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那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下午开始,逾辉正式进驻了敖修的家里。大少爷出身的一个人,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的,又倔强的不肯让敖修插手,在报废了无数的盘碗之后好歹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后来又学会了用洗衣机,吸尘器,房间里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每天早上,敖修开车先绕一趟李氏,隔着一条街把逾辉放下来,自己才回敖氏。逾辉一直没有说自己那天的失态到底是为何,敖修也不愿意追问,同理,敖修同样没有解释自己在敖氏的身份,花开花落岁月流去,有些事情说开了反而尴尬,也就那么让它自己随风匆匆过去。只不过在某一天的报纸上,香港风头最劲的两家企业同时被人报道,一个是李逾辉的父亲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另外一个则是敖氏背后有幕后黑手的猜测。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仿佛彼此了解又仿佛对对方一无所知,但这些似乎并不能阻碍他们相亲相爱的幸福生活。
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香港的冬天阴阴冷冷,逾辉庆幸自己熬了过去。李氏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自己也没有因此而被踢了出去,连着三个月公司业绩大幅度的上升,勉强封住了一群董事的嘴。也好在敖氏比较给面子,合作的事情上照顾颇多,也打破了等着看好戏的一众人等的期待。最重要的是他李逾辉潇洒依旧,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的封面,他一身灰色的西装,修长的双腿斜斜交叉,嘴角似笑非笑,招牌的表情不必说话就已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该杂志在香港销量翻了几倍,原因是大批少女看了封面误以为是时尚杂志,为了这个颠倒众生的男人纷纷解囊。
明天就是周末,紧挨着就是圣诞节,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公司里就已经人心浮动,小声议论着彼此安排的行程。逾辉看此情形也知道这样办公没有多大的效率,索性提前半个钟头让大家下班走人,自己也落一个好老板的口碑。
齐岳推门进来,看见逾辉还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不由得大感好奇,自从他和敖修在一起,着急往家跑的速度不亚于公司里的家庭主妇。怎么今天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了。
“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怎么不着急回家了?”
“等人。”逾辉回答的简单明了,早上出来的时候敖修跟自己说会接自己下班,嗯,说起来,他都快忘了开车是什么感觉的了。
“你们家那位说怎么过圣诞了么?”齐岳很八婆地凑在逾辉身边,“不知道你发觉没有,自从你跟敖修在一起皮肤更好了。他的技术怎么样?欲仙欲死?还有啊还有啊,通常是你在上面的时候多还是你在下面的时候多?”
逾辉送了他大白眼一个,“你这个家伙脑子里除了这些黄色的东西没有别的了么?”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他在下面享受的很,确实连反攻的心思都没有想过,简直是……说出来我丢掉八百辈的面子。
“当然有!”趁着老板心情好,齐岳更是整个人都扒在了逾辉的身上,“以前都可以一起去泡美女,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很孤单嘛。”
“找一个女人去结婚,不要一天到晚扒着他不放!”浓浓的醋气从门口传了进来。
齐岳一看是敖修,更是嚣张地整个人都粘在逾辉的身上,“我当是谁呢,敖氏的首席顾问,传说中的幕后黑手,有失远迎啊。狗仔队在哪里?我这就去打电话。”相对于逾辉的豁达,齐岳对这个人的欺骗可是有大大的不满,直到现在,他对敖修屈尊给李氏当私人保镖的行为不能理解,仅仅是个玩笑?或者为了打入李氏企业?那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才对。
“李氏的特助们也都不容小觑啊,听说你是最标致的那个?”说完又瞪了眼逾辉,惹得他呵呵的笑起来。
眼看着齐岳要翻脸,逾辉赶紧打圆场,他都不知道,敖修的醋劲这么大。“走吧走吧,好容易周末,又要是圣诞节了。齐岳,你也快回家。”
齐岳不甘心地一边嘟囔,一边看敖修体贴地帮逾辉整理东西,“回家干什么,又没有人等我。哎……孤家寡人的滋味果然不好。”
“我已经定好了机票,一会儿直接去日本。”
“哎?”逾辉吓了一跳,还说自己说风就是雨,这个家伙霸道起来,又什么时候有自己说话的份。“我还什么都没有收拾。”
“我拿了,哦,还有衣服。”敖修不知道从哪里拎出来一个购物袋,递了过去。
逾辉打开看,居然是一件淡黄色的呢子大衣,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喂,你确定你没有错把给情妇的衣服拿来给我?”
敖修坦坦荡荡地把衣服解开了,硬逼着给逾辉穿上,“刚才在楼下逛,我觉得挺适合你。”
“你的品味。切……”逾辉嗤之以鼻,却还是乖乖的把衣服套上。看敖修眼里精光一亮,没来由脸上泛了红。有些别扭地让齐岳看,“和那个白痴在一起我都变得越来越没眼光了,你觉得怎么样?”
素色的衣服,质地精良,本就不是女人那种收腰的款式,穿在逾辉这样的衣服架子身上更是意外的好看,不仅没有一丝女气,反到有了一种逾辉一向少有的儒雅美。齐岳张了张嘴巴,本来想说点打击人的话,但又觉得实在违不过良心,“我真不想承认,真的挺好看的。”
逾辉笑成了一朵花,也不知道是穿了大衣热得还是难得的泛了娇羞,脸红红的,春色盎然。
“你的身体我怎么可能不熟悉,自然不会错。”敖修更是骄傲起来,两个人眉来眼去在办公室里拼命地制造粉红泡泡,丝毫不介意旁边还有一位闲杂人等。
“喂喂喂,要调情回家哦,不要站在这里碍眼。走啦走啦,下班啦。从日本回来记得给我带我可爱的圣诞礼物。”
“你还是梦幻美少女呢?”
“是梦幻美少年才对!”齐岳大笑,把两个人轰了出去,自己顺手锁了房门。
只是几个人刚走出去,传真机一阵响动,打出一张纸来,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看见。
***
原以为敖修会带他到他常去的那家温泉酒店,谁知道上了飞机才告诉他要去北海道,理由是圣诞节要看到雪才有意思。逾辉大大的郁闷了起来,早知道这样,他宁愿去巴黎血拼。
面对一路飞行的旅途,逾辉始终没有好脸色,敖修只当看不见,只是在逾辉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地披上了一件薄毯,顺便偷走了一个香吻。
直到飞机降落,逾辉才醒了过来,敖修罗罗嗦嗦抱怨个不停,说什么他怎么都叫不醒自己,下了飞机容易感冒他可不负责云云。逾辉迷迷糊糊也听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出了飞机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整个人一个哆嗦,这才清醒了几分。
“跟你说要早点醒来的。”敖修嘟囔,一手抓过逾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也不管旅人们的纷纷侧目,一路拉着出了机场。
“要去哪里啊?”
“跟着我不就好了。”敖修把逾辉推进了车,温暖的暖气立刻又夺走了所有的清明,转瞬间又迷迷糊糊起来。敖修有些好笑地看着逾辉睡得东倒西歪,大发善心地抱住他,让他枕在自己的怀里。这几个月,逾辉拼命得吓人,白天在公司里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晚上又非要赶在自己的前面回来洗手做羹汤,等自己睡了,他又开始处理文件。经常在凌晨的时候感觉到一具冰凉的躯体靠近了自己,久久的凝视。带着爱怜却又有无法排解的忧伤的眼神,敖修想要装作不知道都有点于心不忍。毕竟是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半点的慰藉,即便是谎言,也没有。
黑色的SUV像一头敏捷的豹子,绕过城市向着北海道东部的小村镇奔去。城镇渐渐地远离,房屋渐渐地稀疏,好在乡村间的道路已经清扫了积雪,旅途不至于太过颠簸。
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摇晃自己,逾辉睁开眼睛,看见敖修冲着自己笑得异乎寻常,他转性了?估计还是在做梦。逾辉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去,敖修却抓住他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快到了,外面很冷,小心感冒。”
逾辉这才挣扎着爬起来,狐疑地看了敖修一眼,“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没什么,某人睡觉流口水的样子好可爱。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逾辉的脸腾得红到了脖子根,想辩驳却一眼看见敖修裤子上的那片湿痕,脸上的热度又涨了几分,忙把头扭向窗外的风景。
视线所及之处银装素裹,连绵的群山间只有隐约露出的青松,从容淡定地散发着无尽的生气来。
“你要把我卖到哪里去啊?”脸睡得红扑扑的,逾辉用额头顶着玻璃,看着窗外的雪景。他很少见雪,在香港的时候没有,之前在美国也是在一个阳光灿烂不知冬天为何物的地方。
“度假啊,在日本谁会认识你啊?”
“你是怀疑我的魅力?”逾辉斜了一眼过去,怎么,在他面前装乖宝宝时间长了,都忘了自己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了?
“当然不是!”敖修大笑,这个家伙,如果此刻敢点头说是,他一定会把庙里的和尚拐来给自己看,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车在山脚下停下,逾辉望出去,一条崎岖的山道蜿蜒而上。道路中间的雪已经被人扫开,轻轻浅浅露出淡青色的石砖地来。
“下车,这里要走上去。穿好大衣,外面很冷的。”
逾辉轻哼了一声,“真是越来越没品味了,居然带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说着,却又是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他习惯的是巴黎奢华的街道,夏威夷的黄金海滩,他住的是五星级的豪华宾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心眼里喜欢这样简朴而自然的环境,只是勉强不愿意承认而已。
轻呼一口气,就有白色的雾气升了起来,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就有松树弯弯腰,砸你一脖子一脸的雪。
道路的两边零落地种着粗壮的枫树,偶尔有红色的落叶在雪地里露出一角,静谧的山林里留下梦幻一般的色彩。
“路上滑,慢点走。”敖修照例伸出手去牵,却被逾辉甩了开来,一蹦一跳像个孩子一样冲在了最前面。
“这山上是什么?”你上去看不就知道了。闻言,逾辉真的一鼓作气冲了上去,甚至脚下一个趔趄,也照样不肯放慢速度。敖修吓得脸色有点白,他怎么感觉带了个没长大的孩子出门?也忙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
看见逾辉在山门前停下了脚步,古旧的门匾已经看不请上面的字迹,蜿蜿蜒蜒仿佛是某种古老的咒符。逾辉仰着头,兀自看着山门上用紫荆枝叶编就的棚顶,淡紫色的小花似乎枯竭在了枝头,至死不败的样子。敖修赶忙解释,“这里是一间神社,听说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逾辉点点头,祈福的钟声就已经袅袅地传了过来。逾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突然问起来,语气天真烂漫,“你说,日本的佛祖是不是都是彼此认识的?”
敖修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逾辉在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在别的地方许了愿,能不能拜托这里的菩萨去帮我还愿?”
敖修努力做出认真的表情,“兴许他们都是一个祖宗吧。不过,你还去过别的神社?”
逾辉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久违的白眼,径自朝前走去。突然又冒出一句,“上次去的那家温泉旅馆,他的旁边就是神社。”
敖修心里一动。
敖修不信神,算起来他自己就是神仙一名,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弼马温。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好,然后……逾辉好像很喜欢温泉的样子。
高大雄伟的殿堂,一旁还有高高架起的侧殿,廊下宽而长的木质走道连通了所有的建筑,尤其是起居间正对着的那个小庭院,古香古色,满是长绿植物制作的精致小景,极适合赏雪,可惜此刻几株老梅还没有开放,不然整个院子都充满了梅树的异香。更何况院子后面就是天然的温泉,比一般的温泉温度略高,还含着很多矿物质,听说泡一泡对身体很有好处。
转过身来,就看见逾辉站在一块石头前念念有词,仔细看去,手里握了一个红色的护身符。
“哪来的?”
“那边的大娘,你过去先敲敲钟,然后再讨一个护身符。人家说了,这里御守是一只狐狸,很灵验的。”逾辉端正了一张总是倨傲的脸,说不出的虔诚。
敖修看见正殿旁的那位老妇,又看看被各色符咒还有许愿排层层包围的石头,忍不住轻笑出声。逾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信神?”
逾辉半天才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护身符放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我只相信命运。你呢?”
相信的……不然又怎会挣扎轮回数十都无法改变?过了这个圣诞节,他们的缘分大约就要尽了吧。只要能敖过短暂的痛苦,就可以永世不再相见。敖修的心底突然钝钝地疼了一下。
“相信。”敖修说。
逾辉绽开一抹微笑,了然一切的微笑让敖修有点心惊胆寒。
“走吧,去后面看看。”逾辉转过了头。敖修这才松了一口气,望向逾辉的背影,突然觉得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逾辉,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
晚饭是很传统的日本的料理,简单而清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味增汤,让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甚至连味道古怪的纳豆敖修都吃了不少,引得逾辉频频侧目,在他看来,那种东西从色泽到味道都令人极其郁闷,而敖修的回答却是——有点像你早上做的玉米沙拉。逾辉立刻放下筷子捂住嘴,发誓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东西!
运气不错,天黑下来之后居然开始下雪。山林里寂静的几乎能听见雪花飒飒坠落的声音,偶尔有承不住重量的松枝,哗啦啦将积雪泄了一地,又继续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让敖修觉得那样有个性的树,有点像现在的逾辉也说不定。
逾辉趴在门口似睡非睡,身旁放了一只小碳炉,烫上一壶清酒,时不时倒出一杯抿上一口。庭院里静极了,只有长年不止的流水,击打在竹取上有规律的哒哒声。
敖修抱着厚厚的棉被盖在逾辉身上,这个家伙,这么冷的天,还要把和服下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拿出晾,看得人心烦意乱。
逾辉不仅不承情,反倒不满地抱怨,“你要捂死我么?”
“谁让你穿这么少躺风口。”
敖修裹了一条被子坐在他身边,双手捧着杯热茶还瑟瑟发抖,“后面有温泉,怎么不去?”
“天冷,懒得动。”逾辉斜了他一眼,“要不要抱我去?”
敖修一口茶呛住,咳嗽个不停。逾辉笑得不给丝毫面子,下一秒,身子突然腾空,居然真的被敖修抱了起来。“我乐意为您服务,我的女王陛下。”
逾辉像是有些呆了,不知道是因为敖修抱了他还是敖修居然能抱起他,在这雪国的夜晚,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看进敖修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泫然欲泣的泪水。
敖修吓了一跳,“怎么了?”
逾辉忙笑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没想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敖修也笑着化解着尴尬的气氛,“不要再这么看我,小心我一会兽性大发,你连温泉都没得泡。”
逾辉大笑,害得敖修几乎都要抱不住他。只是突然,敖修身子一僵,冲着怀里的逾辉低低地说,“有人。”
逾辉立刻警戒起来,就在此时,一股刺骨的寒风对着两人劈下去。二人立时分开,向相反的方向跃开,紧接着,枪声响了。看不清楚的黑影仿佛是从山后来的,密集的枪火打得人抬不起头来。
敖修低低地骂了一声,匍匐着爬过去,从衣服里抓出了枪,抬手就是一枪。一声惨叫,枪声顿时停了下来。敖修不敢指望攻击的人只有这一个,一跃滚到逾辉的身边,“跟我走!”
果然,刚刚直起身子,子弹就贴着脚跟追了过来,二人一同跳进院子里。只管拼命地跑。神社并不大,此刻外面的温度在零度以下,不可能下山,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家神社只有一个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子,现在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更别说找依靠了。
听得廊上脚步响起,敖修一把扯回逾辉揽在怀里,伸手就是一枪。什么重重到倒下的声音,脚步声却更加密集,敖修左看右看,拉着逾辉跑进一间侧殿。
殿不大,不知道供奉着什么样的神佛,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脚底冰凉。弥漫在鼻尖的是殿室里经常有的,木材腐败的味道。
两个人贴着墙边移动,避开门窗,在一墙角蹲下。外面响起嘈杂的人声,却是日本话没有错。逾辉轻轻地问,“你的仇家还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我的!”
“哦,那我今年被暗杀的频率可真高。”逾辉还很有玩笑的精神,敖修刚想警告他不要说话,一颗子弹正打一旁的石像上,流火一般映亮了人的眼。
“走!”敖修压低了声音,并不回击,趁着仅有的黑暗能多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可是又能走多久!
逾辉咬牙,死神在自己眼前挥舞镰刀的时候不是一次两次,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孑然一身也没什么牵挂,只是觉得自己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但现在看起来,他终究要死在暗杀里。
“是找我的,我出去!”说着突然挣开了敖修的手,冲了出去。“逾辉!”眼看着逾辉就要暴露在人家的枪眼下,敖修几乎是毫无考虑地扑了过去。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敖修抱住逾辉顺势一滚,突然身下一沉,立刻往下掉去。
敖修轻轻地叹息,还好,他有抓住。
他是神,却在轮回里有了七情六欲,他贪恋起了逾辉做的种类单调的晚餐,他眷恋起了逾辉温暖的身体,他心疼起来笨蛋熬夜后淡青的眼圈,逾辉在下厨后手上留下的刀口。
所以,这也许也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仍是没有半点光感的漆黑,难道这里就是修罗地狱?
逾辉恍惚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用力地眨了眨,还是看不见,头皮一阵发麻突然又发应过来,他们是从上面掉进了某个地方。慌乱地伸手摸了摸,一具温暖的身体就在自己的身边。还好还好,还是暖的。
“敖修,你怎么样!”
一旁的人过了很久,才有些费力地回答,“没事,逾辉你怎么这么沉!”
逾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嫌我沉了!”逾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好,空气里没有血腥味,应该没有受伤。
“这里是哪里?”
“两种可能!”敖修似乎缓过了劲儿,自己也撑着坐了起来,靠紧逾辉,语气也轻松起来,“要么,这里是神社存放尸体的墓地,要么,就是通向外面的一条秘道。”
逾辉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一些,“我宁愿相信是后一种。”
“我也是。”敖修轻轻的笑了一下,摸索着逾辉的手,紧紧地握住,“还能走么?”
逾辉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敖修也看不见,忙又应了一声。
“这里很冷,有风,能感觉到么?我们往前面走走看,不然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一定要拉紧我。”
“知道!”
道路狭窄,手可触及的墙面是潮湿的泥土,仿佛两只夜行的动物在不知道是否有尽头的地下隧道里缓缓前行。
无尽的黑暗里,寂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彼此唯一证明似乎只有相握的双手。越往外走,越是寒冷,逾辉牙齿上下打颤的声音让敖修警醒。
“很冷?”
“还……还好。”逃出来的时候,逾辉只穿着简单的浴袍,甚至还赤着脚。
敖修拉着逾辉做下来,扯下自己浴衣的衣摆给逾辉包住脚。逃得这么狼狈,他的情况不比逾辉好多少。
“唉,你做什么!”
“我没多余衣服给你,包住脚会好一点。”
“你呢?”
“我有穿袜套。”
逾辉已经记不清楚,只能默默地感受着敖修把他的脚用布缠上——虽然冰天雪地这并不能坚持许久。
“说一点话吧。不然会更冷。”
“说……说什么。”
“说你爱我之类的。”
“这句话是不是应该你先对我说?”
“喂,是你先追求我的吧。”
逾辉半天没有出声,敖修只好先投降,“那个……生气啦?”
“没有。本来就是我强迫了你。”闷闷的声音。
“喂。你搞清楚,我为敖家,只卖命,不卖身。我还不至于这么把自己给奉献了。”
逾辉轻扯着嘴角笑,反正敖修也看不见,“那你是为了什么?”
敖修好半天没有声音,然后听见黑暗里他苦笑的回答,“逾辉,你真是聪明!我才不上当,绝对不说!”
“到我死的时候,也不说么?”逾辉轻轻的声音,很快被黑暗吞没掉。
敖修欲言又止。那个爱字,他自己都不确定,又如何说得出口。逾辉是没有任何记忆的逾辉,而自己呢,背负着一世一世的记忆,午夜十分,只有逾辉躺回自己的身边才可以真正的入睡。
梦里,多少次看见逾辉怨毒的眼,心口痛到醒来。醒来看见逾辉的脸,无尽的痛苦又立刻没了顶,挣不出逃不脱。
世人多情,多情则堕。甜美的温柔最终会变成蚀心的毒药,他却终究狠不下这个心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风已经越来越明显,甚至还有一线光亮透了过来。“逾辉,前面应该就是出口!”
兴奋地拉了拉逾辉的手,却不料身后的人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逾辉!”敖修吓了一跳,忙把逾辉抱在自己的腿上。摸了摸额头,已是一片滚烫。敖修一把抱起逾辉大步朝着洞口外走去。
雪停了,天已经蒙蒙亮,茫茫的雪原耀的人睁不开眼,好容易才看清了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不远处就是来时的公路,还有,十数只乌黑的枪口。
敖修眨了眨眼,可惜这并不是幻像。这一世,是他和逾辉死在一起的命运么?那也好,至少这一次,黄泉路上可以一路同行,摘一朵彼岸花送给他。
“是谁派你们来的?至少要让我们死,也要当一个明白鬼吧。”
其中一个黑衣的蒙面人开口,声音熟悉地却让敖修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敖修,放下他,前面不远就有人家了。”
“星……星君!”以往星君从来不会下界,这一次,他竟然也来了!
“跟着逾辉,这一世你的劫难也少不了。救你一命而已。”太上老君伸出手,敖修却抱着逾辉后退了两步。
“逾辉这一世,只能活到这里么?”
太上老君没有说话,敖修说话的口气却有些激动,不是将死的绝望,而是生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措手不及。“逾辉的事情由我来处理,何况,他这一世的性命不可能只到此刻吧?”紧紧地抱住逾辉,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对付太上老君这样的人,只有比他更强势,只有自己更冷酷无情才可以,而现在,谁都看得出他对逾辉的在乎。“逾辉贪恋尘世才会逃下界来的,这一世给他的惩罚还没有打击,星君,你难道是想帮逾辉徇私?”
倒打一耙,显然让太上老君措手不及。“敖修,那你的行动是否该展开了呢?”
“缘分是不是尽了,星君难道看不出来么?何况,我敖修在哪一世手下留情过。”
星君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敖修,你好自为之。要杀他的人并不是我。”说完,让手下的人收了枪,准备离开。
“等一下。”敖修叫住他,这个人的身形让他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何况,刚才听见这群杀手说的是标准的日语,他说的却是国语。“摘下你的面罩。”
太上老君呵呵地笑起来,“敖修,你果然敏锐。要杀逾辉的人还是他的二叔李中凯,我想,你应该用得到他。”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视野里,敖修用脸颊蹭了蹭逾辉滚烫的脸颊,飞快地朝山下奔去。
救得了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如果这次不是星君在那个人的身体里,他们绝对会一起死在这里。与其让他以后因为自己的背叛而死,此刻是不是就应该让他死在此处,及早的解脱呢。敖修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激烈的颤抖起来,怀里的人几乎再也抱不住。他也许太自私了,他只是不能容忍逾辉死在他的面前,而他无能为力……
有多喜欢,是不是爱?敖修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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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马记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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