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离家从军时他才两岁,对父亲记忆不深,母亲没说过父亲一句不是,外公也因为母亲的恳求,不许帮众多谈,因为母亲不想让他恨自己生父。他会粗浅知道情况,全是祖父对于家的亏欠所导致,每回见到外公总要先自责感叹一番,他想忽略都难,而他真的把陆随刻进脑海里,是他征战回家时的那一幕——
他手捧战盔,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现身在他母亲的灵堂上。
当下正为母亲烧冥纸的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看到父亲高大威武的形象,他心里是骄傲的,虽然来不及见母亲最后一面,至少赶得上送她最后一程,他对父亲没有太多怨怪,反而欣慰他及时归来。
岂知下刻,立马风云变色,他在陆随的脸上没有见到丧妻的悲痛,唯一有的就是错愕,还有释怀。他永远记得陆随说的第一句话——
「死了啊……也好。」
什么叫也好?他怎么不死在外面也好?他当场扔下冥纸赶陆随离开。陆随也没有多待一刻,转身就走。
他在母亲下葬之后,私下把陆、于两家的烂帐理了清楚,原来祖父为了偿还外公的一饭之恩,提议两家结婚,岂知陆随以貌取人,母亲两条疤痕,一条由左边额角划过鼻头,切过颊面直至下颚,另一条由右耳下方划到唇角,成了他嫌恶的理由。
成亲四年,他方两岁,陆随听闻前太子,也就是现今圣上暗中招兵买马要回京夺位,当晚便不辞而别,十年不归。知道真相后,他便恨上了这薄情寡义的男人,要不是母亲生前极力避免父子相残的局面,他早就教训陆随了。
想起以前的不愉快,陆长兴眼色黯了下来,隐隐透着狠戾,像淬了剧毒的刀子,抹了陆随两眼,真想尽速把他赶出这里。
他端起盖杯,灌了一口浇怒。「其二,我会姓陆,全是外公与母亲的意思,否则我早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改姓于。你无情无义,他们还是以德报怨,你该庆幸我是被这样的人养大,不然你连踏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还有脸跟我说什么陆家门风?」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还是我陆随的种。婚姻之事,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许你纳那名烟花女子做妾室。你也老大不小了,快点找人定下来,替你生几个孩子,旺旺这沈闷的大宅!」陆随一口气说出他今儿个最主要的来意。
于氏他再怎么想,印象里只剩下两道疤,而这孩子童年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模糊得仅剩两潭写满怨恨的眸子。
坦白说,他是在陆扬生下来之后才知道怎么当爹的,比起陆长兴,他对陆扬的关爱更多,毕竟是他亲眼看大的,但不表示他把长子忘了。只是怕于氏教给他太多仇恨,带在身边容易出乱子,加上保驾皇上回京登基之后,内乱连绵不断,他也没机会回乡,父子之情才这么断了。
只是初在朝堂相见,一时间他还真认不出来,这孩子长得比他高、比他壮、比他还有气势,五官长得又不随他,要不是言官起底了两人的身分,他真不知道漕运使就是他儿子。
他虽然不喜欢于氏,也知道自己亏待了别人家的女儿,因此总是刻意回避于锋,也不敢想他手把手带起来的陆姓传人跟他有什么关系,只当是巧合,毕竟他离家时,长辈还没替陆长兴取正经名字,成天哥儿哥儿地叫。
「你还有脸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长兴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看着陆随的眼神冰冷得令人发颤。
陆随哪里听不出来他的嘲讽,于氏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回来的妻子?
「我错了,你也要跟着错吗?」这两年为了孩子的事,他不知道急白了多少头发,陆扬他还安抚得下来,陆长兴这里他是四处碰壁。
「算我求你了,回头找个正经姑娘定下来,要是事情多,忙不开身,你可以找你母亲帮忙物色。」
「母亲?」陆长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盖杯砸得喀喀响。「我母亲过世快二十年了,要她帮忙物色?国公爷是要我冥婚吗?」
「呸呸呸,什么话?我娶了邹氏,她就是你的母亲!」如果陆长兴能喊邹氏一声母亲,能把她的地位抬得多高啊,连陆扬跟他的弟、妹都能沾光。
「你是想让我欠她一个人情,好让她日后可以说嘴吧?啧,你手法还真粗糙,居然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想要算计别人,首先要让别人心甘情愿跳进你挖的坑才是。」
陆长兴讽刺地睨了他一眼。立世子一事就磨了两年,不难看出陆随资质有限,能坐上南国公的位置,只能说他生对了时代。
陆长兴挥手,让老仆收下他的茶具,按着大腿站了起来。
「我的事你少管,要是再指手画脚,甚至想暗中使绊子,我不介意先跟你说清楚,我会百倍奉还到陆扬身上,他最近诗会办得很勤,可惜世子们对他的宴席兴趣缺缺,总有藉口推辞。他怀才不遇,有志不能伸,你想想,如果有个如花似玉又富有才学、顷刻间就能对上几句诗词的烟花女子在此刻出现,说她明白陆扬的苦,如同她沦落风尘般的无奈,就盼一知心人,这下还不天雷勾动地火?先别说妻子好求,解语花难得,家花哪有野花香呢?」
「你敢?!」陆随怒拍扶手,跟着站起,十分痛心地说:「他可是你弟弟啊!」
「呵。」陆长兴没有正面回应,表情倒是清楚写着「来试试」。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国公爷,不管我认不认,我骨子里流着你的血,这点无庸置疑,只是你说邹氏是我母亲,陆扬是我弟弟,那他们可曾向我生母于氏的牌位磕过一次头、上过一炷香?」
陆随嘴巴张了几回,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随便覆手都有千百个机会可以危难你一家子,我没有出手,任凭你们在我面前踩瓦跳梁,全是看在我母亲名字还挂在陆家宗祠内的分上,更劝你手别伸得太长,我怕我一时忍不住拿刀剁了它。」更别说他刀子已经提在手上了。
他吁了一口气,耐性已经耗光。「我稍后有事,不能多陪,国公爷请自便。」
「我也该走了,今日就先这么着。」虽然陆长兴的逐客令下得有些强硬,但陆随在这局面下也不知该说什么,便顺势告辞,总好过在这儿看他一语不发,让人遍体生寒。
陆长兴挥手唤老仆前来。「权叔,送客。」
「……」陆随无言以对,连送都不愿送他一程?果然没外人在,陆长兴就不愿多做表面功夫。即便他心里不满,也不好表达什么,只好摸着鼻子跟老仆走了。
「叫骆雨过来见我。」陆长兴眯起眼,对着门外的小厮吩咐道。
他可不相信陆随今天过来纯粹是他一个人的意思,邹氏肯定居中搅和。她既然如此不安生,就别想睡好觉。
初进陆府,沈清不敢恣意走动,乖顺地坐在房内,红着脸看嬷嬷跟丫鬟收拾凌乱的床铺,看着嬷嬷俐落地卷起了染有落红的床单,她目光暗了暗,要是正经抬进家里的姑娘,新婚之夜,都会从嫁妆里取出白绢垫在身下,向夫君证明贞洁。
不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没有难过的资格,虽然昨晚想来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陆长兴确实用最直接的方式为她敲了一记响钟,但没有彻底觉悟是成不了事的。
现在她该苦恼的是如何寻人。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剔除了将近一半的假身分,其中又有三成下落不明,不晓得是隐姓埋名了,还是遭人灭口。
剩下两成左右的人,很多都是四年前落榜的学子,家里有些钱,但没有门路,听到卖官风声,就捧了一笔银子去换个一官半职,事发之后,有几个熬不住杖刑去了,有几个被打残,更多的是听见终生不得应试而发疯的。她到各家探访消息,想知道接应他们的对象是谁,但一听到她的来意,避而不谈的有,破口大骂的有,拿扫帚将她打出去的有,就是没有人愿意坐下来跟她说明情况。
最后她抽丝剥茧,当年买官却没有在名单上、现今还在朝廷任官的,就剩国子监学录张汉卿及道禄司右觉义彭海。他们能留下来,肯定有什么条件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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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戏烈红妆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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