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君 第六章

  走进永巷,迎面扑来一阵难闻又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即便是男人,也无法忍受这么肮脏又污秽的环境,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女人。
  赫连威烈皱眉,嫌恶地撇嘴,当下非常后悔自己竟然将褚寒水关进永巷。
  在还没找到她前,有一群宫女认主他是当今皇上,没命似地冲到他的面前,扑跪在他的脚旁。“陛下,求求您大发慈悲,放了咱们。”
  宫女们全身脏污,散发出一股恶臭味,脸上也有污渍,她们的脏手不断地在赫连威烈的身上及衣服上抚摸,他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
  “滚!再不滚开,本王就将你们通通处死!”他愤怒地咆哮。
  不顾她们尚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他大跨步往前走去,宫女们则全都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又哭又喊,声音凄厉而可怜。
  在太监的领路下,他终于找到楮寒水。
  此名太监是他在永巷布下的眼线,负责向赫连威烈报告她的情况。
  当他见到楮寒水时,她就躺在一块草席上,身上的衣服被撕碎,全身上下布满青紫色的瘀伤,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敢置信地瞠大眼,感觉胸口掠过一抹刺痛,心中的悔恨让他不觉地拧紧眉头。
  “回禀陛下,楮姑娘她……被宫女们排挤,没有饭吃,没有水喝,还被……围殴。”太监越说越小声。
  “混账!”他忍不住啐了一声。
  太监马上惊吓得跪在地上,频频磕头请罪。“陛下,是您交代过,若楮姑娘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再通报您的,小的不敢随便出手阻挡。”
  “没用的家伙,滚远一点!”他眼一瞪,大手一挥,太监马上抖着身子消失在他面前。
  “陛下,得赶紧将楮姑娘带回宫里医治。”申泰玺躬着身,出声提醒。
  赫连威烈随即将她抱起,火速回到无极殿。
  回到无极殿后,他找来太医为她诊治。
  当她被洗净身子并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时,她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永无止尽的恶梦,梦中的她好冷、好饿、又好评,她待在暗无天日的永巷里,身子被殴打,还不能叫出声来。
  她惊叫一声醒过来,赫连威烈马上奔到她的床沿,温声询问。
  “寒水,你醒了,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感到不舒服?”他忙不迭地关心问候她。
  楮寒水别开脸,不发一语。“寒水,本王知道这个惩罚对你来说太严厉了,以后,本王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他好声好气地哄道。
  她仍是一迳地沉默。
  他轻叹一口气,并未发火,拿起宫女们准备的小米粥,好声好气地哄着。“寒水,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先喝碗小米粥暖暖胃。”
  “我不想吃。”她哑着声开口,感觉喉咙有如烈火在灼烧一般。
  “要不,你先喝口水。”他耐着性子劝哄。
  “我不想喝。”她不假思索地拒绝。
  原本决定对她改变 态度的赫连威烈,胸中的怒火逐渐被挑起。“楮寒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为她焦急、愤怒、心疼及不舍,无奈,她仍是我行我素,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他从未对任何女人这么牵肠挂肚,就算是宋晨烟,也无法如此牵动他的心绪,让他反复地被复杂难解的情绪所折磨。
  “你不该救我的,你应该让我死在永巷,这样,对我们两人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她扬声喊叫,声音凄苦又刺耳。
  既然要将她关进永巷,何苦又要救她?她不会感念他的恩泽,她只会越来越恼怒他。
  他霸道、残忍、专制又独裁,不把她当人看,她不会向他妥协,绝对与他对抗到底。
  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女人。
  他的到来,对她来说不是解脱,反而增加她的懊恼及痛苦,引发她心中潜藏的罪恶感。
  “楮寒水,你不要以为本王在乎你,你就目中无人,你想死,本王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折磨你。”他恶狠狠地盯着她。
  若不是看在她身子虚弱的份上,他早就不留情面地责罚她。
  他对她重视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完全地不由自主。
  “陛下,要不,你就处死我;要不,你就放我走。”她正色地直视着他,表情无比认真。
  他们两人大概是犯冲,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相处。
  她更不应该背叛国王,爱上身为敌方的他。
  他对她的关心,只会造成她心里更沉重的负担。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必须远离他,而且离得越远越好。
  “你宁愿死,也不肯待在本王的身边吗?”他咬紧牙关,怒目瞪着她。
  她这副对他心灰意冷的模样,比任何难堪狠毒的咒骂还要让他来得痛苦。
  在她的心中,对他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他越来越搞不懂,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得到她的心?
  楮寒水的回答是沉默地点点头,心口划过一道尖锐的刺痛感。
  她不能让自己的感情越陷越深,这是不对的。如果她的冷漠与绝情能让他对自己彻底死心,甚至结束这段感情,那么她愿意狠下心来伤害他。
  她的沉默等于承认了他的臆测,胸口的怒火陡地爆冲而出,他愤怒地红了眼,额际的青筋猛烈地跳动着。
  “你想死,本王偏要让你痛苦地活着。”他的声音极轻、极冷,带着一股狠绝的气势。“你若是不听本王的话,本王就马上出兵攻打东离国。”
  他沉声威胁,既然她软硬不吃,他就只好对她使出终极手段。
  “不!你不会的!”她惶恐地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为了一名女人而大动干戈,这实在太不值得了。
  “本王会不会,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他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让她将自己的话听得更清楚。“本王之所以攻打那些小国,都只是暖身而已,本王的最终目标是一统中原。”
  他丝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及企图。
  闻言,楮寒水环起双臂,不自觉地发抖着,他说得没错,她很清楚他不是开玩笑的。
  赫连威烈好战是众所周知的事,他攻打那些小国,绝对不只是扩展疆域这么简单,他最终的目的是攻打其他三大国,以便完成一统中原的愿望。
  国王一定是察觉到他的野心,才会将她送来北越国,借以牵制他。
  她不能让国王失望,不能在这个时刻破坏国王布好的局。悄然吁出一口气,她决定暂时妥协。
  “陛下,寒水先前的态度及言语不够恭敬,若有得罪之处,请你见谅。”她低垂着小脸,腿膝一弯,往地上一跪。
  见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的,他赶紧伸出大掌扶住她。
  “小心!”他的黑眸闪过一抹深幽的光芒,但随即隐逝。
  腰际突然传来一股暖热,让她想起先前,他替她取暖的情景,眼眶蓦地一热,眸中盈满一层水雾。
  面对他,她又气又怕,除此之外,还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奇异感受,两人之间仿佛有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将彼此紧紧牵系着。
  “陛下,求求你,不要出兵攻打东离国。”她苦苦哀求。
  她的骨气,及不上他一句威胁的话,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固执,害了国主及东离国的子民们。
  “起来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就不会轻易出兵。”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床沿上。
  “好,我听你的。”她哽咽地回答。
  为了东离国,她一定要忍耐。就算自己会成为任人摆布的布娃娃,她也别无选择。
  她唯一的希冀,就是不能让国主对她失望。今后,无论任何难关,她都会咬牙忍下去。
  为了国主。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一阵子。
  赫连威烈继续南征北讨,收服零星小国,而助他扩展疆域的人就是国师。
  国师助他攻破西方蛮夷,论功行赏时,他说出了一个让赫连威烈感到震惊的要求——将楮寒水赏赐给他。
  当着众大臣的面,他不好当面拒绝他,只说会考虑。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他压根不想将楮寒水赏赐给任何人。
  只不过,他想起日前,她为申泰玺画的一幅画,胸口的妒火再次狂燃不止,他心想,该不会两人早就安通款曲了?否则,申泰玺怎会无缘无故地向他开口要人?
  他决定找楮寒水问个清楚,顺便试探她对申泰玺是否有感情。
  一下朝后,他马上要太监传唤楮寒水到无极殿。
  她施施然前来,福了福身。“不知陛下传唤寒水,有什么事吗?”
  她的态度冷漠,语气淡然,让人有种莫名的距离感。
  “怎么?本王没事不能传唤你吗?你似乎很不乐意见到本王?”见到她不愿靠近,他只好自己往前走,与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陛下这么说有失公道,您是王,寒水怎敢违逆您的意思,万一陛下一个不高兴,又将我关到永巷,我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用。”她意有所指地说。
  一想起她被关在永巷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打哆嗦。
  他也真够狠的,为了惩罚她,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竟然将她丢到人人闻之色变的永巷,害她差点没命。
  这口怨气,她怎么都咽不下。
  “原来,你还在怨本王将你关到永巷的事,本王承认,那次的事件是本王思虑不周。”他难得承认自己的错误。
  “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想怎样就怎样,我怎么敢埋怨什么。”她垂下眼,眼中却闪过一抹不驯的光芒。
  “本王传唤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他刻意转移话题,不希望两人再次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而争吵。
  “陛下有什么事情想问我,不妨直说。”她拧眉望着他,不解他也会有难以启齿的事。
  “今日早朝,本王就本次征战论功行赏,国师申泰玺厌功甚伟,要求本王将你赏赐给他。”他深邃的黑眸倏然变得幽暗而混浊。
  楮寒水则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国师要你将我赏赐给他?”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国师与她只见过两次面,为什么会要求陛下将自己赏赐给他?这是陛下对她的考验与试探,还是,国师真的对她有意?
  假使陛下将她赏赐给申泰玺,那么她就不必再面对赫连威烈,甚至与他针锋相对,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照理说,她应该觉得开心的,只不过,她不但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心情很沉重。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惊讶?还是,你心里正在暗自窃喜,希望本王能够真的将你赏赐给国师?”他语带嘲讽。
  从她脸上的表情判断,她或许并不希望自己被赏赐给国师。不过,他不敢妄下论断,毕竟,女人心海底针,难以捉摸。
  “陛下,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擅自猜测我的想法,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特地传唤我前来问话?”她的话夹带着浓浓的讽刺。
  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试探她什么?
  身为东离国送给北越国的美人,她根本没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
  “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本王将你赏赐给国师?”他不自觉地扬高声量。
  如果,你真的反对这件事,她应该会极力阻止的,不该是这么平静无波,像是与她毫不相干的表情。
  难不成,她真的希望自己被赏赐给国师?
  “陛下,在你的眼中,寒水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女奴,你想怎么做,我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她下意识想抗拒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不管她到什么地方,只要能远离他,她都不会有所埋怨,毕竟,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不管去任何地方,都比待在他的身边好。被送出宫去,才是最适合她的下场。
  因为不想再度惹他生气,她只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以她的身份而言,不论她到哪个地方,都不可能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只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
  “楮寒水,你想到国师的身边,本王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他下巴绷紧,脸部的线条僵硬,全身更是因为怒气而僵硬。
  她的态度,让他感到心寒。
  一颗炽热的心仿佛瞬间掉入冰窖一样,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枉费他为了她而牵肠挂肚,她却希望投入别人的怀抱中,这致他情何以堪?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真心与尊严,一次次被她跺在脚底下。
  “陛下,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什么都没表示。”她急急地想解释。
  他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本王,你选择国师,根本不需要什么解释,更何况,你不是早就很欣赏他,甚至还因为思念他而画了一幅画?”
  一想起这件事,他就火冒三丈,胸口没来由得感到气闷。
  “陛下,你根本就是独断独行,随意曲解别人的意思。”她懊恼地跺脚,一脸无奈。
  赫连威烈也许因为太害怕失去她,所以才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甚至没耐心给她解释的机会。
  “从今天起,你就待在本王的寝殿,哪里都不准去!”他突然沉声命令。
  只要他限制她的行动,她就算想离开他,也没法子。
  他绝对不容许心里在乎的女人背叛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陛下,你不能将我软禁。”她握紧拳头抗议。
  “为什么不行?你是属于我的女人,本来就该待在我的寝殿,还是,你希望本王将你关进地牢?”他恶质地问道。
  不意外地见她身子颤抖了一下,为了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任何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他认定的女人,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气怒地斥骂,趁他不注意时,拔腿往殿外的方向跑去。
  无奈,他的行动比她敏捷快速,他的大手由她身后抱住她,让她几乎动弹不得,身子腾空,只能用小脚徒劳无功地乱踢。
  “没有本王的准许,你哪里都不能去!”他霸道地命令。
  楮寒水拼命地挣扎,却还是无法挣脱他的束缚。
  她绝望地想,或许,她永远都无法完成任务了。她与他的关系闹到这么僵,想改善彼此的关系,似乎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楮寒水面对一桌的珍饯佳肴,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被软禁在无极殿,行动无法自由,心情郁闷,一天比一天消瘦。
  每天一下朝,赫连威烈就赶紧回到无极殿查看她的状况,但她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视而不见。
  赫连威烈没法,只好以威胁的手段逼她吃下东西。
  “楮寒水,再不吃东西,你会体力不支的。”他恼怒地斥喝。
  “我吃不下。”她的回答有气无力的。
  现在的她,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女奴了。没有自由,整天被幽禁在无极殿,即便她不吃东西,借以折磨自己,但肉体的痛苦,压根比不上心灵的挣扎。
  她甚至觉得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微微地疼痛感。
  “你想活活让自己饿死不成?”他挑眉怒瞪着她。
  她已经够瘦了,再瘦下去就真的会变成皮包骨。
  “饿死就算了,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她的表情凄苦,眼中有着深深地绝望感。
  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无法面对他,越想跟他唱反调。
  她不能过着如此安逸逍遥的日子,她已经差点迷失在他神情缱绻的情网当中,逐渐失去自我,忘记自己身负重任。
  她必须尽快觉醒,早点认清事实,否则将有负国王所托,再也没脸回去见他。
  “你给我起来吃东西!”他恼怒地拉起她的手臂,将她拖到矮桌旁。
  当她闻到食物的味道时,反而频频作呕。
  “我真的没办法……”她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
  由于心境影响心情,现在的她,看到或闻到食物,就 会产生排斥感。
  “本王命令你吃东西,你若是不吃,本王就处决无极殿的宫女,一天一个,知道你愿意吃东西为止!”他扬高音量,恶狠狠地喊着。
  既然她不吃,他就让她愧疚到不得不吃。
  “你简直是没血没泪的魔鬼!”她握紧粉拳,忿忿不平地瞪着他。
  “随便你想怎么骂都无所谓,本王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本王就不相信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宫女们,因为你的任性而冤死。”他扯唇冷笑,眼中的锐利光芒狠绝而不带一丝温度。
  楮寒水愤怒地站起身,扬手朝他的脸上甩下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宽敞的无极殿里,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而沉重。
  宫女及侍卫们被吓得纷纷噤声不语,并且赶紧飞奔到殿门口守着。
  赫连威烈的黑眸不断地瞠大,神情愤怒而狰狞,他不自觉地扬起一手,然而,伸在半空中的大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楮寒水抬头挺胸,不畏不惧地仰视他,最后索性闭上眼,准备承受他的怒气。
  赫连威烈尽管脸孔扭曲,怒火染红了双眼,但他的大手始终落不下来,最终只能搁放在身侧紧握双拳。
  她已经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他怎么忍心再打她一巴掌。
  楮寒水等待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动静,她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痛苦而复杂的脸庞。
  他没有打她,是因为对她手下留情吗?
  依他的个性,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什么……不打我?”她微拧眉,语带不解。
  她以为他会狠狠地打她一巴掌的。
  “就算打你也无济于事,打你,难道你就会乖乖地听命于我吗?”他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
  “如果,本王答应国师,将你赏赐给他,你是不是就会停止自我折磨?”他压低声音询问。
  看她痛苦,他比她更加痛苦。
  折磨她,实非他所愿。假如,她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他再强求也没用。
  眼睁睁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却什么也没法做,这种无力感简直比杀了他还教他难受。
  若她真的如此恨他,不如放手让她离开。他愿意让她自由,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楮寒水抬眼凝视着他,红唇开合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想离开他,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到国师的身边。但她也不想在他的面前坦白心意,只好以沉默代替回答。
  “你不想说是吗?是不是怕伤了本王的心?哼!本王并没有那么脆弱,只不过是失去一名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别开脸,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陛下,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并不想被赏赐给国师,她想要的只是自由及基本的尊重。
  但她不想明说,她要他自己体会。她要让他领悟,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强取的手段得到,想要人家对他付出真心,他必须先改变自己的作风才行。
  “你得先吃点东西,免得国师埋怨本王凌虐你。”语毕,他就握拳转过身去。
  “待会儿,我就派人通知国师,要他明日前来接你出宫。”
  他闭上眼,神情痛苦而扭曲。
  以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无须彼此折磨了。离开他,她应该会过得更快乐才对。
  对她,他是彻底没辙了。她软硬不吃,顽强不怕死,执意跟他抗争到底,他首次遇到像她这么固执的女人。
  即便他是身经百战的一国之君,面对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他又舍不得让她死,只能一次又一次屈服在她消极的抵抗中。
  “陛下,我真的没胃口,你请宫婢将所有的东西撤走吧!”她幽幽地说着,视线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
  “不行!本王不准你虐待自己,就就算吃不下也得吃!”他霸道地命令!
  他宁愿自己受折磨,也不忍心见她饿肚子,她已经瘦得身上剩没几两肉了。
  “我不吃!不吃、不吃!”她恼怒地伸出手,一把将矮桌上的菜肴全都扫到地上去。
  陶瓷碗碟顿时碎裂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你简直不知好歹!”他咬牙,额际的青筋隐隐浮现。
  楮寒水睁大眼,惊骇地望着他,害怕他会突然控制不住脾气,对她做出更严厉的惩罚。
  只不过,他只是目眦尽裂地瞪着她,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迈步走到殿门口,对着守在外头的宫婢吩咐。“快将里头的碗碟碎片收拾干净,再吩咐御膳房煮些清淡的小米粥过来,快!”
  “奴婢遵旨。”宫婢们领命,赶紧依令行事。
  “记住!一点碎层都不能留下。”他沉声叮嘱,因为,他不希望她不小心踩到这些碗碟的碎片。
  楮寒水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明白他为何未动怒?以前的他,可不会这么有耐心地与她周旋,早就下令惩罚她了。
  不一会儿,宫婢们迅速地端来一碗清淡的小米粥。
  “启禀陛下,小米粥送来了,奴婢马上侍候楮姑娘吃下……”
  “不必了,把小米粥放下,你们全都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打扰。”他眼色一冷,奴婢们马上躬身退下。
  “就算你教人煮了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她冷冷地嗤哼。
  他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当真不吃?”他的声音带着压抑,显然耐性即将用罄。
  “我就是不想吃,请你不要强逼我。”她存心挑起他的怒气。
  她故意激他,希望他能被激怒,将她赶出宫去,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到国师府去了。
  “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吃是不吃?”他的黑眸蕴藏着复杂深沉的微光,声音听起来压抑而低哑。
  “不管你问一百次还是一千次,我都不会吃的。”她执意与他周旋到底,不想示弱。
  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在乎她有没有吃东西?她就算饿死,也不干他的事吧!
  “既然你不肯听劝,本王只好动手了。”他端起小米粥,缓步朝她走近。
  “你、你想做什么?”她慌张地吞了口口水,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喂你吃东西。”他说得理所当然,深邃的黑眸闪过一道莫测高深的光芒。
  “喂我吃东西……”她不解地低声喃念着。
  这时,赫连威烈含了一大口的小米粥,大掌捏握住她的下巴,薄唇封住她因惊讶而微启的唇瓣,顺利地将口中的小米粥全数喂进她的口中。
  他的动作虽然看似粗暴,但实际上却没有弄疼她。
  楮寒水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张口结舌地呆立在原地。
  他强行喂她吃东西的举动,让她吓了一跳,但却没有让她产生反感,反而从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让她的双眼发红发热,心口有着隐隐的悸动。
  他这么珍视她的举动,完全让她出乎意料之外,却又满心感动。
  “如何?从本王口中喂给你吃的小米粥,是不是感觉比较美味?”他低笑,被她呆愣地表情给逗乐了。
  可以达成目的,还能一亲芳泽,他很乐意多喂她几次。
  他不忍心见她伤害自己,那比她伤害他还要来得难受。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阻止她继续颓丧下去,就算会被她厌恶也无所谓。
  “你、你无耻!”她羞恼地涨红脸,视线变得飘忽。
  照理说,她应该很厌恶他以口喂食的举动的,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排斥的感觉,反而胸口流淌过一道暖流。
  他的举动让她不禁想起之前,他曾经以自己的身子替她取暖时的情景,心中溢满一种复杂的感觉,双颊也逐渐发烫发红。
  诡异的是,她居然因为他的喂食而有了一点食欲,她真不知该感谢他还是斥责他。
  “听话,多吃一点东西才会有体力,否则,本王就一口一口地喂你吃,直到你吃完为止。”他半劝哄半威胁。
  “好,我吃,我吃就是了。”她无奈地妥协,深怕他又二话不说地吻住她。
  她低着头,闷闷地吃小米粥,不时偷偷地觑向他,见他神情专注地盯着她吃东西,她突然感到一种被珍视、疼宠的感觉。
  他们两人有没有可能融洽的相处呢?
  其实她好喜欢此刻温馨平和的气氛,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吃了东西才有体力,本王希望明日国师见到你时,你能拥有好气色。”他低声喃念着,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似的。
  听他这么说,她的胸口闪过一抹小小的刺痛,对于明日的分离,她居然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浓浓的离别愁绪充斥在她的心中,让她难受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陛下……”她抬眸望着他。
  心里呐喊着,她并非真的想出宫。此刻的她,只想继续待在无极殿,待在他的身边。
  只是,她无法大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望。
  没想到,当她终于发现自己对他的爱意时,他们两人却必须面临分离的痛苦。
  早知两人会分开,她应该尽量远离他才对,如今她已经无力改变一切。
  赫连威烈嗤哼一声。“你放心吧!本王不会反悔,你不必害怕本王会继续将你留在身边。”
  看她一脸惧怕及惶恐不安的模样,他突然觉得好讽刺。
  他们两人也相处好一段日子了,就算没有情分,她好歹也该表示一下感激及不舍之情。
  但她什么都没说,让他彻底寒了心。
  过去对她的在乎,她似乎一点儿都不领情。他的自作多情,简直是自取其辱。
  对于她来说,他应该是她的一场恶梦,离开他,她才能得到真正平静的生活。
  只是,没有她的日子,他真的能若无其事地过下去吗?她若离开,怕是连他的心也会一并带走吧!
  难道他就注定过着孤单无依的日子?
  他被背叛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老天爷还要惩罚他,让他再忍受一次失去的痛苦?
  他错了吗?放手让她走,才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的心好痛!
  直到她要离开,他才赫然体会到……他是爱她的。
  他好希望时间能救此停留住,他不想让她走,他要她永远待在自己的身边,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他们两人能多相处一点时间。
  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两人注定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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