上去撵鹿兔吧。”见前面道路崎岖,人烟罕至,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陪猎的民部尚书唐俭向太宗进言道。“围猎就是加强武备,”太宗边说边打马前行,“若打起仗来,还管路好路坏,有无危险,拼着劲冲就行了。”
太宗马快,果真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正在这时,前面树林里突然窜出一群野猪,呲牙咧嘴,“吼吼”向太宗马前冲了过来。太宗到底是太宗,他牵一下缰绳,催马向左边的平地上一拐,而后连射四箭,射倒四头野猪。这充分显示了他高超的骑术和射术。领头的大牙猪见状,发了疯似地向太宗扑来。野猪发起怒来,连狼熊虎豹也怕它三分,太宗的御马吓得直往后退,这时,前冲的野猪的獠牙眼看要顶着太宗的左腿,慌得随后赶到的唐俭顾不得多想,猛然从马背上扑了下来,把野猪扑了个跟斗。随后野猪翻身而起,直扑唐俭,唐俭赤手空拳,与野猪格斗起来。太宗这时也翻身下马,从容拔出宝剑,几步跃了过来,一个突刺,结果了野猪的性命。
唐俭喘了口气,依旧吓得脸色发白,他指着半尺多长的野猪的獠牙,心有余悸地说:“我伤着没多大关系,真要碰着圣上一点皮肉,这事可就大了。”
太宗拽一把茅草擦擦剑上的猪血,哈哈笑道:“天策长史,不见上将击贼耶?何惧之甚!”
当年唐俭为天策府长史,曾随时为天策上将的秦王驰杀于战场之上,故太宗有这一说。唐俭擦擦头上的汗,将太宗扶上马背,而后也翻身上马,在马上躬身施礼道:
“汉高祖以马上得天下,不以马上治天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岂逞雄心于一兽!”
太宗复又大笑,纵马飞驰,领着众人向一个高坡上奔去。登高望远,秋天的绚烂明媚令人陶醉,那已经渐逝渐远铲灭群雄的战斗岁月,眼前这一望无际属于自己的大好山河,不禁勾起太宗心中的如潮诗情,他敞开衣襟,任凉爽的秋风吹拂着心胸,朗声诵道:
出猎
楚王云梦泽,汉帝长杨宫。
岂若因农暇,阅武出辕嵩。
三驱陈锐卒,七萃列材雄。
寒野霜氛白,平原烧火红。
雕戈夏服箭,羽骑绿沉弓。
怖兽潜幽壑,惊禽散翠空。
长烟晦落景,灌木振严风。
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
晋王李治,是太宗的第九子。李治为人比较懦弱,太宗为了锻炼他,此次出猎特别带上他。太宗敞着怀站在高岗上吟完诗,李治才在卫士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爬上山岗。“雉奴,朕的诗写得怎么样?”太宗叫着李治的小名问道。十三岁的李治擦着头上的汗,急忙从背后来到太宗跟前,拱手道:“父皇诗风南北兼有,绮丽而不失沉郁,而且注重辞藻,讲究对仗……”
没等李治说完,太宗就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说:
“老师教的那一套你全搬来了。来——射一箭给朕看看,文治武功,光有文不行,看看你的箭射得怎么样了。”
卫士递给李治一张小号的弓箭,李治以吃奶的劲拉开,对准前面的一棵小树,手一松,箭“嗖”地一声,飘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太宗见他如此无用,气得不轻,刚想训他几句,一个跑去拾箭的卫士惊叫着:
“射中了!射中了!”
众人举目观望,只见那卫士高举着那只箭跑过来,箭上嵌着一只肥大的野鸡,众人眉开眼笑,交口称赞:“晋王好箭法,好箭法!”
歪射正着,太宗也不禁笑道:“看来我治儿是个福将呢。”
李治是不是福将以后再说。单说天色已晚,玩兴甚浓的太宗下为了重新体验一下当年的戎马生活,令卫士在野地里支起军帐,就地过夜。
随猎的都是一些武将,大家在宫城里憋久了,也想体验一下野外生活,因而没有一个人从安全角度出发,劝太宗回城的。黄昏的余晖下,兵士们忙乎开来,依据山势,在树林旁搭起一个小行宫。算上宫门最外层那一层帷幕,一共围了四层帷幕,把太宗和晋王的寝殿围在正中间。
入夜,玩了一天的太宗早早入睡,繁星满天,草虫唧唧,篝火微红,太宗睡得很香甜。四更天时,太宗习惯性地醒来了,他决计要出去到凌晨的野地里跑马撒欢。他披挂整齐,去旁边的偏帐叫醒儿子李治说:
“雉奴,快起来,父皇带你出去跑一圈,体验一下,什么叫‘风餐露宿’。”
晋王李治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愿意早起。但父命皇命难违,只得勉强爬起来,穿戴整齐,随父皇出了帐篷。深秋的罡风正劲,晋王被风一灌,摇晃了一下身子,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唐俭一见,劝太宗说:
“风大,还是别让晋王去了。这会儿毕竟不是我们过去整日征战的岁月。晋王还小,小心他着凉。”
“朕可是十六岁就开始领兵打仗了。正因为他缺乏锻炼,朕才叫他早起的。”说完,太宗又生气地问晋王,“你自己想不想出去锻炼锻练?”
“想去,想去。”晋王抹了一把鼻涕,小声地向父皇哀求道,“能不能等风小了一点再去,这会风呜呜地刮,带着风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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