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 第八章

  「我能说不喝么?」陆慎言看着端到跟前的药汁便惧怕了,实在这药味浓得似要将人醺晕。
  「怎么能不喝呢?要知道良药苦口,却能药到病除啊!」
  眨眨眼,示意陆慎言看向身旁的龚擎:「你看这人,伤未好便下床乱跑,如今伤口又裂开了,若是喝了这药,包管不出三日他的伤势便能基本痊愈,若不喝这药,你今夜便能替他收尸!」
  被月洛的话语吓了一跳,转头望去,果真看到换上的素衣又渗出了血色,好几处伤口分明是又裂开了,抬眼与龚擎四目相对,却见他半点痛意未显,仿佛这伤并不是自己身上似的。
  「怎么会这样?你伤根本是不能动的,你怎么还跑来让我靠?」
  「别听她危言耸听,有她在,若真让我死,她怕会被人讥笑一辈子的。」半点也不为自己性命担忧,龚擎拾起药碗一喝而尽,「况且她爱捉弄人,这药看起来浓重,下口却会甘甜。慎言不必担忧。」
  「真是无趣!龚擎你就这性子,你认定了的人老是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若你不是如此宠你弟,他如今也不会爬到你头上来。」见陆慎言闻言乖乖喝下药汁,月洛不由有些失望,刚下山,原本以为能捡到个玩具来玩玩解闷的。
  「你再这样露出真性情,小心你威名不保。」
  再一句塞住月洛的嘴,龚擎小心站起,便要走回自己床上。
  「你还是别动为好,反正这床不小,你与慎言挤挤,歇了药气再说。」看着一站起便又跌回床上的人,月洛实在佩服他的硬撑,是不是当年为了保护弟弟而被追债的人磨出来的呢,这龚擎一但忍耐,必定能忍到自个完全崩解为止。
  「这个嘛……」侧头望了一眼也是一脸赞同的陆慎言,龚擎犹豫了一会,也觉得如今不会再毒发,与陆慎言挤一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坏事,那就不要再委屈自己了,「慎言烦你挪挪,让我也挤上床吧,这药,似乎开始发作了。」
  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龚擎努力挣扎清醒却未见其效,看来月洛是非要自己好好睡上一场不可了。
  陆慎言艰辛地挪出了位置,让龚擎勉强睡至自己身旁,自己也发觉手脚开始发软,这药实在霸道。
  「好好睡上一觉吧,能这样熟睡的日子可不多了。」
  意有所指地望了望沉下的天色,月洛拉过棉被替两人盖好,然后慢慢退出,至少目前,先还他们一个清静吧……
  退出门外,就看到了站在客栈信道边上的寒星随,月洛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静静地与寒星随一同走回他们所定的客房里。
  「外头查得严吗?」
  「三大高僧死于非命,大批武林人士前去抓拿他们二人,却只有尸体找到,你说事态如何?」直说刚传来的消息,寒星随的眉也难得的稍稍皱起,他讨厌玩弄阴谋的人,之前他们来到荒原时,明明看到三个和尚跟一个乞丐负伤离开的,怎么一天功夫,就变成死于非命。
  「能将那三个和尚给干掉,这人内功不差嘛!」
  「脑袋更厉害。」
  「难得你给意见呢!怎么,想帮龚擎他们么?」
  「这是他的劫,与我无关。」寒星随冷冷回答,对于月洛以外的人,他向来少有善心。
  「是么?也对,这是他的劫,他若自己过不了,也是天命如此。我们这些不属轮回的人一插手,命途便会变卦,后果可能更不堪设想。那留下药方,我们今晚便离开吧。观星象,这几日龚擎还有一次血劫,不走,我怕会忍不住下手救他!」
  「你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人性嘛!相处久了,还是会有感情的!」月洛将寒星随那讶异的问话轻轻回拨,「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为你下蛊,情不自禁的生情,在那人永远的离开你后,更会让你痛不欲生,恨不相逢的!我不希望你有这样的遗憾与痛苦。」
  难得端出了长辈的关怀,月洛在严肃说完后,又调皮地笑了起来:「况且,你有我相伴便好,你我皆是长死不老,不必担心『失去』这可怕的滋味。」
  「话都是你在说,事都是你在干,我向来只跟随你后,从不赘言。」仍旧是一副冰冷模样,可是冷漠的眼底透出此许担忧,望着月洛故作放任的态度,他明白,月洛其实很想向龚擎他们伸出援手的,只是……她心里更清楚,一个常人与他们扯上瓜葛,总是会死于非命,命途这事只能顺其自然,不能轻易逆转,他们这漫长的岁月,只能当一位旁观者,以观世事变迁。
  「那走吧,夜长梦多,早走早好!」挥笔而就,一张长长的药方列了出来,寒星随随眼掠过,却看到几样本不该出现在药方里的药材,他不由抬眼看着月洛。
  「人总是要偏私的嘛!就当是我赠与我这位名义徒弟的些许小礼吧!」快手将药方收好,然后走到窗口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只只会在大漠出现的雄鹰盘旋飞来,月洛伸出纤手,让它稳稳地停在了自己肩上,一人一鹰亲热了一会,月洛便解下鹰脚系着的小筒将药方卷好放进。
  「去吧,去寻那爱俏的唐小子,记得要身上有深重药味的那位啊!别去找老爱缠你的唐钰!」吩咐雄鹰几句,但见它乖巧地点头,摇头,然后冲天而起!月洛露出了真致的笑颜:「不管过了几代,它们的灵性仍旧如此讨喜,不管吩咐多少事情,总能办妥的!这证明我教养得宜啊!」
  「你把身上的龙血哺以它们,它们想不灵性,似乎挺难!」再一言破灭月洛自吹自擂,寒星随一手提起两人行囊:「该走的时候别故意拖延,你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星随,你实在很不解风情。」假意埋怨,人却是早一步踏出了房门:「出来了,总归是要回皇城走一转的!闻说睿澄的二子将要降世,这回不知是否真命天子降世呢?实在让人好奇。」
  「真龙降世,总有吉兆,你且等待便是了,还要进宫见澄么?别忘了他对你……」
  「皇子都生下一个了,他也该成熟,不再天真了吧……」
  闲聊着在旁人耳里听来相当骇闻的事情,月洛与寒星随一步步走着,似在闲话家常,即便是世人眼里最高贵的血统在他们眼中,也一如常人,不分高低,不分卑贱……
  再次醒来时,天已黑了,因药性而睡得充足的脑袋一片清明,陆慎言转头看向拥被而眠的龚擎,那小娃娃似的睡颜仍旧没变,也难怪自己身上的被子全跑到龚擎的怀里去了,只是曾听别人说过,这样的睡姿分明便是缺少安稳感的人所独有的睡姿,想来,有左晨鸣这样的弟弟,龚擎的身世必不如想象中顺意,有空得问一下他才行。
  敲定主意,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权探知龚擎隐私,陆慎言自觉地认定了,龚擎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他都是该知晓的。
  「龚大哥,都已天黑了,要吃点东西再睡么?」感觉肚子有些空虚,陆慎言悄悄下床,只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伤势不复沉重,举手抬足也有了力气,看来这月洛年纪小小,可是治人的功夫并不含糊。
  「天……黑……」被陆慎言摇醒,有片刻不晓得如今是何处的龚擎缓缓回神,张眼便看到陆慎言关怀的脸,露出一个浅笑,龚擎懒洋洋地撑起了身子,敏锐地发觉身上伤口已在愈合,他不由开口问道:「慎言,你身上伤势可有转好?」
  「好多了,这月姑娘看来年纪轻轻的,医术倒是不差。」
  「哈哈,这句话别让她听到,如今在江湖上盛名的几位名医,皆是出自她的教导啊!」笑着陆慎言的不识宝,龚擎环看了四周,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以她的个性不可能在我们醒来后仍旧不出来,难不成发生事情了?慎言,你下楼打听一下,看江湖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哦?不就是没出现,不定是下楼用膳了。」
  「不可能,月姑娘的性情我懂得,难得有人能被她整治,她向来乐于用来消遣,如今我们醒来,以她的武功不可能不知晓,不出现,说明事情有变。下楼打听一下,别显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的你我皆是伤员,不能轻易动武。」并没有说出自己武功被封一事,龚擎眉头更显严厉,能让月姑娘不插手的事往往是大事,这回,又是谁设局?
  见龚擎说得言之凿凿,陆慎言答应一声便下楼打听去了,察言观色是他的强项,只是一下楼,他便敏感地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刻意忽略几个明显是江湖人的打量眼光,陆慎言假装点菜,慢慢地凑近了坐在门边的掌柜。
  「掌柜的,这气氛好凝重,是否发生大事了?」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前面的荒芜之地发生了命案,有人在那找出了好多尸体,闻说是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恶人龚擎干的,连少林三大高僧想去降伏他,也反被他杀害了,如今是人人自危啊!」
  听到「杀人如麻」的形容句,陆慎言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之极!轻咳两声,压下心中想反驳的语句,陆慎言又问了:「那这恶人如今何处?」
  「闻说他与一名陆姓少年走在一起,你看,那些全是要来抓拿这两人的江湖侠客,刚刚还在问我,这客栈有没有这两人投栈呢?幸好客官你们是四人投的栈,即没有龚姓陆姓,又有女眷,不然怕被他们怀疑成那陆性少年了,听他们形容,感觉还真有些相像!」
  「开什么玩笑,我姓月,与我姐,我两位哥哥一起投的栈,若他们将我们当成是那杀人如麻的恶人,也来个乱砍一通,这还得了!」
  大声反驳,果然看到江湖人的打量眼光消失大半,陆慎言收敛得意神色,又以众人听得清的音量问道:「如今我姐与我大哥到哪去了,怎么我与小哥睡个午觉,他们二人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倒是没听两位客官提起,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应该是到镇上购买些物品吧,相信很快便会回来的。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交托给小的就行。」出手豪气自然能得到更周道的照顾,掌柜对那位姑娘出手便是一个金锭,印象深刻,连带也对这四人关爱有加了。
  「我小哥与我肚子饿了,点些好吃的菜肴送上来,另外这几日赶路,弄得我们四人一身尘埃,也该清洗一下,你找几个俐索的伙记抬些热水来,先供我小哥与我净身。」一派富家子弟的气派,陆慎言趾高气扬地吩咐着,又将残留的打量眼光打散,至此,没有任何人将他与陆姓少年扯在一块了。
  「小的懂得,客官请先回房,我立刻找人照办。」
  听到掌柜承诺,陆慎言放心地步上了楼梯,没走几步,又一脸好奇地扫过那些在大堂上吃饭喝酒的侠客,觉得那一批人并非自己对手时,这才完全放心直上。
  一进房门,龚擎便着急地问了。
  「如何?是否出现大事了?」
  「江湖上杀人如麻的恶人龚擎,你可知罪?」调皮一句,让龚擎困惑皱眉,陆慎言大笑,拉过椅子坐在了龚擎身旁:「那些人找到了被狼抓死的尸体,把那些死因全归于我们,认定人是我们杀的!所以如今,你是杀人如麻的恶人。」
  「怎会如此?兽类杀害与兵器下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伤痕,那昨夜没人幸存么?」
  「似乎没有!连少林的三大高僧也死了。」
  一听到这句,龚擎如触电般弹起,他一把抓起陆慎言:「慎言快走!这是一个阴谋!」
  「什么?」不解地看着龚擎如临大敌的模样,陆慎言等待龚擎解释。
  「不管有没有狼群出现,不管最后我们有没有杀人,昨夜那一群侠客及三位高僧都注定会被『我』杀害!死了一个骆帮主,还能让我辩驳余地,死了这么多门派的人,甚至连少林的高僧不也放过,你认为我在武林还有活路么?」
  「这,怎么会……」
  想不通为何有人如此狠毒,竟杀害这么多人来借祸龚擎,陆慎言只觉身上一阵发冷,只要想到,如今的龚擎在江湖上已成人人喊杀的对象,他便忍不住心里满腔的担忧。
  「难怪她会跑,她必定是不想趟这混水!可她为何不在走前解开我穴道,如今我武艺全失,实在是麻烦麻烦!」快速地穿好衣服,又随手收拾了一下行装,龚擎的埋怨自语一字不漏全被陆慎言听在耳里,他不由地跳了起来。
  「你你你,竟失去了……」
  龚擎可没有陆慎言这般后知后觉,检查了月洛遗留在房里的物品,发觉仍有可用之处后他拖着陆慎言坐在了镜前:「慎言,你可会假声?」
  「嗯?」
  「那装个哑巴好了!我为你上妆,让别人认不出你来!」
  「啊?」
  还是没弄懂怎么回事,但见龚擎手快速地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一个看似像自己,却又面目全非的容貌出现在镜前,陆慎言探手抚脸,还没抚上,便被龚擎拍了回去。
  「等小半个时辰便可以动了。记得,如今的你是哑巴!」
  「可是我刚喊了酒菜,如果我不出去接的话……别人会起疑,而且我还吩咐了让他们抬净身的水来……」
  「是么?」
  一楞,完全没料到陆慎言还需正脸示人的龚擎一时也找不到对应之法,这时门响了,一把陌生地声音传了进来。
  「两位客官,净身的水来了……」
  「怎么办?」
  「我去接,你上床装睡!」
  「啊?」
  不等陆慎言反应过来,龚擎又将他推到床上拿过被子盖好,自己往苍白的脸上添了一层淡淡的脂粉让脸色显得红润后,便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只见房外一片蒸腾,一个大浴桶放在门前,两个高大的店小二正一人一手捧着,只待龚擎放他们进门。
  「进来吧!」
  发觉没有异状,龚擎放了两个店小二进门,让他们将浴桶放好,又将先提来的两桶热水注满,龚擎打赏了一些碎银,便要两位店小二离开了。
  「那如今要怎么办?」
  「水既然来了,也是好事,先洗一洗吧,不然怕这几日我们都得连夜逃跑没空清理身子。」
  看着热水,龚擎也是忍不住了清澈的诱惑,数来都好几日没打理过自身,如今看到干净的水,混身不由痒了起来。
  「那你先洗吧,我来守门!」
  跳下床,规矩地端了椅子守在门前,陆慎言饶有兴致地看着龚擎准备入浴。
  龚擎闻言原本很是兴奋,三两下脱下外袍,又脱了中衣里衣,眼看就要脱下裤子时,忽然发觉了陆慎言射来的眼光,一顿,他转身看着陆慎言,见其兴致勃勃的双眼,不由有些……
  「慎言,虽然你名字不是慎守言行,但非礼勿视,可否烦扰你转过头?」
  「啊?哦……」
  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一直注视龚擎赤裸的上身,陆慎言不由脸上一红,转头不再看龚擎,只是眼对着褐色的房门,眼前还是映出方才所看的景象,两番亲热皆是意乱情迷之态,如今才发觉,虽龚擎长得瘦削,可是身上的筋骨很显力度,也难怪他武艺这么高强……只不过,他的身体也能很柔软地……
  想到那消魂之姿,陆慎言只觉鼻腔似乎有液体流出,随手一抹,一手鲜血,他不由有些羞赧地猛擦在身上,老天,自己竟像传闻中的急色鬼……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快来清理一下自身?」快速清理过身体,尽可能不打湿身上的伤口,龚擎穿上了干净的新衣,便叫唤陆慎言准备净身。
  只是望了望虽自己只是简单清理,仍旧显得脏污的水,龚擎又道:「还是叫人来换过水吧。」
  「不用了,反正只要能洗一下身子便行,况且我们不能久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说着,陆慎言站起脱下外衣,就要准备继续脱下其它衣裳,这时房门又响了。
  「客官,菜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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