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的小青梅 上 第18章

  只是万成耀的捕处令他松了警惕,加之万焕儿又有‘大义灭亲’之举在前,打从一开始便撇清了自己与万成耀的关系。
  两方因果双管齐下,这才造成了他的掉以轻心,从而让万焕儿钻了空子。
  封清桐与钟席诀一前一后自废宅之中走出来时,钟星婵已经心慌意急地等在了门外,她的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妆哭花了也顾不得补,甫一望见封清桐便冲上前来,用力将她紧紧抱了住。
  「桐桐!你吓死我了!」
  钟星婵啜泣一声,诚惶诚恐地捧住她的脸,「早知如此我就该与你一道下山的。桐桐,你有没有受伤?」
  封清桐摇了摇头,抬手替钟星婵抹去眼角泪花,「曹靖昌呢?他腿上受了伤,眼下情况如何了?」
  方才在废宅之中,钟席诀已经大致向她说明了现下状况,曹靖昌早她一步在五里之外的另一座破庙之中获救,将她掳来此地的两个帮凶则分别被捕于正阳大街和城门楼外。
  至于始作俑者万焕儿,三刻之前,京兆府也已经下了批捕令,正式将她压入了衙门大牢。
  「曹靖昌半个时辰前就已被人接回了成国公府,大夫也已登门瞧过了,只说他虽内心惊惧过度,但好在受的都是皮外伤,只要喝些安神补气的汤药,静养几日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钟星婵抽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封清桐腕间干涸的血迹,「众人一切都好,只是……」
  她倏地一顿,后知后觉地猛然住了口。
  封清桐颦起眉头,「只是什么?」
  密林间的种种走马观花般在她脑中闪过一圈,封清桐神色一沉,思及万焕儿此番初衷,心头突然冒出些不好的猜测。
  「是不是我娘亲……」
  钟星婵踌躇不定地抬了抬眼,略一犹豫,到底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万焕儿此番铤而走险,端得就是个破釜沉舟的决绝姿态。
  她不怕事情败露,不怕获罪入狱,只怕自己这味‘药引’无法一举夺走她好弟弟的性命,只怕这事到头来仍被官老爷们轻飘飘地拂袖揭过,全然传不到那位刑部尚书封若时的耳朵里。
  所以她在麻袋上下了**,又趁封清桐昏迷期间,双手高举捧着她的发钗,自隆北大街始起,先认己之罪,再颂封清桐行善之德,而后泣下如雨,桩桩件件地点数出万成耀良心狗肺的过往罪状。
  这事闹出的动静说大不大,毕竟万焕儿只走过了三条街,就被闻声赶来的巡逻衙役缉拿扣下;
  然这动静又着实不算小,至少那平日里常得封家顾恤的陈掌柜乍一听闻此事,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封府门外通禀报信,就此惊了韩容清的胎。
  「我爹娘已经赶过去了,娘亲还带着前几日新得的上好六君子,韩姨母她,她不让我告诉你,她说……」
  「快。」
  封清桐蓦地出声打断她,她紧紧握住钟星婵的一只手臂,面色已然变得一片惨白,「快送我回府,我要见我娘亲。」
  ☆☆☆
  马匹疾驰,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封府。
  封清桐跳下马车,一路飞奔至主院,推门而入时正巧与卧榻上的韩容清四目相撞,韩容清容色虚弱,却仍是蔼蔼冲她招了招手。
  「桐桐,来。」
  封清桐咬紧下唇,闷声不吭地快步跑了过去。她攥住韩容清搁在榻边的手,双膝跪在踏步上,脖颈微垂,埋首枕在了韩容清的腿弯间。
  「别担心,娘亲没事的。」韩容清笑起来,又柔又缓地抚了抚她的头顶,「真的没事。」
  封若时容色沉沉地站在卧榻旁,许久之后才同样躬身顺了一把封清桐的鬓发,「桐桐,你娘亲喝过药后还要施针,你听爹爹的话,先回房好不好?」
  说罢又扬声去唤钟星婵,「阿婵,你能替封伯父送桐桐回房吗?」
  钟星婵忙不迭应了一声,小跑着疾步上前,半搀半挽住封清桐的一只手臂,就此带着她出了主院。
  ☆☆☆
  直至回到卧房,合上门窗,偌大内室再无旁人时,封清桐才缓缓呼出一口长气,靡然又颓唐地垮下了肩膀。
  钟星婵体贴地为她留出自处的空间,此时此刻,封清桐双臂环膝倚在贵妃榻上,眉目低垂,正对着一盆盛开的茉莉花自言自语。
  「我知万焕儿有苦衷,但我讨厌旁人利用我,哄骗我。」
  她絮絮喃喃,软和语调乍一听起来与寻常无异,然纤白十指却早已痕迹斑斑,其上密密麻麻,都是她自己掐出来的指甲印子。
  「不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只要骗了我,我就都讨厌。」
  封清桐攥紧衣袖,眼睛微微一眨,豆大的泪珠便囫囵滚落下来。
  「此番是我识人不清,从今往后,我定要以此为戒,绝不重蹈覆辙。」
  「我一定一定,不会原谅欺骗我的人。」
  ☆☆☆
  声声哽咽如流水般缓缓淌出,门外,钟席诀静静站在那里,眸中情绪翻涌,晦暗如无边渊海。
  ☆☆☆
  韩容清用过药又施过针,情况才基本稳定了住,秦皎皎执拗地要求留下照顾她,钟伯行作为自家夫人的小尾巴,自然也同她一起留宿在了封府里。
  三更的梆子响过一声,钟席诀才孤身一人自封府离开,钟小十早早候在大门外,瞧见他出来了,便急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小跑着迎了上去。
  「二少爷。」
  钟席诀没说话,颇感疲累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半晌,他才轻抬下巴,瞭目望向了钟小十身后黑黢黢的马车,「怎么不点灯?阿婵不在马车里吗?」
  钟小十回道:「三小姐说有事要做,半刻前就骑着马先行离开了,奴才已经派了人暗中护送,三小姐身边还有青芝跟着,少爷且安心吧。」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件旁的事。蒲大人傍晚时分过来了一趟,特地嘱咐奴才转告少爷,他们今日在捉拿那两个帮凶时,意外于三小姐身边发现了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
  钟席诀步伐蓦地一停,「阿婵怎么会和锦衣卫的人扯上关系?」
  钟小十摇了摇头,「蒲大人只说那些锦衣卫瞧上去并无恶意,他们今日当街办差,挂的又是司狱司的腰牌,不好直接同人家起冲突,遂也只能按下不动,等待明日与少爷您当面商议。」
  钟席诀眸色一冷,皱眉沉默半晌,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我记得曹国公有个养在外头多年的外室子,只比曹靖昌小了不到半岁。他叫什么来着?」
  钟小十略一思索,「叫曹成砚。那外室三年前被曹国公抬了妾,连带着曹成砚也一并认祖归宗入了仕,时下正任锦衣卫千户一……」
  他霍地心领神悟,「是曹家的人在盯着三小姐?可是没道理啊,咱们和曹家向来并存不悖,他们为着什么?难不成还在记恨着上次裙幄宴的事?」
  钟席诀眉眼愈沉,「姑且不论缘由,锦衣卫里可没几个善茬。」
  他抬眸看向钟小十,「你派了何人送阿婵回府?」
  「是咱们府上的小卓。」钟小十拍拍胸膛,一脸的自信不疑。
  「二少爷放心,小卓可是府里一众护卫中身手最好的,人又生得心灵性巧,有他护送,定准出不了什么乱子。」
  ☆☆☆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的阴暗小巷里轰然炸起一声闷响,那钟小十口中最为机敏能干的小卓已然陷入昏迷,钟星婵指挥着青芝将人拖进角落,自己则戴上一顶兜帽,只身步入了京兆府的大牢。
  万焕儿彼时正满身颓态地倚靠着阴冷的石壁,恍惚间察觉有人靠近,她霍得昂首,旋即便诧然瞪大了双眼。
  「你,你是常在封家小姐身边的钟……」
  「此等冥蒙之中还能一眼将我认出,看来你当真在桐桐的身上下了许多功夫。」
  钟星婵冷笑一声,裙摆款动,徐徐在她身前站定,「我来就是告知你一句,京兆府的裁决最迟后日就会下来,你虽罪不至死,但流放的刑罚必然少不了。」
  万焕儿意兴索然地扯了扯唇角,「我明白,理法在前,这本就是我罪有应得。」
  她复又垂下头去,平缓的语调里满是无所容心的麻木,「钟小姐今夜前来,应当不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吧?您若是想替封小姐做主出气,那便动作快些,再晚该有衙役过来巡查了。」
  「自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
  钟星婵敛裙蹲身,与她视线平齐,「万成耀此番虽也会伏法受诛,可你就没想过,那致使孙家二老凄惨殒命的凶手,从始至终,难道就只有万成耀一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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