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婢真不知道你怎么总能如此无忧无虑的笑着?”小宛一叹,心疼日夜盼着唐文禹归来的主子,“二爷一去就是两年,刚开始还会捎来些许消息,报个平安,但后来二爷好似忘了格格,没个只字片语问候也就算了,就连二爷打算这几日回府,格格也是从下人那里听来的,这一点一滴细数下来,格格心中真没有半点芥蒂?”
“这没什么好芥蒂的。”宁心轻撩起布幕,看着外头的白雪茫茫。
她露出微笑回应,不让任何不好的情绪影响自己对唐文禹的思念。
如同小宛所言,这一趟远行,文禹真的去了好久、好久,久到令她一想起他,心就好痛!
他果然找到了神医,离开不过个把月,神医便拿着他的手帖来到王府。神医一到,福晋的病果然好转,但神医却突然不告而别,只留了个字条,说要云游四海去。
至于文禹却没有消息,听闻贡品在他护送之下顺利的送达朝鲜,听闻朝鲜王大婚也顺顺利利的完成,听闻他已经起程返回中土——不过这些全是听闻,她从不曾接到他给的只字片语。
他只捎来一封家书,简短的说还有要事待办,得晚些时候回来,之后就没了消息。她带着不安,静静等待,却没料到这一等,竟然等了两年!
与其说埋怨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不如说她更担心他的安危,怕他受了伤、出了意外,遇上了不测,才会迟迟没有消息也等不到他的归来。
不过所有的不安,在从下人口中得知近日他将回府而抛诸脑后。
他要回来了,终于!她感激上苍让他平安归来,她的脑子满满都是他的身影,不埋怨他近两年来的无消无息,只要他回来,她什么都不在乎。
低下头,她宝贝的握着从不离身的薰香瓶。每次只要想他的时候,她就看着这精巧的瓷瓶,就感觉他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一般。
马车在窑场前停了下来,宁心将薰香瓶收好,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亲切的跟窑场的师傅打招呼。
她与唐文禹一样,与这里的工匠有着主仆之名,却没有主仆之分,平时在这里与工匠们共坐共食,平等相待。
忠心的小宛静静的跟在一旁,跟着主子走向固定的位置坐下。
在窑场里,这儿是最安静的角落。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外,四周还有几个工匠专心的在素坯上勾勒。
因为文禹,她得以一窥瓷器之美,也渐渐爱上这从无到有的绝伦美丽。
白雪再次从天空飘落,但专注的宁心丝毫没有留意,只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工作。
此刻的她在绘画她最擅长的富贵牡丹,文禹最爱她画的牡丹,总说出自她手笔的牡丹妩媚动人、娇艳似真,所以她爱画牡丹,不单因为她最擅长,更因为文禹喜爱。
“格格,依奴婢看,二爷今天是不会回来了。”小宛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暗,忍不住对全心勾绘着牡丹花的主子发出不平之鸣。
宁心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开口回应。文禹捎来的书信只约略提及几日内会回来,并没言明定在今日归来。
她依旧一副恬静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到心焦。
她是真的不急,毕竟她已经等了他很久,从初识那日,便认定了他,她愿意等他一辈子,也相信终会等到他。
直到天色转暗,宁心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笔。
这个牡丹瓶花了她个把月的时间,正好可以等到文禹回来做最后的烧窑,思及时,她的嘴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回府吧!”她终于抬起头,微笑对小宛说。
小宛闻言,立刻起身出去张罗。她对这些土胚、窑烧没有半点儿兴趣,但是因为主子喜爱,所以她只得日日陪着主子上窑场,从不懈怠。
等一切就绪,小宛便扶着主子坐上了马车。
才接近王府,便看到朱红气派的大门敞开,下人们来去穿梭,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讯息。
“格格,难不成是二爷回来了?”小宛惊奇不解的嚷道,“不过二爷回来了,怎么没半个人上窑场来通报一声呢?”
宁心一点都不在乎那些无谓的知会,马车刚停下,她便不顾大家闺秀的风范迳自跳下了车。
“格格!”小宛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一落地,宁心一鼓作气的冲了进去,第一眼便看到大堂之上坐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正爽朗的跟着坐在主位的王爷交谈。
她扬起嘴角,直想要奔进他的怀里,不过脚步却在看到唐文禹微转过身,手里轻搂着一个娇弱的女子时硬生生的停住,她一脸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脸上的温柔体贴她并不陌生,他总是如此细心的对待她,也只会如此待她,但此刻这份温柔他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面对大门的唐文尧先注意到她,神情略僵的看着她。
宁心有片刻的心慌,以往不用等到她接近,文禹总能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到来,在她来不及反应前给她一个大大的怀抱或故意吓她,但现在,她已站在他的不远处,他竟然一无所觉……
“文禹!”她勉强扬着笑容,强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轻唤一声。
唐文禹听到她的声音,猛然转过身,一脸的兴奋,“格格,你什么时候回府的?我竟然都没有察觉!”
她微愣的望着他。这明明是她所熟悉的五官,但又好似有些许的不同,而且他竟然生分的叫她一声格格!
“过来。”他对她伸出手。
看着他伸出的大手,她不禁松了口气。是她多虑了,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安心的将手放到他的手上。
“我给你介绍个人,”唐文禹将身旁的女子轻推向前,“这是水柔。”
宁心看着名唤水柔的女人,注意到唐文禹的手轻扶着她的柳腰,那女子也柔弱的靠着他。
那原该是属于她的位置……
“水柔,来见过宁心格格,”唐文禹轻声的说,“她可是我最亲爱的小妹妹。”
这句话像是狠狠的打了宁心一巴掌,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妹妹?!他最亲爱的妹妹?!
总是挂在她脸上的笑容没了,她睁着清明的大眼怔愣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对上她的,纵使看到她眼底受伤的神色,也选择视若无睹的移开眼,只顾着温柔的扶着水柔,催促着,“快向格格行礼。”
“是。”
宁心一脸苍白的看着水柔向她请安、跪在面前,她却宛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的愣在原地。
“格格,你怎么还呆站着?水柔向你行礼,还不快要她起身!”唐文禹心疼的催促着宁心。
“起、起喀。”宁心的声音听来好虚弱。
不等水柔起身,唐文禹似乎舍不得她多跪一时半刻,立刻温柔的将她扶起,这番柔情蜜意,看在宁心眼里,却像利刃刺得她无法呼吸。
坐在堂上的唐文尧终于忍不住动气,粗声道:“文禹,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心目中,早已认定宁心是弟弟未过门的妻子,弟弟不过出了趟远门,如今回来竟带了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不要说宁心,就连他也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大哥,”唐文禹一脸不解的瞟了兄长一眼,“方才我不是向你说明了吗?我带我所爱之人回来了!因为水柔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这一路上我就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所以才走走停停,拖了好一些时日才回来。现在的我,可是一心想迎娶水柔为妻!”
他的话就像根针狠狠的刺进宁心的心,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问:“你要娶她?那我呢?”
他挑了挑眉,“格格,你当然也得快点找个门当户对的额驸才成!怎么,我要先你一步成亲,你就不开心吗?”他状似无奈的叹口长气,“还是像个孩子。好吧!不如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委屈些,赶紧先帮你找门亲事,再来完成我的终身大事好了。不过,可得加紧脚步,因为我迫不及待想要娶水柔过门了。”
宁心虽然裹着上好的皮裘御寒,但却打心里感到一阵阵寒意。
“我谁也不嫁!”她难掩激动的开口,“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为何才分开两年,他却变了心?当初的誓言呢?当时的浓浓爱意呢?
“我记得我说过什么,”唐文禹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头,“不过遇上了水柔,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情挚爱,过去是我将男女之情与兄妹之情搞混了,差点铸成大错。格格,你我都该感到庆幸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请你把我以前的话当作玩笑话,忘了吧!”
玩笑话?
这一刻时光仿佛停止了,宁心直视着面前明明熟悉,此刻却感到陌生的俊秀脸庞。她不懂!她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他却绝情的将过去的誓言抛在脑后,还说那只是玩笑话?
她不言不语,脑子一片混乱,无法有任何的反应。
水柔柔顺的倚着唐文禹,轻声的说:“爷,人家累了。”
“是吗?”他柔情万千的低头看了她一眼,“瞧我粗心的!你该是累了,我立刻带你回房歇着。大哥、格格,我先失陪了,今日的晚膳我就跟柔儿在房里用膳。”
就见唐文禹亲密的搂着水柔,越过她,迳自走进了王府内院,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宁心呆愣的看着他们离去,不愿相信这便是她痴痴等待的结果。
“这成何体统!姚华!”唐文尧气愤的用力击桌,厉声质问跟随弟弟远行的奴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姚华立刻跪了下来,一脸惊恐。
宁心这才将目光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就是姚华跟在文禹身旁,她一定最清楚事情的始末。
她伸手将她扶起,急急的问:“姚华,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水柔,爷怎么认识那个叫水柔的?”
姚华同情的看着一脸受伤的宁心,迟疑的开了口,“……回格格的话,那位水柔姑娘是朝鲜国送给爷的女人,是个歌妓,声音如黄莺出谷,爷也不知怎么着,就这么迷上了。”
“爷对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奴婢还真没见过爷对哪个人这么关心过!爷还说,无论如何都要娶水柔姑娘为妻,奴婢这一路上只要有机会都在劝爷三思,可爷说什么都不听。格格,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使不上力!”
宁心一脸震惊!
她对二爷的一片痴心,王府上下无人不晓,而今走到这步田地,大伙儿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起。
“胡闹!”在一旁听着始末的唐文尧气愤的站起身,“放着一个满清格格不要,竟要一个朝鲜来历不明的歌妓!格格,这件事你别往心里搁去,本王绝不允许那个女人进门!”
宁心无言,只能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不哭!还没到哭的时候,她相信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她无法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不过是出一趟远门,他就变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心对于外头的冰天雪地毫无所感。
同样的楼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一切仿佛全然未变,但又好似不再相同了。
她缓缓的走向独自站立的唐文禹。若是以往,她会从他身后轻轻的搂住他,但是现在,她站在他身后,伸出的手却迟疑的僵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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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侯门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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