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鸳鸯 第五章

  悦悦进到霍老夫人的房里,霍老夫人即遣开了下人。姥姥坐在软榻上,拍拍右边的软垫子,慈祥地说道:“来,悦悦,我的乖孙媳妇儿,坐到我这老太婆的旁边来吧!我的耳朵已经不太灵光了,靠我近些。”
  悦悦依言坐下,姥姥用自己干枯发皱的手轻轻地扶起悦悦的小手,揉揉捏捏、又捏又抚的。自从昨天第一次见到悦悦,姥姥就不由自主地喜欢这位没有骄态的富家小姐。她欣赏悦悦不拘束的言行、自然不做作的态度,及她表达的感情,都像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感动,只有一点让姥姥有些疑心的,就是悦悦从不谈自己和家人。她好像拿着一面盾牌,只要遇上触及到自身的事,她就高高地举起抵挡。要挡着什么、防着什么?姥姥不动声色,只有假装糊涂。
  “姥姥,您需要我替您打点行李吗?咱们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还不都是那几样老东西,我老太婆有什么好打点的?唉!我人老了,就是喜欢有你们这些标致的女娃们作伴。悦悦……说说你自己吧!”
  “我……我……”悦悦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她极不愿为了替自己伪装,再编更多的谎。“我哪有什么好说的?姥姥,明天我可以和您坐一辆骡车吗?”
  “怎么?你不想和新婚的夫婿坐同一辆吗?这么害羞,怎么替我生曾孙子?”霍老夫人并不介意悦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姥姥!”悦悦羞怯地发嗔。
  “别不好意思了,我说悦悦啊——你知道吗?我还是不敢相信!毅儿真的讨媳妇了,说不定他会这么定下来。先前让我和他爹娘都为了他的事伤透了脑筋,都已经老大不小,还一味拒绝家人替他安排的婚事,我们都以为他还忘不了碧柔……”姥姥喃喃地说道。
  “碧柔?”悦悦已是第二次听到这名字,强烈地感觉到威胁。
  “喔!你不知道,霍毅没有告诉过你吗?那我老太婆就太饶舌了。”霍太夫人捂着嘴,一副顽皮的样子,活像个大姑娘似的。
  “好姥姥,您不说也没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哪天我会从下人们的口里听来,说不定啊——还要更精彩呢!”悦悦以退为进地想要套话。
  “你这小姑娘,真是鬼灵精!听你这么说,好像我非说不可了!”霍太夫人愉快地拍拍悦悦的手说道。
  悦悦整整身子,坐定,专心地看着姥姥,一副已准备好要听讲的样子。
  “好好好!我说,反正咱们回到了北京,你就会看到碧柔的。她是霍毅他娘那边的远亲送来寄养的表侄女,从小就和霍楚、霍毅一块儿读书玩耍。这小女娃儿长得真是美,美得带着邪气;美得男人看了都要瞪直了双眼、失掉了魂;美得让我老太婆觉得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她的美只能给一个人看,又不能给两个分享,她也只能选一个。”
  “霍毅爱碧柔吗?”
  “爱?我想有吧!”姥姥努力地回想模糊的记忆。
  “这就是霍毅离开的原因吗?”
  “也是、也不是。霍毅本来就打算到外国去见识见识,更何况毅儿一直很尊敬他大哥,凡事都得要长幼有序嘛!不是吗?唉!”姥姥喟然长叹。
  “长幼有序?那么碧柔她到底喜欢谁?”
  “谁都知道,她两个都喜欢,老是这里逗一逗、那里挑一挑的,弄得他们兄弟俩又爱又恨,差点儿就反目。”姥姥一想到就不禁摇头。
  “有这么严重?”
  “霍毅坐船离开的那一天,就是他大哥成婚的日子,你说严不严重?”
  悦悦沉默不语。她听得越多,就好像对事实了解得越清楚。原来霍毅计划带着假扮的妻子回家,表面上是要应付他爹娘,实际上是想要用她来做障眼法,不但让人忘记他和自己手足相争的那段过往,还可以彼此避免尴尬难堪。
  “好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毅儿这孩子我很清楚,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一旦他选定了你,就不会后悔。等你们一起回到了北京,见到碧柔,也好让她死了心做霍家的大媳妇。悦悦,霍毅会是个好丈夫,你们会幸福的。”
  悦悦听到这些话,就像咬破了胆,满口的苦汁。她很清楚,霍毅是选了她,但并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为了替自己解围。他早已经为自己留了后路,三个月后就可以全身而退。
  幸福?幸福这东西是什么?幸福,应该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家,有个互相扶持的人,天长地久永远在一起。而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虚假的身份,踏不到实地、够不到天际。她早晚要走,她在这里带不走任何一颗关爱的心,就不要再惹尘埃了。
  悦悦在霍老夫人的房里逗留了大半天,宅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忙着打点行李,只有悦悦一个人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她若有所思地踏出了老夫人的房里,沿着长廊毫无目标地漫步着,突然想到了那株独长的桂花,加快了步伐,才要转弯,冷不防竟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悦悦!原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是钰铨。
  “钰铨,你找我有事?”悦悦心情正陷低潮,钰铨的出现好像是久违的老友。
  “没事!没事!只不过我刚知道你们明天就要走了,赶忙来看看你,看你……看你好不好?看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同要上北京?我、我是……我来……”每次在悦悦的身边,钰铨说话就是不由得会结巴。
  “你来说再见的吗?”
  “不……不是,我是来叫你别去的。”
  “钰铨,这一件事你最清楚,你知道我必须要完成我和霍毅的约定,上北京是势在必行的。”
  “不!不是……你可以不必!霍毅这臭小子不应该随便拿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来开玩笑。你们的约定,你可以不必守的。”钰铨急得满脸通红。
  “钰铨!不要大声嚷嚷,会被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这样你就可以不必和他们演戏了!”钰铨还是收不住嗓门。
  悦悦紧张地看看四周,焦急地说道:“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事——是我心甘情愿的,况且是我欠他的。”
  钰铨从身上揣出了沉甸甸的皮袋子,说道:“你看!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拿去还了霍毅赎身钱,这样你就自由了,我会送你回家,你看如何?”钰铨兴冲冲地说着,后头还想着,要到悦悦的家里去提亲。
  悦悦笑着将一袋的银子推了回去。
  “那我不是又欠了你?欠来欠去的,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还得了?”
  “悦悦,你……我……我不要你还的,这不必还的,你知道吗?当你穿着那一件粉红绿边的小袄,从楼梯上走下时,就好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花仙子一样。第一次见你,是我有眼无珠,第二次再见到你,我的心就全系在你的身上……我就……我就——”钰铨鼓起了勇气,上前握住了悦悦冰冷的小手,恨不得将全身的血液全注到她的身上,替她取暖。
  “钰铨……不……”悦悦还来不及挣脱自己的手。
  “悦悦,你听我说——”钰铨着急地说。
  “朋友妻不可戏。钰铨,你没有听说过吗?”霍毅从转角边走上前,冷冷地看着他们手牵手的一幕。
  悦悦心慌意乱地退了开来。
  “霍毅!她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来赎悦悦的,你……你不应该带悦悦到北京的。”钰铨不知怎地,看着霍毅严肃不快的眼神,竟然有几分惧怕。
  “钰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会告诉你一切,这事请你不要插手,是我和悦悦之间的约定,和你无关。”
  “谁说和我无关,我就是知道一切,才会赶来阻止你的。”钰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了一百两的现银,他怎能就这样铩羽而归?
  “走吧!”霍毅命令式的语气,悦悦竟也顺服地跟从。
  霍毅清俊深邃的眸子看着悦悦,抿着嘴什么话都不说;悦悦见到了他眼底射出那股致命的温柔,心下知道,即使会死在他的眼神里,她也在所不惜。
  霍毅紧抓着她的手膀子,紧得令她发痛,好像不愿轻易放开她。
  钰铨看到这情景,知道机会渺茫,却也不服输地喊道:“霍毅,我会说出来的,我会把一切的真相说出来的。”
  霍毅的背影走远,抛来了一句话:“只要你说,就没有我这朋友了。”
  这一天清早,霍家的人就全都准备妥当,直直排列着的五辆骡车塞了满满的行李和人。
  霍老爷和管家安排前头的骡车负责带路,霍家的女人和下人们在第二、三、四辆的骡车里,霍毅和悦悦两人就在最后的骡车里殿后。这样的顺序是姥姥授意叫人刻意安排的,其他人也认为霍毅和悦悦还算是新婚夫妻,在家里事多人杂的聚少离多,他们一定有许多体已话要说,大家实在不便在旁碍眼,更何况最后的骡车里装的都是比较不值钱的大物件,只留下后头一排坐垫空着,恰恰只够两个人坐。于是霍毅也不必骑马了,他将两匹坐骑拴在骡车的旁边和队伍一同行进,万一有紧急的时候,霍毅的两匹马也可以派得上用途。
  出发前,霍毅心血来潮地想教悦悦如何上马,悦悦虽跃跃欲试,然而霍毅的母亲惊慌失措地上前阻止,只好作罢。
  骡夫们大喝,挥着皮鞭,催促着骡车行进,悦悦听着车轮辗过碎石子的声音,怅然若失地看着即将离去的大宅。
  她交叉小腿,坐在布垫上,看着四周的景致慢慢往后倒退,直到再也看不见河间府的城门,一颗心越吊越高。她还是第一次坐这样舒适的篷车,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新奇。可是出城后不久,车辆和许多携家带眷的难民擦肩而过,一路上许多房屋都成了断垣残壁,那副荒凉贫瘠的景象勾动了悦悦的愁绪,她对于这些逃难人的处境感同身受,因为才没有几日前,自己也是衣衫褴褛的像他们一样。
  时势造人,她现在改头换面成了霍家的媳妇,外表虽然容易再换回来,可是谁知骨子里头再也不是从前的悦悦了。
  霍毅一直默默地坐在悦悦身边,看着她穿着一双粉色小弓鞋的脚,因勾不到垫脚的横杠而摇摇晃晃的,又见到悦悦弧度优美的侧脸,长长睫毛下的眼神,由新奇而发亮,一会儿却又转为愁容满面的黯淡,他禁不住打破了沉默询问她。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悦悦满腹心事,觉得说了也徒劳。
  “这不像你!”霍毅故作不经意地说着。
  “我像什么?我什么都不像,我什么都不是。”悦悦没好气地说,还是拨不开愁云密布的心情。你像的东西可多着,你像一本精彩的书,每翻一页都有不同的惊奇。你像一朵雏菊,不愿傲然绽放,却又轻易地吸引人们的目光。你像一颗不起眼的石头,里面包藏着耀眼的宝石。这是霍毅心里想说的话,他没有说,反而真正从嘴里说出来的是如此言不及义。
  “你有时像这拉车的骡子,固执敏感,又容易动怒。”霍毅想到悦悦在客舍怒气冲冲的模样,红着小脸,娇嗔怒叱的,想到还真令人怀念。
  “我像骡子?”悦悦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像骡子没有什么不好!骡子刻苦耐劳,吃得少做得多,有马的强健,没有驴的顽劣。”
  “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揶揄我,我只知道近来我是吃得多,什么事都有人做,这种日子我过不惯,会内疚而死,我没有这样的福分。我想做些有用的事情,而不是像这样成了一只养在豪门深苑的金丝雀。”悦悦无奈地说道,可是至少她说出来,心底的阴霾就已经去了大半。
  “金丝雀?你不像。”霍毅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很符合这样的形容,是碧柔。
  “我当然不像,我就好像一只骡子硬要装成一匹骏马,不是吗?”
  “随你想吧!”霍毅不想透露太多情绪,怕又像上几次的经验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随我想吧!这一路到北京,就好像要到另一个新的世界一样,好遥远、好缥缈,看不清未来,真令人心慌。”悦悦眼神的焦距,好像飞到了好远好远的前方,悠悠恍恍的神情,带着一丝的焦虑和惶恐,霍毅看得心疼,都忘记了她才只有十七,他足足大了她七年的岁数——
  他握起悦悦的手,收了收掌力,想要传递给她一点勇气,阔肩和坚实的臂膀,无形中贴近了悦悦。
  “悦悦!无形的疆界只设在人的心里,这个世界其实很大,无边无际。等我们到了北京,我一定会好好带你四处看看,让你不虚此行。”
  霍毅看着悦悦,两人坐在那四方的小坐垫上肩靠着肩,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悦悦感觉到了他的体温,还带着一股男性的淡淡的体味混合的皂香,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粗大的手握着她,还可以看见一条条的青筋冒起。
  “可是……如果你大哥病重着,咱们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你说过的,你不会留在北京太久,你可以不用忙着招呼我——”
  “悦悦,我相信他会没有事的。”一想到大哥霍楚,霍毅当然更联想到碧柔,那是他少年痴狂的初恋,就像出麻疹一样,一辈子就只有一次。
  看他好好的兴致顿时变了,悦悦想起姥姥对她说过的话,不禁起了疑惑。她说道:“我听姥姥说——大哥成亲后,你一直都还没有回去看过他们。姥姥还说你大嫂是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儿。”
  “你说的是碧柔,看来姥姥告诉你我们霍家不少事情!”霍毅坦荡荡地笑道,女人的心思总是离不开说长道短的,姥姥都七十好几了,却和悦悦亲近得好像是同龄的女人一般,无话不谈。这样悦悦还能维持住假扮的身份,霍毅不由得佩服。
  “是啊——我知道你和你大哥同时喜欢碧柔,你是孔融让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了?”悦悦挑着眉问。
  “不想记得。”霍毅皱着眉说。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这次是悦悦回问他。
  “我像什么?”
  “你像只蜜蜂。”
  “为什么?”霍毅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似采花蜂酿蜜,甜头到底被人收。真心的感情是不能相让的。”
  “我没有让,我只是……不被选择。”霍毅第一次对人说出了真正的感受,可是事过境迁,说这些都已经是枉然了。
  这漫漫的长路,两人在篷车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解解闷也未尝不好。
  骡车震荡颠簸,悦悦禁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她不知不觉将全身的重量都往霍毅的身上靠,待她睡沉了,整个上半身全都躺在了霍毅的腿上。
  霍毅任她靠着,右手让她当枕,一直到没有知觉了,也不轻易移动。他的左手就轻松地摆在她的腰上,还不时拨开她耳鬓边茸毛般的细发,仔细端详她弧线优美的侧脸。
  真想就这么让她靠一辈子。霍毅怔怔地看着她,这个小女子,多话固执、却不矫揉造作,清秀可人、娇巧聪慧,虽有卑微的身世,却有高尚的自尊。她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无形中闯进了他的心里,占领了他的心情,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他毫无防备地慢慢失陷了。
  从前的霍毅,渴望有结果的爱情,却得不到结果。现在的霍毅,买来的结果,却悄悄地附带着爱情。
  他该如何做?悦悦是他买来的,可是她不是个货品,他想要永远拥有她,但现实里他又做不到。因为他还有重大的计划和理想需要完成,他怎能让自己陷入这情障里,作茧自缚。
  他想着,不禁黯然。
  骡车走了三天三夜,他们一路都住驿站或客舍,早起出发,走了几百里路,一切都还算顺利。
  可是在第四天后,谣言传了满天。散兵和义和团的人是退出了北京,可是在北京城外各省份却四处有行抢掳人的消息传来,听得人心惶惶的。
  霍毅不再和悦悦坐在骡车上,这三天来,他一直克制自己和悦悦保持距离,相敬如宾的。
  悦悦似懂非懂,懂的是终于知道他的心另有所属;不懂的是他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好像有情又似无情。不过明确的是,她知道霍毅不想和她有任何感情上的牵绊。也好,罢了!女人该有的矜持她还懂。
  霍毅的父亲命令骡夫们走比较偏僻的乡道,所以第四天时,他们路经一处郊野,芒草高高的几乎要掩过一个人的头,他们行驶在芒草之间的小道上,就这样走了大半天的路程。
  悦悦吃了些干粮后,就一个人坐回篷车里,因为霍毅骑着马,跟在最后的骡车后照看,她不时和他的眼光相遇。爱情的种子明明在他们两人之间萌芽,然而一股现实的力量却将那株嫩芽辗碎。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沉重的,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看得悦悦心里也越来越无奈,几近一种心痛欲碎的心情。
  突然,她听见霍毅的马嘶鸣一声。
  一群人从芒草里拥了出来,刚开始悦悦以为这些人只是难民,可是当他们毫无预警地抢下骡上的皮鞍后,霍家的人才警觉到他们是抢匪。
  骡夫们慌乱了手脚,有的想要转向躲开,有的吓得任骡子不住向后倒退,就这样,五辆骡车全乱成了一团。
  “悦悦!快下来!到姥姥的车里去!”骑着马的霍毅叫唤落单的悦悦。悦悦跳下车,直往第二辆骡车跑,霍家的女眷们全都在那里。
  霍毅正想要确定悦悦跟上了女眷,但还来不及,就看到抢匪已经抢上了第一辆骡车。霍毅想到父母全都还在那辆骡车里,当下猛踢马腹,大喝一声,追上前去。直到追上了骡车,他弃了自己的马,跳到驾驶骡车的劫匪身上。
  霍毅和劫匪一阵扯打,车子却越跑越远,在将劫匪踢下骡车后,他紧急煞住了车,将骡车转回头。然而在还没有看到其余的车队时,突然几声枪声响起。
  霍毅一阵心慌着急,等到看清了开枪的是军队,不是匪人,心中顿时卸了块大石。原来军队的人四处在围剿散兵和义和团,整支队伍从城里来到了这荒郊外,不过并没有因为霍家的骡车而停下来,他们鸣了枪后继续往北追赶。
  原来这些劫匪是在走投无路之下,遇见了霍家行进的车队,于是想要来个劫车乔装,以躲过军队的追击。
  此时霍毅回到车队,看到四辆骡车都安然无恙地停在芒草道上,劫匪都四散逃逸了。然而第二辆骡车翻覆在路旁,所有的女眷们都围成一圈、哭哭啼啼的。
  他跳下车,想要找自己的马,但是四处张望都没有见到,只有赶紧跑上前查问大伙儿,只见姥姥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襟还沾着血迹。
  “姥姥!您怎么样了?”霍毅冲上前想要找出伤口。
  “我没事、我没事……不是我……不是我——”霍老夫人想说的是胸前的血不是她的,可是她抖得厉害,心有余悸得说不出话来。
  “您流血了!让我瞧瞧!”霍毅上前翻动着姥姥的前襟。
  “这……这是悦悦的……”
  “什么?”霍毅听了四下张望,寻找悦悦的身影。
  “悦悦……她……她为了救老夫人,让一群强盗给劫走了!”身边的丫头抢上前说。
  “刚刚有一群人摇着我们的骡车想赶我们下来,车子倒了,老夫人跌了出去,有个凶神恶煞的人看到老夫人身上的金饰,拿着刀子就想要抢,偏偏老夫人手上的金戒指拿不下来,他就拿着刀子要砍老夫人的手,二少奶奶追来,将那个人推了开来,那人恼羞成怒马儿挥刀就砍,二少奶奶护着老夫人,手背上就被划了一刀,最后二少奶奶转身抓伤了他的眼睛,那个人气得大呼小叫的,抢了您的马,还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抓走了——”
  “他们人多,我们不敢追,而且还有很多女眷们在这里——”拿着木棍的霍家男佣终于出声了,他们虽然试图保护众人,但还是让劫匪掳走了二少奶奶。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霍毅不想听完,吼着问道。
  一个丫头才指出方向,霍毅二话不说瞬间就消失在芒草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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