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心中很烦,这一天的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又不是那种和气生财的主儿,来了两个吃馄饨不给钱的小混混,给他抄起有些年月的长凳打得哭爹叫娘。
小混混留下日后要你好看的狠话,互相搀扶着跑了,原本远远躲在一边看热闹的人又重新坐回馄饨摊,吃馄饨的吃馄饨,啃烧饼的啃烧饼。
还有人哈哈笑着跟旁边人开玩笑说:“那两个小混混一看就不是这个区的,也不知是哪里窜来的,竟敢在拾宝街的弓家馄饨摊上吃白食,简直就是找打!”
李应闲等那两个小混混跑远了,才慢慢挪到馄饨摊前坐下。
看不出来这馄饨摊小老板还真是说打就打,比混混更像混混!看他打人时的那股恶狠劲,啧,还真不像善良市民!
“你对吃白食的都这样么?”
“什么?”弓长白眼一翻,不耐烦地问。
少年的问话声变得更小,像是被吓住了。“我说……你对吃白食的都这样么?”
“干嘛?你想吃白食啊!”弓长眼一瞪,那凶光射的。
少年这下不光是声音小,连头都低下去。“那这馄饨我可不可以退?还没吃……”
“靠!”
可怜少年的脸都红了。
有人看不过去开口了:“我说阿长啊,你这几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不就是一碗馄饨么,至于嘛!”
弓长不耐烦的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不关你的事!大妈!你吃你的!他是我弟,跟我撒娇呢!”
李应闲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到。
大妈哦一声,“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说嘛。哎,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是弓家的亲戚?”
李应闲还没回答,就听弓长拉长声音叫道:“大妈──你查户口哪!你女儿就要放学了,你还不去菜场买菜回家给她做饭。”
“好啦好啦,才说两句就赶人,我走我走。”大妈叹口气,起身走了。
“咳,你这样不太好吧?说话这么呛……都是邻里……”少年吞吞吐吐地说道。
弓长大手一挥,“没事!”
抄起抹布过来收拾桌面,看到少年面前的馄饨一粒未动,眉头一皱,骂道:“还不吃?都成浆糊了!别给我浪费!”
“我没钱……”
“什么?”
“我说我没钱!”
弓长扫了他几眼,扫得李应闲心头冷飕飕的。他不会直接把那张抹布砸上我的脸吧?
“你吃了一个礼拜的馄饨面条、烧饼,付钱了吗?”
“……”
“傻笑什么笑!我看你成天没事到处乱晃,还不如放学后到我这儿来帮我洗碗!就这么定了!去,吃完了把后面堆的碗给我洗掉!”
“哦……阿长哥,你不会是讨厌洗碗吧?”
“你小子是不是也想找顿抽头!”弓长端着碗,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少年的后脑勺一下。
李应闲悲哀地发现,自己被打竟然还乐得很?
七月二十四日,深夜,肚子还没有完全挺起来的胖月亮在天空高高挂着。几颗不开眼的小星星非要跑出来与明月争辉,可惜比来比去都没人家来的白、来的亮,只能羞愧地躲在云后头,偶尔跑出来眨眨眼。
见没什么生意,弓长看看手表打算收摊。瞅瞅摊子边上的洗碗盆,他决定再等等。
等谁?当然是等他家那个专用洗碗工!
说起他家那个洗碗工,弓长也有不少事放在心中理不清楚。
首先,那小鬼经常都是半夜三更跑到他这儿呼啦呼啦大吃一顿,埋头把堆积成小山的脏碗刷洗干净,过一会就打着哈欠跑了,连话都说不上两三句。
其次,那小鬼每次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偷看他。尤其是这几天,那眼光都有点让他吃不消了!
好吧,先放开那个小鬼偷看他的事。但你说他一个十七、八岁正值考试期的男孩子,怎么会天天半夜十二点甚至一、两点跑到他这儿吃碗馄饨?说是他在忙高中课程吧又不像。如果真是这样,他弓长绝对不会耽误他的学业,让他帮自己洗碗什么的。
问他,他只说白天有事要忙,问他是不是学业上的事,他又说不是。让他不要再来好好学习,他又哭丧着脸说:“阿长哥,你是不是不想我继续来吃白食啊?”
对于这个小鬼李航,他一直都觉得他很神秘,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认为小航……不是人。
你想啊,天天晚上到十二点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小鬼,每次出现还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长得很可爱,面色却苍白如不见日光,周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
虽然后来知道他是李园的小孩,但李园啊,多神秘的地方!那么古老的老宅中出来一、两个鬼怪,应该一点都不奇怪不是吗?
所以,李航这个小朋友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就连最好的朋友徐天,他也没有跟他提起过。
是人?还是鬼怪?弓长不晓得也不想分辨。他只知道他喜欢这个小孩,这个小孩也绝对不会害他,他们的友情不同于其它人,但却显得更加浓厚,甚至有点接近血浓于水的关系。
直到长大的李航,第一次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他眼皮底下。
很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他,就像没有那七年的空白一样。说实话,他不介意那个孩子偷看他,甚至可以说他喜欢那孩子那样看他,那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也许在其它人眼中,他弓长不过是个坐过牢没学历,只能在街头卖馄饨的小混混,但在李航眼中,他应该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李航绝对不会看不起他。
何况那小子有什么能看不起他的资本?他甚至连吃碗馄饨的钱都没有!哈哈!
他一点都不觉得出身在李园的李航没钱是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他可是从小就看着李航被虐待着长大。要知道,不得宠的富家之子,有时候比平民百姓还不如呢!
胡思乱想一会儿,见少年还没影子,心想他今晚大概不会来了吧。弓长叹口气,只好起身自己动手去洗那堆碗山。
真是的,小航不来,怎么那两只也不见人影?难道不知道他弓长最讨厌的就是洗那堆油腻腻的碗勺吗!
“救……”
洗碗的动作停住。
我是不是听错了?
等了一会儿,弓长摇摇头,拿起盆里堆放的瓷碗准备擦洗。
“咯嚓!”
这个声音听得很清楚,而且弓长很清楚这是什么声音,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谁!”
猛地站起身,对着楼间小巷的阴暗角落,弓长喝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任何动静。
弓长丢下抹布,抄起钢勺飞快地向声音传来的小巷跑去。
小巷传来物体拖动的声音,但很快就停止了。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
路灯打不到的阴暗角落内,似乎有一大团浓浓的黑影。
“谁在那里?出来!”
黑影没有动。
“你再不出来我叫警察了!”弓长抓紧手中钢勺威胁道。
黑影终于动了,随着黑影走出,弓长才发现那一大团黑影属于两个个体。
“阿长哥,是我。”
“小航?”弓长惊讶万分。“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刚才叫你怎么不出来?那边还有谁,让他一起出来。”
从阴影中走出的少年抬起头,对弓长很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那么凶,还拿着凶器,我哪敢出来。”
弓长看看手中的钢勺,不太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我刚才听到似乎有谁在喊救命,又听到不太妙的声音,以为有流氓欺负人……对了,里面那个怎么了?怎么好像躺在地上?”
“阿长哥,你看错了。回去吧,这没你的事。”少年的声音异常的温柔。
弓长几乎是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你让开,让我看看那人怎么了?”
少年挡在弓长面前,温柔却坚定地道:“弓长,回去。我说了,这没你的事。”
“小航!你还小,做了错事想要弥补现在还来得及,让我过去看看那人怎么了。”弓长也很坚持。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男孩做错事却放任不管,而且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但就怕一时手重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后果。
少年似乎在嘴中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李应闲清了清嗓子,“你不要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
弓长说完一把推开挡路的少年,走到那团黑影面前。
“喂,你没事吧?”
躺在墙角的似乎是一个成年男子。
弓长伸手推了推,对方没动。
“喂,你怎么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弓长伸手想去扶起那人,一边扶还一边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子出手不知道轻重,我送你去医院吧,医药费当然由我们这边来付。这位同志?”
把人扶起来弓长才觉得不对头。对方的头软软地垂着,像没有骨头支撑一样。骨头……
弓长心中一惊,手自然探到了那人鼻下。
“对不住了,阿长哥。”
什么?弓长刚转回头就觉得后颈一阵剧痛,眼前一黑。
李应闲觉得自己真的很冤。
今晚他跟平时一样准备出门去吃宵夜,顺便给人做洗碗工,结果等他走出李园不一会儿,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
本来不想管这个跟踪的家伙,但考虑到带他到那馄饨摊去似乎也不太好。天知道这些杀手解决目标的时候会不会殃及无辜,而据他对这些人的了解,这也不无可能。
一边叹气自己往那个馄饨摊跑得太勤,以至于敌人已经把这当作了他的夜间习性,找到了靶子;一边又叹气,自己如果真的再也不去那个馄饨摊又难过得紧,要断好歹也得等他这阵瘾头下去啊。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李铮,你三番五次派人在李园附近找我麻烦,难道你就不怕给你自己、给李家带来麻烦?还是你有什么特别理由,必须急着动手呢?
考虑来考虑去,花了大约十步的时间,他决定先把这个行动两次都未成功的蹩脚杀手解决掉。
既然要解决,自然要把人引开,本来想挑一处远地,结果那个杀手也不知是不是确定他只到馄饨摊处,竟然就在那附近埋伏了下来。
这下他要怎么办?
故意离开,敌人那么聪明肯定能料到行踪已经暴露。不离开按照原计划去馄饨摊,那如果对方动手了怎么办?
时间、地点都不容许他犹豫,他除了假装尿急往那条有公共厕所的楼间小巷走,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容他选择。
当然,他还是选择了。这条楼间小巷因为有个卫生状况不太好的公厕在中途,到了晚上就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走这条路。
深夜十二点多更不会有什么人影出现。
他既然会选择这条路,早把附近地形踩探明了的杀手,自然也会把此巷当作一个动手最佳地之一,而且此巷四通八达,想要离开也容易。
所以他赌了,赌李铮心急催逼杀手加快动作,赌这个要杀他的人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毕竟在馄饨摊前杀人,他还得多顾虑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对方就算会有所怀疑他的目的,但出于走险天性,对方应该还是会选择跟上。
但问题是另一个人在哪里?远程射击手真的很讨厌。
对于这点,他也只能赌。对他来说,有时候生活就是一场赌博!
出乎他意料的,这个他心目中的二流杀手竟然在临死前挣扎了一下。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他没想到弓老板的耳朵会这么好,离他还有段距离,都能听到将死之人从喉咙口蹦出的一个余音,而且还正确判断了骨折的声音。
如果李应闲此时知道弓长曾在监狱里过一年,而那一年中每天晚上他都会竖起耳朵,聆听监狱里任何能听到的声音,以便随时应付突发状况,他可能就没这么奇怪了。
更何况还是弓长最敏感的求救和骨折声。而弓长每天睡眠那么短,也是在监狱中养成的习惯。
不管怎样,另外一个要钓的人没等到,却等到了提着钢勺冲过来的弓长。他除了随机应变也别无他法。
弓长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瞅瞅周围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前的景物仍旧没有改变。
我一定是在做梦!
镶嵌在圆形洞门四个角落的是镂空的木饰,虽然陈旧,却仍能看出华贵与厚重的帘子,一层层与外界相隔。
靠近洞门前是两个如腰鼓型的木架,上面放着一对不知是玉石还是瓷器做的花瓶,洞门右手边能看到近乎工艺品般美丽的窗棂,窗子很大,对称的两扇。
窗子下有一张发出深红色泽的木书桌,书桌前有同样质地花纹复杂的镂空木背椅一张。书桌上左有砚台,砚台旁是个毛笔架,挂着大小不一各式毛笔。右边斜斜放着一个类似纸镇的玉石卧虎。纸镇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里插了一根未燃的紫香。
顺着书桌往右看,有一个顶到天井的书架,书架上排着整整齐齐线装的书类。书架边上有个木架,放着各式古玩。再过来能看到个对拉门的雕花衣柜,同样的深红色泽。
再看左边,一排深红色泽木质屏风后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床的两头各方了一个矮墩,好像是瓷做的,上面还描出了柳、荷、竹、梅四种代表四季的植物。
看看身上盖着的东西,弓长迷惑了。
古时候有毛毯么?
再看身下垫的,好像也是厚厚的几张毛毯。
“呃啊!”
弓长一惊,抬头向洞门外望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重又一重的厚帘。
急促的惨叫再次传来,弓长这下再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掀毯下床向洞门外跑去。
掠过一层又一层不知是什么质地半透明的帘子,弓长看到了李航。
弓长再次告诉自己─我一定是在做梦!
红中发黑的鲜血溅在李航孩子气的脸庞上,明明那么血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
他的脚边躺了两个人,一个脖子歪在一边已经断气,一个血肉模糊但显然还在垂死挣扎。
“你、在干什么?”弓长似乎没有听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少年微微蹙眉,但随即展颜一笑,“你等会儿,这个人曾经开车撞我,我以为是这个已死的家伙干的,没想到是他,正好从他身上讨回点利息。
“我一会儿过来找你,你先在屋里休息休息。哦,对了,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到处是陷阱和机关,就是我也都还没有完全弄清这些乱七八糟的地道。”
“小航?”弓长盯着少年被血污染的衬衫,完全不相信自己看见听见了什么。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似无奈又似释然。
“小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知道啊。”你为什么不像其它人一样听话呢?
“你!你难道不知道杀人是犯法的吗!”一时,弓长头大如斗。
“知道啊。可是他们要杀我,我只好解决他们啦。”
手忍不住撑住额头,“他们好端端的干嘛要杀你?不对,你、你杀了人你知不知道?”
“杀个把人很稀奇吗?”
弓长无言,虎着脸快步走向李应闲,打算去夺那个尚有一口气在的人。
“你要救他?”少年竟然鼓起脸颊,这让他看起来更稚气几分。
“对……”像是在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说话一般,弓长语气充满无奈。
“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多讨点利息的。”
“啥?”
叹息中,少年手掌如刀挥下。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动脉被割断,大量鲜血如泉水般喷出。
弓长当场呆若木鸡。等他反应过来,望着被割开头颈死不瞑目的男人,不知是气还是怎么的,手不停发抖,完全忽略了少年仅仅用手掌就割开一个人颈项的事实。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疯了吗?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你是谁?你不是小航!”
这本来是一句气话,但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完全不一样。
“没错,我本来就不是李航。”少年站起身,随手踢开脚边尸体,任鲜血染红鞋面也无所谓。
“你说什么?”听了这句话的弓长反倒愣住。
“弓长,你记住了,我不是李航。我姓李,字应闲,出自李白《关山月》‘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的应闲。单名誓。”
他不是小航。小航杀了人。
这两个句子在弓长脑中不停盘旋。
深深看了一眼少年,弓长转身向看得到的洞门走去。
“你要去哪里?我说了,这里的路没我带你根本走不出去。”
弓长转回头,表情严肃地说道:“我要去报警。不管你是不是小航,我认为你现在的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如果你有害怕或悔过的意思,如果你因自卫不得不出手伤人,我说不定会帮你。
“但现在的你,简直比我看到过最冷血的杀人犯还要可怕!你根本就不懂得生命的尊严!
“我不知道你那七年到底是怎么过的,也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你是小航,但不管怎样你都不可以随便杀人。
“对不起,小航,我必须去做我应该去做的事情。”
“站住。”少年,这时应该正式称呼他为李应闲了,开口道:“你确定你一定要去报警?”
“没错!”弓长盯着对方眼睛,斩钉截铁地答道。
“怎么都不可以挽回?”
“要怎么挽回?难道人死还可以复生吗?”
“弓长,不要去为这两个人得罪我,不值得的。”
“你在劝我还是在威胁我?”弓长给气地笑了起来。
“你想怎么理解都可以。”
“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杀我灭口?这是什么地方?李园?你就不怕我大声叫?”
高大的少年耸耸肩,“你叫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没错,这里是李园,不过不是在上面,而是在地底。”
弓长已经顾不得惊讶,也许这人没有说谎,他确实并不是李航,李航绝对不会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
手探入口袋掏出手机,在按一一0的一刹那间,他犹豫了。
“这里应该没有信号吧。”
弓长确定屏幕上确实没有信号,舒口气重新把手机放入裤子口袋,想到自己也许根本不想把少年送进监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还没有走出两步,几乎和他一般高的少年已经挡在他面前。
“弓长,不要去。为了我,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好?”少年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伤心,口吻更近乎于乞求。
他不是怕警察找他麻烦,更不是怕李铮向他报复,他更在意的是……弓长会不会为了他做些什么?不是为小航,而是为他李应闲!
“小航,你要明白,有些事情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事情……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弓长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是么……就算我是李航?”
“就算你是李航!哪怕你是我亲弟弟,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一个冷血变态的杀人犯!你应该庆幸你不是我亲弟弟,否则我宁愿一拳打死你也省得你出来害人!”
李应闲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大男人,一双眼睛染上了红丝,嘴唇抿得紧紧地,双手握拳死死看着他。
看到男人的脚才发现,对方连鞋也没穿就跑了出来。
两人对视良久。
“阿长,不要逼我。我本想和你共有秘密,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不想对你用一些……特别手段,因为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弓长只是看着他,表情像是第一次看见面前的少年一般。
又是轻轻一叹,应闲觉得今晚他好像叹气太多了。这实在不像他,太优柔寡断!
“你啊,你不应该给我理由。这都是你的错,你真的不应该给我一个这么好的不得不动你的理由。阿长,你知道么,我已经想你很久了……”
什么意思?弓长无法理解对方最后一句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应闲笑,他在笑弓长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多可爱的人啊!
柔和的双目因为微笑而弯起,嘴角边浅浅的酒窝更让人觉得这少年的天真无邪。至少弓长看在眼里就是如此。
可他真的天真无邪么?
“其实……我基本上是个硬不起来的男人。”
弓长愣住,没想到李航会在此时开口跟他说这样不可告人的隐秘私事。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少年变得如此冷血麻木的原因?
似乎料想到弓长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李应闲微笑着接下去说道:“不,你不用为我感到抱歉,相反,我更应该向你道谢。
“因为你,三十六年来我头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性冲动。不过,我并不喜欢男人,所以对你我仍然能用平常心待之,也不打算和你来段什么。”
弓长张大嘴巴,都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了。
“话说回来,原本我有三个方法可以解决你给我带来的问题。”应闲笑咪咪地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杀了你。杀人灭口,自古以来都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可惜,我……舍不得。
“第二,囚禁你,直到我摆平所有事情。但弊处太多,是最不可取的办法。
“第三,混淆你的记忆。”仔细观察着对面仍面露困惑的大男人一举一动,应闲收回手指,负手笑道:“权衡利弊,我决定对你采取第三种办法。”
“哼!别告诉我你会催眠术。”弓长冷哼。
“呵呵,不全是,但也差不多。只是施展起来比较麻烦。”应闲指指院子里的石凳,“我们要不要坐下来说?”
“滚!”
“哈哈!”应闲毫不介意的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拦住弓长去路。
“但现在情况有了点变化。你看,本来我是打算用李航的身分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就当作是对自己辛苦的慰劳。
“如果今晚你听我的话,转身离开那条巷子,如果现在你能走回房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也不会想到要用这种方法来激起你的情绪,好让你容易……被引导。所以我说,阿长,你真不应该给我这次机会!”
眉毛一挑,弓长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这种方法?你想干什么?还有你到底多大了?”
拥有一张娃娃脸的千年老鬼呵呵直笑:“这是个好问题,我多大了?这还真得不太好算。阿长……”温和无害的纯真面庞仰起。
“我会对你很温柔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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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摊(上)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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