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实现他的威胁,在一周内就请来一位女家教。汤太太是个中年寡妇,有挺直的背和长鼻子,而且她一见面就瞧不起婕儿。
她最近才被邻区一个大地主辞退。詹森说那并非因为她做错事,而是那地主的孩子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家庭教师,根据推荐汤太太的介绍所所言,她是最理想的人选:生性温和,是个乡区牧师的女儿,而且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此外,她从不理会别人对她的教育方式的批评。詹森跟伯爵说,她似乎是教育婕儿的理想人选。
这些都是詹森告诉婕儿的。虽然她曾自卧室窗户两度看见伯爵在骑马,但是自书房那次灾难性的谈话后,两人就不曾交谈过。他跟可娜一样,都像是这屋里的鬼魂般神出鬼没。汤太太的房间位于北翼后方,与旧有的教室相连。显然他们认为可娜还不适合接受教育,因为那教室至少二十年没用了。不过等詹太太派人打扫过后,汤太太才勉强同意它「还可以」。因此婕儿开始接受变成淑女的课程。
「婕雅小姐,淑女走路不会弯腰驼背,更不会像男人似地阔步行走!把你的背挺直,走小碎步。慢慢地滑步走!不是那样子!是这样!」
接下来的两周里,每当婕儿在教室时,汤太太就给她绑上木板,好让她坐有坐姿、站有站相,走路优雅。而且只要婕儿要在教室里走动,就必须顶着一本书。书掉了,就必须捡起重来,直到她可以绕室走一圈,而不把书弄掉。她还要上发声课,练习对着蜡烛发气音;还有礼仪课及穿着课程。这些课程一再地重复,让婕儿直想尖叫,或是把汤太太宰掉,不然就是从教室窗户跳出去自杀算了。
最后,在一次特别困难的课结束后,婕儿发飘了。仅因为婕儿的餐桌礼仪不合格,汤太太就当她是个顽童般下令不准她吃晚餐。婕儿因而气得满脸通红,目带凶光地缓缓站起,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这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了!这老巫婆太过分了,婕儿决定给她一记右勾拳,让这自以为是的女人倒在地上。
汤太太看出婕儿眼中的暴力,她自己铁灰色的眼睛也张得像铜铃般大。她一手举起,仿佛要挡开婕儿的攻击。同时毫无尊严地逃出教室。等安全地来到走廊上后,她便放下手怒瞪捷儿。
「我会告诉爵爷的!」她丢下这句威胁,便转身离去,力道之猛使得裙摆在她瘦巴巴的脚踝处翻滚。
婕儿生气地对那女人大骂一通,之后她便独自面对她的行为所可能引起的后果。那老巫婆一定会立刻去跟伟大的「爵爷」告状。婕儿还记得伯爵发怒时样子,那冰冷的眼神可以让人结冰,柔滑的声音比钢刀还锐利。她也记得他在书房所展现的暴力,还有他摔破杯子并要她滚出去时眼中的怒火,这记忆让她发抖。
「他去死算了。他们通通去死吧!」婕儿高抬下巴大声说道,并马上觉得痛快许多。她又回复成自己,这高雅的房子及其作风几乎抹灭她的斗志,不过旧的婕儿回来了。她不必受任何人的虐待,即使是出自那死伯爵的命令也一样。他又有什么特别的?就因为他出生在显赫世家,他也没比她好。除去他的家世背景和钱财,并把他丢到她生长的街头去,他就会像个婴儿般无助了。
想到高傲的伯爵在街上讨生活,就让她稍微好过点。她不喜欢害怕别人的感觉,而且她也很不愿承认伟大的「爵爷」真是吓到她了。这让她的怒火更加高扬。她康婕儿这辈子还没有怕过任何东西!她从不害怕,因为她能照顾自己。可是她新扮演的施婕雅,却一直都在害怕。她害怕仆人的轻视,自最低阶的仆役到高高在上的詹森:她害怕汤太太,因为她代表伯爵:她甚至怕这新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诸如吃东西、走路或说话。她怕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让自己像个儍瓜,然后大家就会笑她。她以前从不承认这念头,因此它令她气得想吐口水。她也真的吐了一口口水在光滑的地上,然后又感到有些羞耻,不过只有一点点。她剩下的心智很高兴又回到原来的自己。
「我不属于这里!」
这想法充塞她心底,但当她仔细思索后,却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几乎是从伯爵令她进浴盆洗澡的那晚开始,自那天起,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他的吩咐,而非自己想做,而且她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样;除了食物之外:不过就算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能温饱,也不值得让她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她可以离开,她又没有被铐住。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离开此地,不再留恋,她可以恢复原来本性,不去理那什么变成淑女的蠢事。她只想拿到提姆的遗产,这是她的权利,但那伯爵却威胁并迷惑她,把她诱进他的网里。不过她并不无助,也还没被困住。她可以走——只要她肯回去面对麦克、街上生活的不安定、饥饿及无家可归,并靠她的扒技过活,直到被抓去关。她愿意放弃伯爵在初见面时所说的那种安全感吗?或者她要让自己被三餐及一个家所收买?她僵了一下,接着坚决地走出教室,她当胆怯的施婕雅够久了。康婕儿回来了,正是时候!如果她能拿走一小部分于情于法都属于她的东西,她就永远不用担心受怕了,婕儿细思这个点子。少了一些东西,伯爵也不会在意。但对她而言,则代表舒适过活,或是两手空空地回街上混。她告诉自己这甚至不算是偷——她当然不反对偷东西。伯爵握有施提姆的财产,而那应该属于他的遗孀。回到房间后,婕儿开始尽可能穿多一点衣服。它们虽丑,却是用上好衣料做成的,可以让她撑好一阵子。她勉强穿上第五件,最后两件还没法拙上扣子,走起路来已像只鸭子。在变成施婕雅之前,她甚至不曾拥有这等衣服,因此她决定不再塞了。不过她打算带走那件羊毛外套。那衣服又好又暖,而她在搭便车前得走一大段路。
她扯下床单,并从枕头下拿出精美的刺绣枕套,以便装其他的战利品,一边思量着她是该沿着马路走呢,还是先在小路走一段,以免伯爵追过来?她很怀疑他会费力气找她,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还是先走小路。待他发现她带了些什么纪念品后,他一定会气死的,就算没有亲自来追她,他也能让她因窃盗罪而被捕,这罪名的惩罚轻则流放外地,重则吊死,他会这么做吗?婕儿想像那张有着冰冷双眼的冷酷脸庞,不禁全身颤抖。没错,他很可能会这么做。
她决定最好是等到全部人都睡了,她再逃跑。既然晚餐时间已过,她就不必等太久了。等待是最好的方法,不过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忍受与伯爵来一次令人不悦的会谈——如果汤太太的抱怨生了效。不过再思量一下后,婕儿认为在这种时刻,伯爵不会为了她而扰乱自己的作息。他很可能明天早上才会召见她。她关上门并落锁后,缓缓脱下多余的衣服。她的每一丝直觉都警告她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她打算做的事。她的表现必须一如往常。梅妮很快就会来服侍她就寝,并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帮小姐换睡衣,虽万分不情愿,婕儿仍将衣服整齐地挂回衣橱。她放回枕套,并拉好床单,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等待。凌晨一点时,婕儿已准备好了。她好几小时前就遗退了梅妮,坐着等待这屋子安静下来。她已有两小时没听到任何人活动的声音。不过伯爵睡在另一侧厢房,她无法确定他是否已入睡。可是她相信这么晚了,他一定睡了,因此她又穿上那五件衣服,并拿下那个枕套。她小心地打开门四下张望,并松口气地发现走道上空无一人。她走出房间,小心地关上门。穿着五件碍脚的洋装,她尽可能无声地走动,幸好她的房间就在楼梯旁。她缓缓下楼来到阴影幢幢的大厅。正如她所料,屋子里静悄悄地没见半个人。她的第一站是厨房,搜括了一整套的刀叉等纯银餐具,银器叮当作响,她对自己摇摇头。她已失去那股敏锐感了。不久前,她还可以在一大堆人面前偷走一堆东西,而不被人发现呢!婕儿全身充满了兴奋(再次当原来的自己,并重回最熟悉的事真令人高兴!)她朝餐厅走去,她在那里又拿了一组纯银的餐巾套环、一个金托盘,以及一对华美的金烛架。她有些遗憾地看看银制的汤盌,因为它太大了,她的枕套放不进去。她又迅速地在楼下的房间里巡视,又找到一个缠着金银丝线的精致音乐盒,一个骨董鼻烟盒、一只银酒瓶,还有其他一些小东西及一个沉重的金烟盒。她的枕套已重得必须用双手才拿得动,所以她决定已经拿够了。她像圣诞老公公般把枕套背在肩上,以两手扶着并朝前门走去。她握住门把,却发觉锁住了,她低声咒骂着先把东西放到地上,好空出手来处理门闩。那门闩很重。她使力拉起它,它却抗议似的发出声音,她不禁皱起眉头。在一片寂静中,这声音大得有如一声尖叫。 不过显然没有人听见。她迅速地背起那袋战利品,然后用脚推开门,她穿着过多衣服,又运动一番后觉得很热。因此户外的冷空气感觉很好。在穿过门口时,她注意到月光闪烁地照在右侧墙上两把交叉的剑上,那是两把以金银打造的精美作品。婕儿无法抗拒。她放下东西,并四下打量以确定没有人,然后她去搬来一张椅子以便拿剑。她微喘地站上椅子,伸出手拿她的战利品。她必须踮起脚尖,尽可能地伸长手,才能摸到金制的剑柄。那冰冷光滑的触感让她露出笑容,她动手要将它们取下。
「我实在很不想扫你的兴,不过我恐怕不能让你带走那两把剑。那是我们的传家宝。」这轻柔且略微拖长的冰冷声音犹如闪电般击中婕儿。她转过身,仿佛手中的剑会发热般丢下它,并在椅子摇晃时抓住椅背以免摔倒。「老天爷!」她在剑身落地时惊喘着。她被吓得只能呆瞪着他。她最害怕的事成真了:她正与伯爵面对面。虽然时辰已晚,他却还未上床就寝。她闻到白兰地的味道,内心哼了一声,她已知道原因了。他仍穿着白天所穿的白衬衫及长裤,下巴有胡髭,眼睛则在手中的烛光下闪闪发亮。每一次她见到他,他都是如此俊美而迷人。但她仍瞪着他,仿佛他是地球上最吓人的鬼怪。他笑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惊吓神情,但那微笑并不迷人。他走向前,来到她所站的椅子正前方,对她伸出一只手。「下来。」
婕儿死抓着椅背,她有如看见毒蛇似地看着他的手,就算世界末日到了,她也不会去握他的手——他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是恶魔的同夥吗?他那冷蓝的双眼看穿她的样子很像恶魔。
「我叫你下来。」他的口气令她发抖。她将冰冷的手放进他温暖的大手里,让他扶下椅子。不过她立刻因此而离他太近,她很快地退了两步,觉得安全些。
「看来一日当小偷,就终身是小偷了。」他的口气似在闲聊,眼睛却看向那掉在地上的剑,以及在月光下看得一清二楚的鼓涨的枕套。婕儿满怀罪恶地垂下头,接着又立刻抬起。她不要再任他侮辱!绝不!「我不过是带走属于我的东西,而且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伯爵看着她,阴影下的表情难以解读,不过那眼中的光芒却无可错失。
「解释一下你那不寻常的话吧!」
那丝滑的语调让她发抖,不过这次婕儿决心要反抗他,她已是原来的自己,而康婕儿是是不怕任何人的!「你欠我那些原本属于提姆的东西。」她用手指一指枕套和剑。「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所以你别想指控我偷东西,爵爷。我不想明讲,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小偷是谁——」他的蓝眼眯紧,只剩下一抹光芒。婕儿迷惑地看着他,并吞口口水。
「我若是你,就会对自己所说的话很小心。你可能会发现自己麻烦大了。」「我才没什么麻顿呢!」 「没有吗?」他有露出那吓人的微笑,他的行动快得让婕儿跳了起来。他离开她,恍若 无物地以一手拿起枕套,另一手则关上门。婕儿听见他重新落锁,一颗心不禁沈了下去。她又被困住了。
「我若是去找警察呢?还带着这些证物。」他摇摇枕套,使里面的东西铿锵作响。「我很确定你一定会被当成小偷捉起来。」「你不可以!」
「为什么?我们有个交易,记得吧。在伦敦时,我曾给你退出的机会,可是你拒绝了。我当时就说过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我才不理你那什么鬼交易。我认为你在提出交易时,少说了许多事情,比如说折磨我。」「折磨!」他似乎很惊讶。他在黑暗中看着不悦地瞪着他的脸,婕儿发誓他脸上有一抹微笑。「请你解释一下,好吗?」「那个老巫婆要我对着蜡烛说话,害我差点烧到睫毛,她还要我屈膝,害我痛死了,还在我背上绑木板,她今天甚至不让我吃饭!这还不算是折磨吗?」听了这番批评,他沉默了片刻,注视着她愤怒的脸。他将枕套放在脚边,双手交抱在胸前,仍然看着她。「喔,对,我记起来了,那个请来教导你的可敬女人,她叫什么来着?汤太太吗?她的确在傍晚时要求见我,不幸的是我没时间见她。现在我很怀疑我错过了什么。」他还没跟汤太太谈过?这让她可以先抱怨一番。 「她当着我的面偷走我的晚餐,而且——」
他抬起手。「等一下。汤太太偷你的晚餐?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没有供应三餐给她吗?我该和詹太太谈一谈。」
婕儿愤慨万分地看着他。他那该死的幽默感!「她说我的吃相跟猪一样。我才没有!我——」
他再度抬手要她住口。「你的教师是在教你餐桌礼仪,对不对?」
「她没有权利拿走我的晚餐!我饿了!」
「而且显然吃相跟猪一样。」伯爵嘲弄地道。婕儿正打算抗议,但他摇头。「汤太太拿走你的晚餐,你一定有反击。你应该没有攻击那位可怜的女士吧?」在他的询问下,婕儿觉得有些愧疚。
「不……完全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瞪她一眼,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逃走了。」婕儿笑着回忆道。「啊,那一幕真精彩。」
「你吓到她了。」
「那是她自找的。」伯爵突然变得很严肃。「如果我再听到这种事,你也要小心,听到了吗?今晚我可以原谅你,不过绝不可再犯,否则下次我就没这么宽宏大量了。你若觉得老师太严厉,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过你绝不能吓坏那个可怜的女人。」
「我讨厌她!」
「我看她也不怎么喜欢你,你这可怕的小鬼。可是她是被请来让你变成淑女的,你必须顺从她。了解了吗?」 「不了解。」她很小声地回嘴。婕儿可没笨到会大声反驳他,不过他还是听到了。「你说什么?」
婕儿既觉沮丧又觉愤怒。他再度控制住她,把她变成那个连自己的影子都怕的弱女子,她若是屈服,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婕儿了。她会再回到那教室里,比先前好不到哪里去。「你拿走了原本的我!」她爆发了。
「请你再说一次?」
「康婕儿,我不再是她了。」
伯爵扬起双眉。「你想要做她吗?」她呆望着他,而他则握住她的手肘,领她走向楼梯。「康婕儿不过是街上的一个小鬼,她没有未来,只有贫穷。施婕雅则有家及家人,她一辈子吃穿不愁。我知道我比较想扮演哪一个人。」婕儿回首看他片刻,很为他的话而讶异。施婕雅有家人?他吗?他这是表示他是她的家人。
「睡觉去吧,这场闹剧可以结束了。」他轻推一下她的背,并命令道。 婕儿遵从地走向楼梯。当她上楼时,可以感觉到他的眼光,并知道自己已下决定。伯爵出现在厅里的那一刻,她便已做好决定了。她不会再逃走,她已被紧紧逮住了。自那之后,她和汤太太就处于不自在的休战状态。婕儿不再给她惹麻烦,并尽力学习她所教的东西。汤太太的确教得很好。在多次练习后,婕儿已学会餐具的用法,并习惯去使用各种餐具。她学会了在喝茶时仅是轻啜,而不会发出声音或溢出来。她也学会如何替他人倒茶。她还很痛苦地记住汤太太在对人行礼方面严格的要求(她现在知道不必去注意仆人们的行礼。)她当然也学会了一位淑女在早上、中午及晚上的正确穿着。
这些课程都很困难,但最难的是学习如何说话。据汤太太的说法,婕儿所说的话毫不正式。可是婕儿这辈子似乎都无法像个淑女那般完美地发音。汤太太要她更常对蜡烛练习气音,她若发音正确,烛火就会摇动。起初汤太太以为婕儿至少识字,因此她要婕儿大声朗读。不过婕儿拐弯抹角地绕了半天后,才很羞耻地承认自己不识字心因此汤太太以足以媲美威灵顿赢得滑铁卢之役的决心,开始教婕儿阅读。每天早上婕儿都被迫要花上数小时,背上绑着板子,头上顶着书,并对着蜡烛吃力地念着雷克里夫人的恐怖小说。
午餐是最受欢迎的休息时间,不过到了下午,那讨人厌的板子又在她练习社交礼仪时绑在她背上。在行礼时,对公爵夫人及各种阶级的夫人都各有其弯身的标准,而对女王则必须额头触地行大礼。(在一再练习时,婕儿嗤鼻地想着她怎么可能见到女王。)在某些情况下必须伸手接受绅士的鞠躬或吻手礼,有时只需点个头即可。
婕儿必须学习有礼谈话的基本形式。较合宜的话题似乎只局限于天气,或其他各种蠢话,譬如说在别人赞美你时,要回答「你真好心,爵爷。」或是在吃点心时称赞说:「这些蛋糕真是美味极了。」之类的话。
有那么多的规矩,婕儿很惊讶有人能全部记清楚。她对贵族,尤其是女性贵族的敬意增长许多。光是谈个天,她们就有很多要注意的事!还有在走路及就坐时必须忍受的折磨I她若老早知道这些东西,就会在当初进行交易时,告诉那伟大的爵爷吞下自己的舌头。在她返回牢笼三个星期的一天午后,婕儿正一如往常地苦着脸练习行礼。户外是个美好的春日,阳光普照,天空清朗无云。婕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以求能出去外面。可是汤太太认为太多新鲜空气对淑女的皮肤有害,因此自她来到后,婕儿只有几次得以溜出门去。她渴望地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并在汤太太的命令下,行了一个适于问候一位地位重要之年长贵妇的礼。婕儿的双手以正确的角度拉住讨人厌的黑裙,头僵挺着以免把书弄掉,她小心地做了她私下称为鸽子蹲的礼。
身后传来的鼓掌声让她转过头去,她的脚在裙于里打结,背上的板子让她失去平衡,头上的书大声地掉在地上,而她则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该死!」她喃喃抱怨着揉揉屁股,然后才记起淑女不该注意到自己的臀部,更不能去摸它。她挣扎着坐起,而汤太太则不满地叫了一声:「婕雅小姐!」婕儿不睬仓皇失措的教师,反而怒瞪着那引起这团混乱的伯爵。
他正站在门边,宽肩倚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他看着她不雅的姿势,双眉扬起,露出她最讨厌的优越神情。阳光自窗外流泻而入,在他的金发上跳跃,而他那闪亮的双眼一如天空般蓝。他一如往常般俊美得令人屏息。
婕儿不情愿地承认这个事实。她恼怒地承认是看到他,她的心就开始飞驰。而她显然对他毫无影响力的事实,则引起另一种奇怪而痛苦的感受。他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在看猴戏似的,她因那个神情而怒瞪着他。而令她气愤的是,她的表情似乎只让他更乐。这只自大的猪在取笑她!而这都是他的错!身为伯爵,他该知道进门前应先敲门,以免吓死人。婕儿瞪着他,内心的不满愈形高涨。在数周的练习后,终于连汤太太也下情愿地说她有进步,他却这样于走了过来,就立刻让她出丑了。哼,他很快就会知道她下再是他可以嘲笑的对象了!「午安,爵爷。」婕儿以近乎高雅的口音问候他。她抹去脸上的怒容,并学他的样子高傲地扬起双眉。
「午安,婕雅。」他庄重地回答,仿佛原本就期望她会以这种方式问候他。看他以乎对她的进步一点也不讶异,婕儿便决定让他更加印象深刻。她看到窗外眩目的阳光,并记起天气是很合宜的谈话题材。 「天气真好,不是吗?」她不太确定,不过好像看到他双唇扭曲。怒意又回到她脸上。「当然是。」他的回答严肃而有礼。
婕儿稍微放松一些。也许他没有在嘲笑她,毕竟她是照汤太太教导的方式说话的。她必定太多疑了,才会以为他觉得她很可笑。
「哦,爵爷,您是来视察我们的进展吗?」汤太太迅速地行个礼,想必先前因婕儿的那一跤而忘记了。 「呃,您可以,呃,看得出来,我们有很大的进展。」接着她转向婕儿,以甜美的声音道:「亲爱的,你何不站起来,好好地跟爵爷行个礼呢?」婕儿忘了自己仍不雅地坐在地上,下禁脸红了。可是她发觉要站起来很不简单,绑在背上的板子让她无法倾身。她想用脚使力站起,却也徒劳无功。她像条出水的鱼般挣扎着,眼光飞向伯爵,她确定他一定在笑她。
的确,他的一边嘴角上扬,眼睛也闪闪发亮。婕儿屈辱地翻过身爬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脾气正在沸腾。
「我会很高兴看到伟大的爵爷背上绑着这臭板子,跌在地上想要站起来的样子!」她站起来后用粗俗的土腔怒道。
汤太太绝望地呻吟出声,伯爵则真的笑出来了。
「爵爷。」他恼人地敦促她。
婕儿双眼冒火。如果那本书还在头上,她会拿下来朝那俊美的脸丢过去。但她只能双手握拳,咬牙切齿,他真的很会激怒她!「爵爷。」她尽可能有尊严地咬牙道。
汤太太朝她发怒的学生瞪了一眼,再对伯爵微笑。 「我们该表演什么给您看呢,爵爷?」她痴笑着。「婕雅小姐在各方面都大有进步。」
「是吗?」伯爵怀疑地问。他再次看向婕儿,眼中的笑意令她怒火上扬。她要让他好好瞧瞧!「的确没错。」她很高兴自己发音正确。她放松拳头并对他微笑。「撇开我刚才的失误,我真的是个淑女了。」她在其中掺了几个法文字。
「真的吗?」他似乎颇为赞赏地走进教室。婕儿漫不经心地注意到他合身的衣服,以及马裤下结实的长腿。他有很多方面令人讨厌,不过她对他的男性气概却毫无疑问。他的外表虽太过完美,不过却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
「听你这么说,我当然很高兴。」他继续说道,并在杂乱的桌旁坐下。「不过我必须指出,你刚才说的法语发音不正确。」
「呃,我们在法文方面还有些小问题。」汤太太结结巴巴地解释,并意味深长地看看婕儿。
「没关系,几周前她连英文都不会说,更遑论法文。」
「我当然会说英文!」气疯了的婕儿忘了她的腔调,怨恨地瞪伯爵一眼。
「的确是。」他嘲弄地说。
汤太太迅速而警觉地看她的学生一眼。「再练习一次行礼,婕雅小姐。这次是对—— 对桑夫人。」
婕儿觉得自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差点拒绝她,不过她知道她若生气,只会让他更乐。于是她以最佳的尊严照规矩行了个礼。背上的板子使她得以挺直,不过高抬的下巴及优雅的手势则是她自己的努力。在一旁观看的伯爵似乎被吸引住了,仿佛看到了他预料之外的事。「非常好。」当她站直时他称赞道,声音中少了她已习惯了的嘲讽。
汤太太胜利地笑着,并要婕儿一再地行各种不同的礼,就像只在表演的狗。有伯爵在一旁观看,她的表现甚至比只有汤太太在旁时好得多,最后汤太太高兴地说出:「现在,对女王行礼!」婕儿行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大礼。
「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待她站直身看向他时,伯爵满意地说道。他那优越的口气令她再度发火,不过在她爆发之前,汤太太插了进来。
「既然爵爷在这里,他或许想与我们一道暍下午茶,以便评估你在这方面的成绩,婕雅小姐。」
「多谢你的邀请。」伯爵平顺地回答,双眼不曾离开婕儿红透的脸。「不过我宁愿要婕雅小姐今晚与我共进晚餐。」
「喔,当然了,爵爷,那样最能看出她的实力。」
「可不是吗?」他慵懒地站起来,并以令婕儿讨厌的方式对她微笑。他为何用那种神情看她?那令她联想到圣经中的禁果与毒蛇,他朝门走去,回过头时她仍在皱眉。「七点到金色沙龙,先喝餐前酒。」 他走了后,婕儿才想到他甚至没有看她是否接受邀请。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他召唤,她就必须遵从。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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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俏佳人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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