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精没有挣扎,不知是过度虚弱,或丧失求生意志,火势越发炙猛,身处其间的她,荏弱可怜。
“啧,不等了!”
女子终于按捺不住,口里急急吟唱术语──
大风突袭,狂,而猛烈!
带火的木柴被风势卷起,吹得四散,纷纷砸向石台下的镇民们,镇民吃痛,又叫又逃,生怕火苗烧到自己。
咦?她明明要驱使的是“唤雨术”,怎么……
女子困惑抬头,石台上已无火焰,却仍是一片艳燃火红。
那红,不是来自于火光,而是在劲风吹拂之下,红的衣裳飒飒飘扬,遮去半边天空。
不知从何而来的身影,伫足台前,火般的红色长发随风舞着,丝缕如绸。
那人在狐精身旁蹲下,神情怜惜,修长手指为其拭泪,并卸去所有绳缚,轻声喟叹:“怎将自己弄成这模样?哥哥若再来迟些,妳就变成一只烤嫩狐了。”
狐精吃力张眸,见到来人,泪水更汹涌。
“勾、勾陈哥哥……”她在那人怀里号啕大哭。
那人好生温柔拍拍狐精的背,安抚她,轻软说着:“好,乖乖乖,不哭、不哭,哥哥马上带妳回去,没人能再伤害妳。”
女子完全无法动弹,身僵如石,瞠着眸,凝觑石台上的两人。
心,激烈跳动着,雀跃得……近乎疼痛。
红裳那人,令人屏息的美,红发丝软,玉容精雕,近乎完美无瑕,任谁所见,皆会目不转睛。
但女子所震慑的,不为其绝艳美貌,而是──
“勾陈!”
她大喊,强忍嗓音颤抖,一旁的镇民拚命往后逃,她却反其道,向石台前冲。
狐精与红裳那人,听闻呼唤,皆一怔,缓缓回首。
“我是曦月!你──你还记得吗?”
女子已来到石台前,眼眶湿润,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我与之前的模样,不太相似,因为我转世了好些回……我好想见你!我一直好想见你……你看起来很好……我就安心了……感谢上苍,太好了……”语末,声哽喉,只剩感恩呢喃,不断重复。
红似血玉的眸,本还漾着温柔,在听见女子之名,瞬间染上阴狞。
肩上传来刺痛,狐精不由抬头,看见“勾陈哥哥”脸色铁青,狠绝可怕,红赭色指甲陷入她的肩胛,却毫不自知。
那位总是笑着的“义兄”,不曾动怒的“义兄”,与诸多雌性称哥道妹的“义兄”,此刻,正用一种残噬的冷情,狠瞪石台之下,噙泪说话的女子。
“谁?”
就连嗓,都较平时更冷。
勾陈居高临下,红眸微瞇,唇角恢复轻弧,一抹娆艳。
“曦月?我听过吗?是我一时兴起,哪里胡认的『义妹』?”
只是握在狐精肩上的手,不曾放松力劲。
不待曦月再启唇,他低笑,撩弄红发,姿态慵懒,曲起的指,往他眼角下的红痣,缓慢摩挲。
“应该不可能哪,我所认义妹,个个娇媚有余、可爱过人,赏心悦目极了,而非妳这类……庸胭俗粉。”四字轻轻吐,狠凛不减。
曦月顾不及受嘲,只焦急喊:“当心!”
蓦地,拂尘突袭而来,勾陈连头也没回,翻掌,轻易拗断它。
“大胆狐妖!今日教你来得去不得!三昧真火,烧!”道长弃拂麈,改以术攻。
真火?这种小小火苗?
就让这群井底之蛙瞧瞧,何谓“真火”!
勾陈掌心朝上,大量火光酝酿,艳色彤彩,染在本就绝丽的脸庞间。
“不长眼的假道人,道行全修到背后去?叫我狐妖?岂不辱没了我?”
浓红色长发,似燃火,嚣狂乱舞,勾陈彷佛置身烈焰之中,妖艳,娆丽。
他笑,笑出了冷狞,笑出了红眸间满溢的愤恨。
“我,狐神勾陈,代替被人类剥皮剔骨、吃得干净的狐子狐孙,给你们个教训,教你们也尝尝,让人串起来火烤,是怎生滋味!”
手一扬,红光轰然脱掌,如巨大异兽飞窜侵袭,所到之处,尽数化为飞灰,燃烧。
惊声尖叫,笼罩全镇。
众人拚了命的逃,而在最前头的道长,试图挡下这团烈焰,完全不自量力,倒下只是必然的。
妖美的血色瞳眸,噙笑地看着。
烈焰烧灼,惊人火气迸散,激起的风暴,刮拂眼前凌乱。
火红发丝撩乱绝色玉颜,火与光交织出瑰丽色彩,濡染俊美脸庞。
勾陈眸弯弯,却未带笑,欣赏这座城镇泰半陷入火海。
“呀,我想起来了。”
他轻声言道,一脸恍然,慢慢地转向曦月。
“我想起妳了,曦月……曦月呀。”
语气好似诧异,眼神则寻不着半分的顿悟。
嗓音越发的轻,浅喃一般。
“真是……好久不见了,我都认不出妳的模样。”
薄红的唇开合间,很似喜悦,口吐“好久不见”时,森白的牙咬着。
“妳还能转世为人哪?难得,真难得,改明儿个,我去地府找文判问问,为何……狼心狗肺的畜生,死了之后,竟能再入『人道』?是哪儿出差错吧?”
他笑笑地说,声音及眸光冷如寒冰。
“不对,妳若落入畜生道,对可爱的畜生们太不敬,牠们可单纯了,学不来妳那套残忍无情,妳,果然还是适合做『人』。”
“勾陈……”曦月正欲开口,他伸来一指按向她唇心。
“嘘,别说话。”
指爪红厉,毫不收敛它的锐利,在细致唇肤上刮出红痕。
“……别脏了我的耳。”软着声,狠着话,勾陈浅笑。
曦月如其愿,唇细抿,不言半句。
红甲指腹下挪,滑移过她的下颚,似爱抚那圆巧弧线,稍稍伫留,再往下,来到脆弱咽喉,五指收拢,只要再添些力道,轻易地就能结束一条性命。
“怎么无论哪世的妳,都爱玩这一套?跟着人起哄,处死妖孽?自诩『正义之士』,要将世间非人异种赶尽杀绝?妳怎么……死性不改?”
曦月看着他不含笑意的眸光,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她一直清楚,他没有原谅过她。
她没有怨言,贪婪看着他,连眨眼都舍不得。
久违的想念,在一眼凝望间,获得满足,忘却了过程之中的种种艰辛。
他,仍旧那么美,微微笑起时,薄唇掀扬,一抹好看的线条。
发,软而丰泽;眼,亮而瑰红,与她记忆之中,相去不远。
喉上虽扣着利爪,她并不害怕,忍不住伸出手,迭上他的手背,感觉着他的体温……教人热泪盈眶的温暖。
勾陈赤眉一蹙,眼中闪过嫌恶。
红发饶富灵息,一把甩来,如鞭子击打她的手腕,拍离她。
“我没准妳碰我!”
喉上的手拢紧,要听她痛苦求饶,要看她容颜扭曲──
没有痛苦求饶,没有容颜扭曲,只有一双眼,水亮似湖波,瞅着他,将他看得仔细。
沉沉狺吼,自他喉间滚出,带着一种负伤的倔强。
红爪陷入曦月颈肤,如拎只弱小稚猫,高举而起,再恶狠狠地,甩向旁侧的瓦墙──
娇小身子被抛得好远,撞砸在瓦墙间,月牙色身影,消失在崩垮的碎瓦之中,遭其湮没。
轰隆声,久久才止歇。
重响之后,是死寂,镇里,静悄吓人。
曦月从残破砖缝中,仅能看见一小角的视野。
要快些出去,勾陈他……好不容易再见到勾陈。
她意识坚定,但力不从心,手与脚无一能动。
身体好重,被倒下的瓦墙压住了吗……
视野内,勾陈的侧颜冷凛,面无表情,更没笑容。
红丝缕缕,曳过赤瞳之前,火般的红泽,没有半分暖热。
他在看她,冰冷地看着。
勾陈……
他旋身,抱起虚弱狐精,笑靥重新镶嵌脸上,柔声抚慰她。
勾陈,别走,我求了好久,才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一股稠腻自额心淌下,滑落眼底,濡开一片血红。
在那片艳红之中,她冀盼许久、追寻数世的身影,再度消失无踪。
走得……毫无眷恋。
鲜红渐远,黑幕逐步侵蚀,最后吞噬曦月的神智。
昏厥之后,一场梦境,幽幽到来。
那是多久之前的记忆?
前两世?三世?还是……
更早、更早之前──
男人?女人?
雌雄难辨,然而无论男女,皆教人难以漠视。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之人……
笑起来时,眸似新月,浓密羽睫,在日芒之下,带些鲜艳红彩,很是奇特,就连披散于肩的长发,亦然。
他……嗯,她……他……真想直接用“祂”来称呼,此人不是仙,定是妖,才能生得这幅模样。
曦月对“美丑”定义宽松,也必须承认,这人……是她所见过最最美的人。
美到……此刻站在她未婚夫婿身旁,激不起她太多嫉妒。
若这人要与她相争习威卿,她毫无胜算,无法争,也不那么想争……
连她都瞧了出神,何况是习威卿?
“卿哥,她是谁?!你怎么带个女子回家?!”
充满妒意之语,并非发自温曦月之口,而是她身侧的小堂妹,温琦如。
未婚妻没质疑,倒是无关之人咄咄逼问。
习威卿噗嗤一下,连忙摇手:“他不是女子!他可是男人!你们可千万别误会!”再转向美艳之人,不由得埋怨控诉:“瞧,不但我认错吧?谁第一眼见你,都当你是天仙美人儿!”
“那里瞧过这么大只的美人儿?”那人一笑,周遭飞花飘飘,仿似配合其美,为他增艳。
以女子来说,确实是……太大只了点。
并非指他丰腴,相反的他很瘦,既高又瘦,与习威卿相较,高出一个头不止。
他很精致,浑身上下,每一分,每一寸,全像巧雕细琢而成,没有半点瑕疵。
“怎是红色的发?外域人?”温琦如仍难置信,眼前这人是男的?
“勾陈兄弟是来自外域,红发红眸,很是稀罕,特别漂亮呢。”习威卿为她说明。
“这一位……便是习兄弟口中,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勾陈挑扬剑眉,给了温琦如一记笑觑。
温琦如脸一热,匆匆撇开目光。
那红眸,像会吸人一样……
“不是,她是琦如,曦月的小堂妹。曦月才是我未婚妻。来,曦月。”习威卿拉来温曦月,介绍勾陈认识。
温曦月感觉凝聚在身上的眸光,好炙暖。
她迎上鲜红色瞳眸,似乎曾经相识。
不,若她曾见过这般美丽的人,绝对不会忘记……
勾陈弯起笑弧,也不避讳,盯着别人的未婚妻,直勾勾打量,语气带些调侃,笑嗓迷人:“哦——刚刚小妹妹好似吃着醋,让我误以为她是未来的‘习大嫂’,没想到旁边这位闷不吭声,不见妒意的姑娘,才是正主儿。”
“勾陈兄弟别笑话她,曦月心胸宽大,不会使这种小性子。”
“那我就心胸狭窄,爱胡乱使性子?!卿哥,你是这意思吧?!”温琦如立即发作,没人明指她,她自个儿站出来讨骂。
“琦如,当然不是,我没这么说,更无此意——”习威卿向来大喇喇,哪懂姑娘心思,他说者无意,听者,可是极度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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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月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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