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奴 第九章

  “明日一早你将这供茶送到京里,我已经知会了地方官府,这一路不会有什么阻碍。送到了就快马回来,不要逗留。”傅怀决将手中写好的信函交到管家的手上,嘱咐道。  
  “是。”管家接下信函。“大公子这次不亲自去,要是皇帝那边问起来……”  
  “就说我病了。”  
  “是……”  
  管家将信函揣道怀里,正要走出门去,又被傅怀决唤了回来。  
  “记得途经回春堂的时候,买一些清肺滋补温血的药剂回来。”  
  “是!老奴告退!”  
  目送管家的身影远去,傅怀决缓缓舒了一口气。老管家是从父亲在世的时候起就在傅家当差的人,不论大事小事托付于他的话,从来都出不了纰漏,对于这一点他很放心。其实每一次保茶上京傅怀决都要被琐事绊住腿,不是哪一家王府邀他做客,就是哪一位将军要设宴款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半个也得罪不得。傅怀决早已疲了,细想着干脆这一次就来它个无中生有,躲过攀炎附会者的骚扰。  
  这一会儿再仔细想想,怎么早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对万事都过于严苛,想到昨日见到孟冰和怀珑言笑晏晏的场景,却突然觉得自己比常人似乎少了些什么。  
  愉快的笑,坦荡的言谈,为什么于自己就那么困难呢?!  
  想着想着,傅怀决的脑海中又再度闪过孟冰在病榻上沉睡的样子来。从晨起到现在,他总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泰然,一静下来就回想起被自己伤害的孟冰的脸。  
  孟冰苍白的脸,令他想起父亲死的时候,孟冰的母亲死的时候,他不是早就经历过死亡,他早就木衲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结果那种场面还是令他从灵魂里都禁不住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悲哀。  
  傅怀决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距离死亡,竟然可以这么近……  
  “昨日的药洒了,不知道后来可曾吃了……去看看他也是好的……”矛盾的傅怀决,最终还是为自己找了条借口。  
  脚下不停,不一会儿傅怀决就到了茶园,可是远远一望,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心,停了……  
  在见到那人的刹那。  
  傅怀决看着弟弟将孟冰扶到屋外坐下,喂他吃药,又向他的口中塞入什么东西,来释缓他因为苦涩而皱起的表情,傅怀珑的嘴没有一刻闲得住,而每一句都可以让孟冰开怀的大笑。  
  他在笑,他从没有试过这样笑的,从傅怀珑来的那一天起,他似乎把有生以来的笑容都释放了。  
  原来他的笑起来的样子,比平时的他更令人移不开视线……  
  傅怀决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昏暗,觉得自己为什么昏聩到如斯地步。所谓当局者迷,他却更是蠢钝的可以……  
  ‘你恨我吗?还是因为三年前我对你作的事怀恨在心是不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这样忍辱负重的呆在傅家?你娘到底要你作什么?到底你有什么企图?回答我!’  
  ‘……我和孟冰说话,不关大哥你的事吧!’  
  ‘……怀珑!’  
  怀珑  
  怀珑……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叫母亲的遗训,什么是报恩,原来只要他一来,你什么都可以抛开……你所谓的坚持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傅怀决绞痛的心头同时的被愤恨的火焰灼烧着,突如其来的状况连续的发生,怀珑的出现,母亲的逼婚,甚至包括几乎失去孟冰的恐惧……他已经疲于再去猜测还有什么原因了,他宁可相信,他同时被两个人背叛!!  
  傅怀决拾掇起惨败的落魄,再度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往原路返回。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容忍……  
  想要我成亲,赶我走吗?  
  还是你想和爱人双宿双栖?  
  好!很好!!  
  傅怀决的眼中再度闪过一丝阴霾,他,决定了!!  
  ***  
  次日的凌晨,傅老夫人不仅比平时起的早,而且不停的在大院里大呼小叫,忙里忙外,不知情的人都被这半掩的门扉内嘈杂的喧哗惊扰,有人时不时的探头向里张望,还有的人拥在一起胡乱猜测,直到门里傅家的小厮出来办事,胆大的就凑上前去细细打听,才知道傅家的大公子今晚要成亲。  
  一时间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还没等到夜里,就已经在周围的村县炸开了锅。  
  谁都知道,傅家除了是远近闻名的大富之家,是连皇帝也青睐的茶商,那个大公子更是难得的有为青年,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子都巴望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傅家的少奶奶,只是那个大公子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哪个姑娘一眼,更不用说这么着急的成亲,于是大家对这个准少奶奶的猜测众说纷纭,都想知道有哪个女子竟会有这样的福运。  
  林宣凝也是一早就起来了,其实是一宿也没有安睡,她不知道傅怀决突然答应婚事并如此的匆忙究竟所谓何来,一向机灵睿智的她此刻却是一头雾水,不过,能和心仪的对象促成大事也着实让她欣喜若狂,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她也不想再多余考虑,只求傅怀决可以真心待她。  
  桌上摆着凤冠压佩火红的喜装,林宣凝想到今夜便要和宿命中的爱侣叩拜天地立下山盟海誓,欢喜之余却好象还有无形巨石压制着胸口,有人说,女人在关键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但愿如此吧。林宣凝抚顺胸口的浊气,在一旁坐下摆弄起首饰来。  
  与此同时的孟冰照旧在他关爱的茶园中忙碌着,听说了这件事倒显的比任何人都平静,眼看着自由将至,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也许已经等的太久,而今上苍果真怜悯他的痛苦,予以解脱之时倒没有了该来的那份激动。  
  孟冰闭上眼睛,在头中默默祈祷着终于可以了无牵挂,九泉之下的娘亲和傅老爷的魂魄也终可以安息,他没有辜负他们的遗愿,从此往后也终于天空任鸟飞了。  
  傅家的婚宴由于时期定的匆忙,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奢华,幸亏傅老夫人的先见和安排,早早的将琐事办好,到了婚典进行的时候,有喜乐队,有司仪,有喜娘,大凡赶得上的客人商家也都来了,大约也有百十来个,倒也热闹。  
  傅怀决从开头到拜完堂一直都是喜容满面的模样,对于早尝够了他辣手冷面的商客来说,今天的他还真是耐看的很,怪不得有人说,结婚能够改变一个,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参加婚礼的人有些个还没有成家的,这会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顿乐鼓铜锣之后,宾客们都入了座,新娘在喜娘和丫头的搀扶下先回了新房,傅怀决端了酒壶杯盅一桌接一桌的敬酒,承受着宾客们的祝福,坐在正席上的傅老夫人和傅怀珑也是各自怀着心事,前者还想着下一步要如何才能让傅家早日继后香灯,后者则是为着私心,想着要怎样才能让那个人甘心的留下来。  
  敬罢了酒,傅怀决又自斟了一杯,双手高高举起,清了清喉咙说到。  
  “今夜是傅某人大喜之日,感谢诸位赏脸莅临,赶的匆忙也不能好好招待诸位,傅某先敬大家一杯以示歉意!”说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些年来茶庄可以如此兴盛,也是仰赖了诸位商家好友,说实话要我离开福州我倒真舍不得,可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借此薄宴,傅某有两件事要宣布。这第一件事……”在座的宾客都不知道傅怀决的用意,都屏息静听他接下来要说的重点。  
  “傅某从成婚之日起,就要离开福州回江西的老家,从此便不再过问茶庄的事,这一次的婚宴也就全当我傅某辞别诸位的别宴……”他的话一出口,座下的人无不连连唏嘘,却不知是遗憾的多还是欣喜的多。  
  “另一件事……”傅怀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转目往弟弟和母亲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说起来难免有些伤情,茶庄好歹也在我傅某人手中成就了多时,现如今要交付于他人多少有些不舍……实话告诉大家,傅某人已将茶庄上奉于朝廷,托茶马司全权管辖。多不过三日,这里便不再是傅家的茶庄,而是当今天子的御茶园!”  
  一番话好似平地惊雷,全场只在须臾鸦雀无声,随后爆发出比先前任何时候都热烈的惊呼,交头接耳都藏不住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其中最激动的当属傅怀珑和傅母。  
  “决儿!你、你这说的什么话?!”  
  “大哥!你!”傅怀珑早一步上前揪住了傅怀决的衣领,把好端端的一件新郎装扯的毫无体面。  
  “怀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要在大家面前丢脸。”傅怀决盈着笑意低声说道,轻轻拨开弟弟紧揪的手指。  
  傅怀珑将牙骨咬的格格直响,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是气的昏了头,连平日一半的口才也使不出来。  
  “你好!你真是我的好大哥!”  
  他泄忿般的将手甩开,顾不得大庭广众的眼目,头也不回的恼怒而去。傅怀决望着弟弟离去的背影,只是轻描淡写的抚正了自己的衣服,回过头还是那一脸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灿烂的笑脸。  
  “各位,不好意思,小弟可能有些醉了,大家不必管他,来来,我们继续畅饮,今天这里没有茶,酒倒是多的很,尽量用不要客气……”  
  ***
  “决儿!你跟我说清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傅母跟着有些醺醉的傅怀决到了内堂,又焦又燥的想把事情弄清楚。可是傅怀决却只是摆了摆手。  
  “娘您也累了,早些歇息了吧,明早我再向您请安。”  
  “决儿!!”  
  傅怀决头也不回的向新房走去,今天是他的好日子,那灯火荧荧充满温香的小屋里正有个贤淑的女子在等着他,将要与他共携连理,白头偕老,而他又怎么可能再回去那空荡荡的茶园小屋,看着别人亲亲侬侬,或者是抱着那个心中根本没有他的人……  
  酒精从腹腔涌上来的辛辣酸楚让他不禁揪住胸口,明明是喜庆的日子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心中却没有一丝欢愉?  
  傅怀决敲开门,火红的床帐中央坐着美艳的新娘,因为等待他的焦虑使得她早早的掀去了那方羞涩的红帕,此刻她正用含情脉脉又几分惊讶的表情望着傅怀决。  
  “是啊……我今晚是新郎啊。”傅怀决想挤出一丝笑容却落下两滴酸楚的眼泪。  
  “怀决!”林宣凝见他的表情不对,也顾不得羞涩赶紧上前扶他。“怀决,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怀决……怀决……”傅怀决摇了摇头,“为什么你可以叫的这么轻松?!”  
  “怀决?”林宣凝奇怪他的反应,完全不知他话里的意思。  
  就在这时,新房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踹开。  
  “怀珑?!你……”门口站着的不只傅怀珑,还有茶园的小奴孟冰。林宣凝这一下更是糊涂的不能再糊涂了。  
  “大哥!我要你说清楚!”傅怀珑拉着孟冰的手臂,后者用惶恐又悲痛的眼神注视着傅怀决。  
  “呵……都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傅怀决甩开林宣凝的双手,站稳脚步仰起头,高傲的回瞪他们。  
  孟冰看不到他眼中的怒火,看不到自己站在这间房里有多么的不相称,他只知道他想要守住的一切将要毁于一旦,念头一起,他便‘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傅怀决的面前。  
  “求你……求求你!不要把茶园送走!求求你,大公子!”  
  孟冰用颤抖的语音说着,他的脸色煞白,双手撑不起身子的重力梭梭发抖,他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要避过头去。  
  “求你收回成命,茶园不可以送人啊!求你了!我给你磕头……孟冰给你磕头!!”  
  “住手!”傅怀决一把拎起他,他的手恨不得捏碎他的手臂,“你这么想我走?你想和他在一起想疯了吗!”  
  “大哥!你在胡说什么!”  
  “闭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傅怀决喝止了弟弟又回头瞪着孟冰。  
  “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是喜欢种茶吗?我明天就带你回江西的茶庄去,我买一千亩买一万亩茶园给你种,你永远是我傅家的茶奴,永远都是,我不会放你走!永远不!”用锁拴住他,把他关起来给他一间栽满茶树的庭院做监牢,让他在里面自生自灭,让他永远见不到其他的人,见不到傅怀珑,只有他,他要他只能看到他,只能看着他,只能想着他,每天每天从身体到大脑统统充满他。  
  孟冰被重重的抛在门槛上,可是他仍旧扑回房内,拉住傅怀决的下衣摆,他的眼神慌乱,是傅怀决从来没有见过的慌乱,他的脸色濒死一般的苍白,就象他母亲死的模样。  
  “没关系,孟冰怎样都没有关系,孟冰死也没有关系,只求公子……求你不要丢下茶园,不要……我求求你了……”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我的茶园我想怎样就怎样!”  
  “傅怀决!你不要太过分!”傅怀珑看不过去只好拉起软做一团的孟冰抱在怀里,他真后悔不应该什么都不想就跑到孟冰那里诉苦,他对这茶园是多么的重视,他是多么想要获得自由,而现在口中喃喃的说着企求的孟冰,让他好心痛。  
  “你现在就和我去茶园看清楚,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什么好兄弟,什么替母还债,什么和什么啊!我才是天底下最糊涂的笨蛋。”  
  “怀珑!怀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听到吵闹声沸的傅母带着家仆管家过来,她一眼就看到小儿子怀中眼神呆滞口中喃喃的孟冰。  
  “又是你!你娘害的我们还不够啊,你现在是不是还要害死我们一家才甘心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孟冰有关,只要是牵扯到他孟家母子的,一定没有好事。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娘!你就不要掺和了!傅怀决,你跟我去茶园!现在就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要和凝儿洞房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傅怀决说着将弟弟一把推出门,紧紧的将门闩上。他的头好痛,大脑一片混乱,他需要清净,一段没有人吵闹打扰的时间,想一想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傅怀珑怀中抱着孟冰无法反抗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光线消失在狭窄的门隙间,孟冰突然象发疯一样扑倒门上,好像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傅怀珑和傅母的存在一样。  
  “傅怀决!你不能这样做,开门!开门听我说啊!傅怀决!!”  
  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着坚固的门扉,可是屋内的灯火却在刹那湮灭,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孟冰从来也没有预料到现在的结果,他从来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今晚之后获得解脱,然而,上天似乎从没有听到过他的祈祷,也没有看到过他的苦难……  
  “反了反了!!”  
  孟冰的举动吓坏了傅母,也激怒了她。  
  “偏挑我家大喜的日子在这里大哭大闹的,你是存心要和我傅家作对还是怎样!来人!给我拉开他,把他给我拉的越远越好!!”  
  家奴们上前来拽住孟冰,有的架起他的胳膊,有的扯起他的双脚,他们把他半拖半抬的从主子的新房门口拉开,在庭院里死死的压住,惟恐一个不小心又让他跑回去。  
  “给我打!往死里打!”粗壮的漆棍打在孟冰的身上,每一下都引起他惨烈的尖叫,可是最痛伤的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深深的绝望。  
  傅怀珑被几个家奴死死的抱住,他只能看着孟冰在杖责之下痛苦的挣扎,对于将这件事告诉孟冰的后果,他追悔莫及。  
  “娘!娘,我求你饶了他吧,你会把他打死的!!娘!”  
  傅母的耳中听不进任何求情的言语,她看到孟冰的眼神,怨恨的看着她的眼神,很可怕,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像的令她禁不住发抖。  
  “死……打死他……死了就好了……”她避过头,饶她是多么痛恨孟家的人,也不敢看这情景。  
  她不是没有看过死人的。  
  “娘!娘啊!不要打了,娘!”  
  傅怀珑像那一下下的棍棒都是打在他身上似的,痛苦的嘶叫着。  
  “大哥!你要看着孟冰被娘打死吗!大哥!”  
  “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傅……怀决出……来……傅……”  
  孟冰强忍周身的剧痛,奋力朝傅怀决的新房爬去,与此同时,又一棍凌空下来,砸在他纤瘦的臂膀上,一记骨头碎裂的声音,孟冰连惨叫也来不及的就昏死过去。  
  “啊!!”傅怀珑顾不得身旁又多少家奴,用劲力气打倒几个人就不知死活的冲了上去,护住孟冰遍体的伤痕。  
  负责杖责的家奴一时失手,有几棍打在主子的身上,吓的脸色惨白,即刻撤了棍棒。  
  “不要再打了,要死人了!!”傅怀珑实在无法理解这一对母子的心态,为什么要将人逼到了死地才肯罢手呢?!  
  “娘!你要是还想打,就打我好了,是我把他带来这里冲撞了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孟冰的事!”他回头又冲着漆黑一片的屋内吼道。“傅怀决!你不是东西,从今往后你再不是我大哥!”  
  傅怀珑扛起孟冰的奄奄一息的身体,在众人和母亲惊异恼怒的目光下蹒跚的离去,这个家他待不下去了!他所尊敬的母亲,吃尽了丧夫之痛的母亲,竟然可以如此狠毒,而那个与他流着一样血液的亲大哥,也妄顾人的生死,折磨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孟冰,他为他心痛,更为自己痛苦,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孟冰,没有能力给予他想要的东西。  
  “跟我走,孟冰!”傅怀珑一步一步的朝着茶园的方向走着,除了那里,这庞大的傅家宅院没有一处可以容得下他背上的人。  
  “跟我走吧,我不能再让你留下来……这里,于你于我都已经没有留下的价值了……”  
  ***  
  傅怀决独自坐在窗前,已经足足两个时辰。  
  窗外此刻的天色也开始有些微明,只是雄鸡还未打鸣,还是一派夜阑的寂静。  
  林宣凝坐在床头,没有一丝倦意。  
  她很奇怪自己竟然会陪着傅怀决整整一夜坐着不动。  
  他们一直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谁也不站起来走动,好象在较量耐心的比赛。直到林宣凝忍不住打破了沉闷的氛围,空气才显得稍微有些松动。  
  “怀决……如果你有话不妨直接和我说,我们……我们毕竟已经是夫妻了……”洞房花烛之夜却是两地而处,林宣凝确实应该觉得委屈。  
  “……”  
  傅怀决没有回答,连身子也没有动一动的迹象,仍旧透过紧闭的窗格凝视着屋外的景象。  
  “我如今已是你傅家的人,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林宣凝感到鼻尖酸涩,话音不由得也有些上扬。  
  “就因为你已经是傅家的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冷冻的石头终于开始有反应了。  
  “为什么?傅家的事我也应该有份啊。”女人在这种时候往往变的讨人厌,就算是林宣凝这样的女人也一样。  
  “和这件事有份的人,太多了……”傅怀决站起身来,回头注视着他的妻子,“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  
  “你……为什么这样问?”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很残忍的男人?”  
  如果他指的是昨晚的那件事的话,林宣凝不敢否认,她亲眼见到傅怀决狰狞的眼神,看到他对孟冰和弟弟凄厉的叫喊无动于衷,并且……他的残忍还威胁到了她……可是,在她的心里始终无法将这个罪名加到傅怀决的身上。  
  “很难回答是不是?”他突然笑了。“你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因为你爱我。”  
  林宣凝低下头,从第一次见面,傅怀决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她的心事就早已被他洞悉。  
  “是的……你爱我……可我,不爱你。”  
  “怀决……”她知道了,她很早就猜到了,可是为什么他连说句谎话连骗她都觉得多余呢?  
  “我只是顺着娘的意思,从头至尾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对不起,连累你也成了傅家的牺牲品……对不起。”  
  “怀决……”她不要对不起,她从来要的就不是这句对不起,可是别的……她要不起。
  “是……因为孟冰吗?”  
  林宣凝的低语让他的脚步顿了顿。  
  “是不是……因为孟冰?”  
  她不是傻瓜,对于他眼底的苦楚和愤怒所堆积的沉淀,她怎么能视若无睹。  
  然而,她没有听见她想要又害怕的答案,听着傅怀诀甩门而去的脚步声,林宣凝只有咬紧了牙关将胸口泛起的苦涩压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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