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他。」她冷冷的瞪着他。
「你没想他,我把头剁下来送你!」
「去剁!」
「有本事来剁!」
坐在床尾正忙着缝制冬衣的徐夫人悄悄挪了挪位置,省得待会两个大打出手,他又遭受池鱼之殃。
十天前那场架,他莫名其妙被卸了关节,虽说早就接好了,但到现在还隐隐疼着,他几乎怀疑阿轲根本就没帮他接好。不过话说回来,大师兄也真傻,明知道近身搏击是赢不了阿轲的,干么老要招惹她?
「啊……徐——你这混蛋,你就不知道过来帮忙!」盖聂没好气的吼道。
徐夫人拨空瞅了眼,继续忙着手上的针线活。「我帮不了,我又不会接关节。」他厉害的是使毒,别为难他了。
等到他终于把冬衣的衣襟缝制好,起身活动筋骨,惊见盖聂还像滩烂泥软倒在地,不禁望向假寐的荆轲。
太狠,真的是太狠了,他绝不会儍得得罪阿轲。
「阿轲,二师兄去准备你爱吃的晚膳,你要是有空就帮大师兄把关节接好,否则还要喂他吃饭也挺麻烦的。」话落,也不管她听进去了没有,他便进灶间准备晚膳。
遗憾的是,待他端着膳食进屋时,盖聂还瘫在那里,他忍不住同情了。
「阿轲,用膳了。」他温柔唤着。
「不吃。」
「阿轲,你一直不用膳会老得更快,要是老得快,就是人家说的色更衰爱更弛,届时秦王来接你时要是认不出你,那可怎么好?」徐夫人用他最温柔的语调说着,脚步却快速移向门口。
荆轲翻坐起身,艳目带火地瞪去。「谁希罕他来接我!我没要他来接我,我跟他早就完了!」
「如果没要他来接你,你干么留在燕山?」徐夫人幽幽地说。
天下如此之大,秦王要上哪儿找她?自然是往他相熟之处嘛,可也不知道怎地,打他回咸阳至今都一个月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再说!」话落,她又打了个喷嚏。
「依我看,应该是有人骂你。」徐夫人替她诊过脉,她的身子大抵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气虚了点,稍加调养便成,可她偏是连药都不肯喝,就不知道折磨自己到底是要给谁看,让谁难过。
荆轲光火地跳下床,快速地将盖聂的手脚关节接妥,又补踹了他一脚。「出去,谁都别吵我!」
盖聂悻悻然地瞪她。「你就干脆当我的妻子不就得了,想那混蛋做什么?人家有新人了,不在乎你了!」
「师兄!」徐夫人冒着生命危险冲入房内,一把将他拖走,省得他又变成一滩无法动弹的烂泥。
荆轲满腹怒火无处发泄,要她砸物那是绝不可能,彻底违反她遵守的节俭之道,所以只能拿两位师兄发泄,可偏偏她饿到头晕,懒得追。
她虽是饿了,但就是不想吃,而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赢政。
在她离营时,她早就知道两人并没有所谓的将来,她等同毁诺,但她只能如此,否则他日再因她身边的人牵累他,岂不是教她更痛苦。
她的抉择是正确的,哪怕痛着苦着也甘愿。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当她在魏国亲眼瞧见他牵着高渐离上马车,当她听人说他将高渐离带回咸阳,她的体内就烧起了熊熊烈火,怎么也浇不熄,哪怕人都回到燕山了,她却只是愈待愈苦,只因这里到处都有他的回忆。
但要她走……他如果找不到她呢?
可是说穿了,他其实没打算找她,不过是她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
师兄说的对,赢政不要她了,在她舍下他时,他也舍弃了她。
眸底突然一阵烧热,荆轲难受地往床榻一躺。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可是她愈是躺着,心思愈是清晰,她甚至有股冲动想回咸阳,想再见他一面,问他是否真舍下她了。
多可笑,舍下的人明明是她,她凭什么质问他?
她疲惫地阖上眼,强迫不再想,可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他喊着卿卿时的深情眉眼,不想承认思念,她却早已被思念焚灼得遍体鳞伤。
就在怀抱着思念几欲入睡的当下,她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因认定是大师兄又想捉弄她而懒得反应,直到门板被打开,来人迅疾接近,她察觉不对劲时已来不及,才刚起身,后颈遭受一击,饿晕的她就这般顺理成章地厥了过去。
来者动作飞快,扛着她就直朝屋外而去,几乎同时,隔壁的盖聂察觉不对劲,追出屋外,却见她已遭人掳走,他想追,但对方纵马急驰,他想追也追不上。
「糟了!」他赶紧回头,重声啦哮着,「徐二,阿轲被掳走了!」
十几日后,秋浓风强,北风刮起了阵阵黄沙。
赢政上朝前,就站在庆平阁前望着远处黄沙滚滚,已经五更天了,他还是动也不动,内侍守在身后不敢催促。
直到天色都大亮了,福盛急步赶到庆平阁。「大王。」
「嗯?」
「燕太子丹求见。」
赢政愣了下,缓缓侧过眼。「燕太子丹?」
「是。」
「寡人昭告天下缉捕他,谁都没找到他,他倒是自个儿找上门来了。」赢政笑得温柔,眸底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也掺杂着几分残虐的噬血。
「大王怎么好似开心极了?」福盛眨了眨眼,怀疑风沙入眼,引起幻觉。
赢政撇唇冷哼了声。「寡人自然是开心。」导致他与荆轲分离的始作俑者自投罗网,他怎能不开心。
他脑袋里早出现了多种酷刑,准备好生伺候这位贵客。
「但燕太子丹带了一份大礼欲向大王求和。」
「好呀,让寡人瞧瞧他到底带了什么大礼,足以和寡人议和。」赢政移步往朝殿,边道:「让他进朝殿,寡人要会会他。」
「大王,臣担心有诈。」福盛急步跟着。
「在咱们的地盘上,他能使什么诈?」
「可是他没道理自投罗网。」
「可不是吗?」赢政也想知道燕太子丹这么做的原因,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走向朝殿,等着答案揭晓。
福盛急步跟上,路上遇见同行的宫女和内侍,不禁愣了下,回头多看了一眼,疑惑宫里何时多了如此秀色如画的宫女和如此高大的内侍,但眼前事态紧急,他过眼就忘。
待赢政进了朝殿,省去了议事,差了福隆守在殿下,便让人差停在东门外的燕太子丹等人入殿。
等了好一会儿,就见燕太子丹一身华衣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两名侍卫,其中一名扛着用黑布包起之物,赢政不禁微眯起眼。
「秦王,许久不见。」燕太子丹神清气爽,笑容可掏地施礼,压根没有逃亡的狼狈感。
「确实是许久不见。」赢政没看他,目光紧盯着他身后侍卫扛着的物品。「到底是带了什么大礼来见寡人?」
「是一份会教秦王极为欣喜的大礼。」
「喔?」
「但在揭晓之前,在下希望秦王可以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永不攻打燕国。」
赢政低低笑开,随即扬声大笑,彷佛听见多么可笑的笑话。「寡人可以答应你,晚一点再攻打燕国。」
燕太子丹弹了弹指,侍卫随即将所扛之物丢在燕太子丹面前。
「秦王若不答应……」燕太子丹伸出一脚轻踢黑布所裹之物,就见那翻了两圈之后,显露的竟是——
【第十五章】
赢政蓦地站起,直盯着燕太子丹抽出暗藏在衣里的剑,直抵着脚前的人。
「荆轲?!」
列席的百官不禁错愕低喊,随即交头接耳了起来。「那是荆轲吗?怎么她的身子看起来这般不自然,像是烂泥一般?」
赢政直盯着紧闭双眼的荆轲,长发半遮消瘦而惨白的脸庞,他的心剧烈地颤跳着,急促的呼吸迫使他的身子不自觉轻颤,举步维艰地踏出一步,眼也不眨地直睇着她好似没有生息的脸。
「秦王,这份大礼,你可喜欢?」燕太子丹笑弯了猩红的唇,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想制伏荆轲可真不容易,要不是她以往留在燕国时,曾教在下的侍卫几招近身格斗,卸了她浑身关节,才让她乖乖地不挣扎。」
赢政置若罔闻,一步步地下阶,却见剑的尖端竟缓缓地移到荆轲的颈间,他蓦地抬眼瞪着燕太子丹。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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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跃龙门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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